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让沈逸的掌心变得湿黏,她一边不停射出光箭延缓变异犬的进攻速度,大脑一边飞速运转。突然,曾经玩过的刺客信条中的一个技能窜进她的脑海:通过一次射出由多根箭矢组成的箭雨能够同时对多个目标造成伤害。
更重要的是,这是在自己的梦里啊!一番打斗让她差点忘记了,在自己的梦里,她根本不是那个一定要跟着剧情走的NPC,她是那个可以创作剧情的神啊!这个想法让沈逸突然放松下来,她再次紧紧握住黑金色长弓,深吸一口气,将金色的弓弦用力拉满。
她静下心来调整呼吸,在争分夺秒的战场上她却进入了一种近乎冥想的心流状态。时间在她眼中变得缓慢,她想象着箭矢如流星般倾泻而下的场景,感受到仿佛无尽的力量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然后在弓弦上凝聚成耀眼的光华。她与长弓从未如此亲近,似乎已经融为一体。她能感觉到长弓的震颤,木头间饱满的张力,她和它共同孕育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攻击。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一瞬间,世界重新恢复运转。
两只变异犬已飞身向她扑来,杜雅菲的匕首已近乎弯折。
颓势似乎已成定局。
但沈逸松开了弓弦。
弓弦上凝结的光像被惊散的鸟向四面八方飞冲而去,在空中划过一道道耀眼的光轨,凝结成密集的箭雨,带着摧枯拉朽的决心射向变异犬。
不过瞬息,战局已是天翻地覆。
两只变异犬连哀嚎都没能发出便被漫天光箭钉死在空中重重摔在地上,头领的双眼和脊椎都被光箭洞穿,一只光箭从它头盖骨穿过它的大脑、上颚,代替杜雅菲几乎报废的匕首撑住了它想要撕咬的巨口。
全世界都安静下来,只有自己和手中弓箭融为一体。
得救了。
沈逸心劲一松,整个人脱力般跌坐在墙边。
她很想去帮杜雅菲,但刚刚这一场箭雨透支了她几乎全部的力气,连呼吸都感觉如此沉重,她只能尽力扭头看向杜雅菲。
杜雅菲正挣扎着从变异犬的尸体下脱身,因为失血的原因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头发和衣服上都是变异犬的唾液和血肉,看起来狼狈不已,肩膀上的伤口仍血流不止,在皮衣上洇出一大片反光的血迹。但她总算是捡回一条命。
她从包里掏出一卷纱布草草给自己包扎了一圈,又掏出两只绿色的药剂,自己打开仰头喝完一支,将另一只扔给沈逸。
“多谢,欠你条命。这是治疗药剂,你喝了吧。”
沈逸接过药剂摇了摇头:“我才欠你条命。如果不是你推我那把,被狗咬的就是我了。”
杜雅菲闻言沉默了几秒,声音低哑:“应该的。”
一天的奔波和一场鏖战让两人都没有了多余的力气,空气又安静下来。
沈逸喝了药剂,瞬间感觉一股暖流流过全身,那种浑身脱力的感觉瞬间少了大半,一些细小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么厉害?沈逸感到惊讶。
每一次在梦境中进入这个世界,她都会发现新的东西。它的建筑风格跟现实世界很像,从废墟中残留的食物、书籍还有路上抛锚的废弃汽车也看得出文明水平也与现实世界相当,但这些自称玩家的人、这些丧尸和怪物却无一不昭示这这里绝不是现实世界。
这是自己的梦。
沈逸是这么想的。
可作为一个梦,它未免太过于逻辑自洽,也太过于真实。
但若不是梦,自己又如何能够仅凭想象便射出刚刚那惊天一箭?
