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二十一年九月，塞北草木已有凋零的势态。

    顾清嘉早已坐上回京的马车，三年未归家，确实想念家中母亲与小妹。算算时间，妹妹今年该十七岁，许久未见，怕是更漂亮了。

    心中这样想着，不由得催促阿秋驾车再快点，快马加鞭，堪堪在中秋前到京。

    京都城门外早早站立着等候的人，有顾府的家奴，也有皇宫内陛下的暗探。而这其中，站着一个尊贵的人。

    这人身着白衣，面容姣好，眉目温柔，微笑便是如沐春风。

    “江大人，顾将军暂时也无法到达，不如您先回去歇着。”成公公道。

    “谢成公公关心，我也与顾将军许久未见，属实想念。只是这么久的等待，辛苦成公公了。”江落明冲成公公笑了一下。纯真无害。

    “不辛苦不辛苦，陛下器重顾将军，特地派我来迎接。”

    话未说完，终于听到了从远处而来的马蹄声。那远方的黑点从小到大，马蹄声渐渐逼近，终于到达江落明面前，停下。

    江落明屏住呼吸，等着他下车。

    只见一只手揭开车帘，手指轻轻攥着布料，缓缓探出一张极美的脸。面如冠玉，眉似青峰，唇含朱丹，一副清冷模样。

    他抬眼看向前方，江落明却失了神。

    “奴才奉陛下之命，迎将军回京。”成公公一声，让江落明立即回神，同时迅速低下头。

    顾清嘉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成公公不必多礼，不知陛下召我回京所谓何事？”

    顾清嘉本在燕北城守边，突然收到皇帝急诏，要求他回京，并派薛尚书家二儿子薛良暂代他的职务，戍守边关。

    诏书中并未提及原因，他心中不免猜测。

    “陛下心中自有打算，将军过几日便知。今日天色已晚，陛下吩咐不必进宫，顾将军快些与家人团聚。老奴也要尽快禀告圣上。”成公公不卑不亢地说。

    “公公慢走。”

    待成公公走后，顾清嘉便令仆从退下，与江落明一同向城中走去。

    江落明只低头前行，二人皆不出声，他只得打破这种静寂。

    “顾将军，三年不见，可还好？”

    他嗓音中还是透露些俏皮，和很多年前一样。

    顾清嘉神情难测，只看着他，也不说话。

    “陛下突然召你回京，恐怕是为了桃儿妹妹。桃儿妹妹今年十七了。”

    顾清嘉心中一震。

    江落明口中的桃儿妹妹是顾清嘉的胞妹，名为顾玖桃。长相颇似顾清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京中许多世家子弟都有意迎娶。

    只是，让陛下亲自过问的，恐怕是皇子的婚事。

    京中有位皇子该娶亲了。

    当今圣上子嗣稀落，共有六子。只有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成家，四皇子与五皇子正值婚龄，六皇子年岁过小，想来就是四皇子与五皇子中的一位。

    只是四皇子宋瑜的母妃秦妃是当今后宫中最得宠的，而五皇子的母亲只是一位宫女，早已在深宫中销声匿迹，不会有人过问五皇子的婚事。

    江落明继续说道：“前几日，秦妃娘娘恳请陛下赐婚四皇子，选中了桃儿妹妹，陛下详细问了桃儿妹妹的家境，知道是顾尚书之女，将军之妹，想到顾尚书早逝，而将军却常年在外，家中只有老夫人与小姐，便下令顾将军回京，一是希望顾将军家中团聚，二是希望商议桃儿妹妹的婚事。”

    顾清嘉仔细看着江落明，只见江落明目视前方缓缓走着，总是一副温润的态度。

    顾清嘉问：“陛下态度如何？”

    江落明答道：“好像很满意。”

    “那景知觉得如何？”

    突然被叫自己的字，江落明心神一动，但立即恢复正常。

    “我以为，还是听将军和桃儿妹妹的。”

    这回答，不卑不亢，挑不出一点错。

    顾清嘉正在沉思，忽然听到江落明说了一句，到了。

    一抬头，确实是自家那熟悉的匾牌。

    再一回头，江落明正行礼拜别：“顾将军，今日天色已晚，景知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明日再来拜见夫人。”

    “等等。”顾清嘉终于主动开口。

    他神色还是很漠然，但是目光炯炯，仔细盯着他。

    “你为何……”

    江落明，低着头不知所措。

    “你为何你不敢直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