父亲

    五月十六  夏至

    新酿的桃花醉已有上品的滋味,恰逢告假,孙承宣拣出两壶成色佳好的往吴府而来。吴策尚辖京畿营内,不曾在府邸,孙承宣将就留下一坛与伺候婢子后径自入小院中来,他跨身入内时,嗦嗦作响的竹叶下,岁欢已然剑术精进许多。

    “先生。”察觉到他的气息后,白谨落收起剑行礼。

    孙承宣笑,顺势将佳酿递给素商,说:“如今倒是精进不少。”

    “业精于勤,笨鸟先飞。”白谨落低头笑。

    孙承宣从广袖中找出手帕,上前轻轻在岁欢额间擦拭汗珠,她好像又长高了些。白谨落这才发觉此番不点脂粉,汗迹层层不适见人,后退两步,行过礼只说:“还请先生稍座,容岁欢更衣。”

    “也好,今日带你去个地方。”孙承宣侧身让出路来。

    两个小丫头跟着朝内间进去伺候,而才将吩咐完套车的素商,上前给孙承宣请安。

    孙承宣单手背后,询问:“可有异?”

    “姑娘勤勉,起坐规律,行饮也无半点儿差错。只是,入院以来,时常有位何公子在将夜前来探望,他每每来时,姑娘遣开周身伺候之人,只留何公子同他带来的小厮,臣探不得半点儿。”

    “间隔多久来。”

    “约莫半旬,有时一旬,不定。”

    “禀过舅舅不曾。”

    “未来得及同中丞禀告,先请示侯爷。”

    “好,”孙承宣寒光静静注视着不远处的木门,说:“若有再来,速来禀我。”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白谨落已是更换好衣装,她不太喜脂粉厚重,只是轻点绛唇,略施香膏。青色纱裙衬托之下,浓妆淡抹,雅丽脱俗。

    马车一路想北,驶出城外,过廊桥登山路,漫漫而行。

    岁欢放下帘子,不禁问:“先生,我们这是去何处?”

    “礼佛。”

    白谨落心底好奇,却也没有立即发问。若想礼佛,整个昭都供奉的神灵皆在承明街有金身塑像,不必跑如此之远。侧过孙承宣,她见篮中搁置的香火、纸钱悉数是祭奠亡灵之物,便噤声不肯再问。

    马车轰隆着,驶过炊烟袅袅往青山深处而去。

    &

    “茜茜,过来。”秦凝放下书,脸上带笑向赵瑶茜招手。

    赵瑶茜是康灵帝沐淑媛留下的龙凤胎长姐。

    先朝政变后,皇太孙赵辞竟同韩太傅一道销声匿迹。圣皇登基,就将余下四位皇子多分派制番,六位公主也悉数成婚。宫中独独剩下赵瑶茜、赵侒这俩双生子,秦凝亲笔提下封号慧静县主,目下方过幼学,却是个娴静不喜言语的孩子。

    “慧静拜见母帝。”

    “好孩子,上前来。”秦凝将要起身犹未起身,笑意盈盈拉她在怀,说:“你已是大姑娘,此次夏宴可愿同丞相一起安排协理?”

    “儿臣听母帝的安排。”

    “甚好,”秦凝抬眼同秦晞对视,说:“自古大家闺秀没有不会置办席面的道理,你是天家女,万生表率,此番百官宴,孤仰仗你们二人了。”

    秦凝递给她糕饼,又问:“如今学内可有不妥?擢选的那些人可好相处?”

    “学宫中大家和睦,十分融洽。”赵瑶茜低着头略显不安。

    “那,孙家的那个丫头,你可见过了?”

    “见过,”提到此人,赵瑶茜嘴角一弯,说:“孙承颖伶俐可爱,同儿臣要好。”

    “哦?”秦凝说:“难得听你夸赞一人,想来倒是不错的,可还交了旁的朋友?”

    “有,”赵瑶茜点点头,如实汇报:“孔家的三妹妹,陆大人的侄女都是温婉俏丽的。”

    “那就好,你若喜欢,大可下过学将她们留在宫中住将一段光景。”

    赵瑶茜眼里亮晶晶的,并没听出秦凝弦外之音,只问:“当..当真吗?”

    秦凝笑:“自然。”

    &

    约莫行过半个时辰,马车总算到达地方,孙承宣伸手扶她下车。

    岁欢被眼前风景惊艳,不觉问:“已是夏至,竟还有桃花。”

    素商打趣道:“姑娘前日还教我一句诗,说甚‘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如今倒是自己感慨起来了。”

    白谨落略略害羞,踩着孙承宣留下的脚印,静静跟着身后。蛇形泥道上多少掩盖着杂草,路的尽头有一简朴的小庙,几人入内时只有一老丈并一小僧在内,正做洒扫。

    见孙承宣来,老丈连忙行礼,笑说:“算着时日,贵人也该来了。”

    “劳您挂心,近日事忙,所以迟了些。”

    老丈早已注意道,孙承宣身后跟着的人,他师从仙者,数载求仙问道,已然可通眉眼断姻缘,于是上前请礼道:“这位想来应是侯夫人,失礼。”

    岁欢忙答:“蒙您错认,晚辈并非侯夫人。”

    老丈面挂笑意,不再正面回答,只说:“后院桃林已设下座,按您的吩咐,禅房也预备下来。”

    孙承宣答谢过后,引着岁欢跨过木竹廊舍,进入月洞门到达后山桃林。落英零零散散铺满地面,桃花掩映蔽日遮天。风摇暖阳里,偶有彩蝶纷飞嬉戏,岁欢最喜桃花,孙承宣一直记得。

    “尝尝,新酿的酒可好。”孙承宣替她斟酒,在这漫天飞舞花瓣的世外,对坐饮品。

    “先生,此处是葬着哪位重要的人吗?”岁欢轻轻抿过一口,唇齿留香,桃花醉在仙茗中。

    白谨落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冒昧,可孙承宣却没有像她想的那般反应,反倒是浅笑说道:“家父神位立于此。”

    她能清晰看见,孙承宣扇扇长垂的睫毛极力隐藏着情绪,白谨落内心愧疚不已,忙起身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般,说:“抱歉。”

    孙承宣抬眸看她,笑:“你且坐下,致歉作甚,不干你的事,亦不是你的错。此番出行,本来就打算带你来见见父亲。”

    白谨落青葱玉指因暗练飞镖略生薄茧,她轻轻摩挲着青玉盏,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想去吗?”孙承宣对上岁欢的视线,目光里安慰询问交织着。

    “嗯,”白谨落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孙承宣,生怕自己一眨眼,他的情绪就被自己错过,轻声说:“合该去拜见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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