她是生物学硕士毕业,知道神经科学对梦的解释还很模糊,也知道弗洛伊德和荣格这些心理学家怎么看待梦境,对科幻作品的痴迷也让她了解到一些未经证实的理论认为梦是在不同世界间穿梭的接口。梦太复杂也太神秘,所以从第四天梦到同样的世界后沈逸就开始思考,自己所经历的到底是什么。
是潜意识欲望的展露还是对负面情绪的调节,抑或是,另一种人生的投影。
她能够接受任何一种可能,也对穿越、平行世界没什么恐惧。她唯一不能想通的是,若真的是神秘事件,为何这份特别会落在如此普通的自己身上。
她只是一个在二线城市费力求生的普通社畜罢了,一定要说的话,父母在她出生后一周内相继离世是自己普通人生里最不普通的一点了。
虽然不是好事,却也是沈逸能想到的唯一将自己与其他碌碌无为的普通人区别开来的地方。
沈逸一边嘬着已经喝空的药剂瓶思考着,一边感受着力气慢慢回到自己身体。
十分钟后,杜雅菲的伤口也已经止血,杜雅菲低声喊了沈逸的名字,示意可以重新启程了。
走了两分钟后杜雅菲率先打破了沉默:“刚刚那箭很不错,你和造梦者的链接更深了。”
“你好像很了解这把弓?”沈逸记得最初是杜雅菲帮自己了解到这弓的独特之处,也是她教自己射出了第一箭。
杜雅菲看了一眼黑金色的弓又很快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说不上了解,受人之托教你些保命的技巧罢了。”
沈逸有些惊讶,“受人之托?”她喃喃自语,随即认真地看向杜雅菲,“我记忆中并不认识什么人,生活在这样的‘科幻世界’,还特意拜托你来照看我。”
杜雅菲的目光与沈逸交汇了一瞬,又迅速移开,权衡片刻后挑了挑眉说道:“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两人没再说话,好在距离落脚点已经不远,除了变异犬也没再出现什么其他怪物,又走了大概10分钟后,两人到了一个小型地下车库入口。
车库的闸门只开了离地不足五十公分的口供人出入,守夜的张伟平远远看到两人便赶紧钻出来迎接她们:“雅菲姐和沈队长回来了!”
很快又有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拿着两瓶水小跑过来:“沈队长和雅菲姐辛苦了,喝点水。”
杜雅菲拜拜手没有接水,看向男生问道:“小夏情况怎么样了?”
男生眼下乌黑一片,显然是没有休息好,干裂的嘴唇和颤抖的手暴露了他的焦虑,听到杜雅菲提到的那个名字,他几乎要掉下泪来:“琪琪她不太好,从你们走后一直在发烧。李医生给她吃了退烧药,但没有效果。他说还是要尽快去医院造出解毒剂。”
杜雅菲闻言拍了拍男生的肩膀:“你别担心,李想的能力很强,小夏不会有事的。我和队长今晚已经探完了地图,我们明天就出发去医院。”
沈逸知道这个男孩,路嘉祯,和夏琪是情侣。两个人都是刚刚经历过三个世界的新人,路嘉祯的技能是很普通的空间储物,但夏琪的技能很有意思,她似乎能够跟动物沟通。
即使是已经变异的丧尸动物她也可以沟通。
但或许也是这个原因,她格外吸引变异动物,在逃命过程中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变异蛇咬了一口。
明明是无毒的玉米蛇,变异后却有了剧毒,夏琪被咬后不过三分钟便昏迷不醒。在这样一个怪物遍布的世界,预感到夏琪的技能会大有作为,杜雅菲决定力排众议冒着风险带她去医院救治,众人也是为了她才不得不改变了直接寻找避难所的计划暂时落脚车库。
沈逸和杜雅菲是10个玩家中资历最老、能力最强的战力巅峰,所以即使有些人对这个决定有所异议却都不敢正面反驳,众人暂时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毕竟谁都知道,在末日求生的大背景下,落单约等于自杀。
沈逸走到夏琪身旁蹲下,将搜刮来的葡萄糖掰开一点点喂到她口中。安培瓶颈断掉的作用力和夏琪嘴唇沾上葡萄糖后湿润的触感让沈逸有些出神。
这触感竟如此真实。
杜雅菲、路嘉祯、李想三人简单讨论了两句后众人简单开了个会,宣布明天天亮后出发前往北区医院。
杜雅菲拿出晚上两人画的地图,铺开在地上:“我和队长这几天已经基本摸清了这个世界的地图,只有一家医院在我们的活动范围内,就是北区医院。”
李想接着说:“我、雅菲姐和沈队长会快去快回,其他人还是暂时留在这个车库。张楚和关晓雯会留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守住车库,请大家放心。”
“铁砂掌”张楚和“神枪手”关晓雯都是从属于守护者联盟的积分4000左右的老玩家,两个人的技能都是强悍的攻击性技能,再加上剩下的5个新手玩家中除了两个空间系技能外,剩下三个都是攻击系技能,车库又本来是易守难攻的地形,周围的丧尸和变异动物已经被杜雅菲、沈逸两人清理干净,想要短时间守住这里应该不难。
这批新人基本都很聪明,这几天的经历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他们抱住杜雅菲和沈逸的大腿就是通关的最好途径,所以闻言也没有多余的话,只表示自己会恪尽职守,负起分内的职责。
开完会后众人都回去休息了,剩下守下一班夜的李想和王安怡围着火堆无言对坐。
沈逸躺在自己用废旧纸板堆叠起的地铺上正欲闭上眼睛,睡在身旁的杜雅菲突然拍了下她的肩膀,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小逸,明天见。”
沈逸的梦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