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跟到这里来了？”夏子清抬头看向对方，语气中有些不耐烦。

    虽然这人拿了介绍信证明自己，但是在夏子清看来，这人根本没有什么说服力，长得就不像是文工团出来的。

    “同志，我们找个地方谈谈怎么样？”廖天栋不愿意放弃，依旧站在两人跟前，不愿意动。

    “同志你好，我是京城制片厂的导演章勇。”廖天栋身旁的人，对着杨黛介绍自己，“如果同志有时间的话，还希望我们能聊一聊。”

    杨黛不认识这两个人，她对文工团没有兴趣，对于电影导演更是一无所知。

    但是还不等她出言拒绝，余光便看到了夏子清略带震惊和惊喜的表情。

    “好，我们聊聊。”话到嘴边，换了一种意思。

    廖天栋松了一口气，“我们在招待所长期包了一个会议室，如果两位愿意的话，不如去会议室说？”

    廖天栋其实更赞同在饭桌上说这件事情，但是这会儿并不是饭点，况且杨黛看起来并没有多少耐心。

    “你认识那个导演？”杨黛说导演两个字的时候，有些迟缓，这应该是个职位，但是这个职位具体是做什么的，杨黛并没有清晰的认知。

    夏子清点点头，又很快摇头。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他拍的电视剧和电影很有名的。”夏子清小声同杨黛咬耳朵。

    这会儿章勇导演还是个年轻人，并不出名，但是夏子清知道，几年后章勇就会凭借一部电视剧，成为家喻户晓的人。

    成名之后的章勇，一直都是高产的代名词，从八十年代，一直奋斗到了千禧年，基本上产出的电视剧全都是爆款。

    隐退之后，娱乐圈还有章勇的传说。

    九十年代，章勇拍了另外一部大爆整个亚洲的电视剧，当时的夏子清正在给自己寻找新的出路——摆地摊。

    当时的夏子清已经经历过几次失败，手头的积蓄不多，经过多次观察之后，她选定了在校门口卖文具，而这些文具上印的全都是章勇那部剧里的人物。

    这次摆摊让夏子清小赚了一笔，但是由于她入场太晚，竞争太多，到底没有真正发财，而且将这笔钱投资到水果上之后，夏子清便再一次失败了。

    也正是因为此事，夏子清对章勇的印象深刻。

    杨黛连收音机都没有听过，对于电视机的印象也只来源于在百货大楼看到过。

    但是百货大楼也不会把电视机打开让大家白看。

    杨黛对这一切的理解都太浅薄，不过看夏子清这么激动，对方应该确实是个名人。

    四个人坐在会议室里，廖天栋几次都想说话，但是搓搓手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

    “您想说什么？”无奈之下，杨黛主动开口，本来从食品厂出来后时间已经不算早了，再耽误下去，估计还不等她回家，天就要黑了，“如果是文工团的事情，廖同志就不用说了。”

    杨黛看向廖天栋，先将自己的条件摆明。

    她虽然有些想法被这个时代所改变，但是也有很多想法，依旧坚持。

    以前照相馆的同志，说将她的照片挂起来当做案例，吸引更多的客户，杨黛都不愿意。

    因为这种事情在她看来，有一种哗众取宠的意味，一旦挂出来就意味着被不相干的人评头论足，她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贵女，做不来这种事情。

    在杨黛的记忆中，文工团的女兵，经常需要参加剧目，在各个地方表演。

    依照记忆来看，杨黛很清楚，文工团的女兵很受尊敬，有自己的本事，就连婚事也会因为文工团的存在，而更上一层楼。

    但是杨黛依旧过不去心中的坎儿，她有自己的坚持。

    “杨同志以前是不是学过规矩？”廖天栋开口之前，一直用眼神撇向夏子清，试图让夏子清领会自己的意思，主动避开。

    夏子清确实打算这么做，毕竟廖天栋和章勇一看就是有话想要对杨黛说。

    但是话还没说出来，屁股也才刚刚离开椅子，夏子清就被杨黛一把抓住了。

    一旦夏子清离开，整个房间便只有杨黛面对这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这不符合杨黛预期中的安全系数。

    “规矩？”杨黛重复了一遍，“什么规矩？”

    杨黛其实听懂了廖天栋的询问，但是这种情况下，她觉得自己保持糊涂，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

    如今的社会情况，并不适合以前大户人家的生存。

    打地主分田地，才是主流。

    而且整个黄庄大队也是有阶级划分的，地主的后代，富农，中农和贫农。

    贫农是最受欢迎的，而杨黛是贫农出身。

    所以大家大户的各种规矩，当然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杨黛，我们走吧。”夏子清询问杨黛的意见，她觉得面前这两个人似乎有些不安好意。

    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直接问人这种的。

    夏子清这么想着，还瞪了一眼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章勇。

    她原本以为一个家喻户晓的大导演，人品肯定差不了的。

    毕竟在娱乐圈活跃了那么些年，章勇一直没有什么坏消息传出来，夏子清原本还对这个人有滤镜，还想着等到走的时候，让章勇给自己签名。

    但是如今看来，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一丘之貉。

    章勇被身旁的廖天栋撞到胳膊，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这位朋友，似乎已经将事情办砸了，正等着他救场。

    “两位同志别生气，廖天栋他不会说话，但本身是没有恶意的。”章勇站起来道歉。

    “有什么事情，两位就直说吧。”杨黛碰了碰夏子清的手臂，心平气和地同面前两人沟通。

    “两位同志知道飞机吗？”章勇的视线依旧落在杨黛身上，简单讲了两人找杨黛的用意。

    国家一直在组建民航飞机，招聘飞机上的空姐进行培训，这些流程都是根据外国一些规定学习的。

    但是去年民航部门上任了新的领导，领导觉得这些空乘人员的仪态笑容虽然挑不出毛病，但是一举一动之间，并没有体现出大国风范。

    为此民航部门想了很多办法，重新培训了飞机上的空姐和空哥们，但是始终没有达到民航领导的要求。

    为了让空乘人员的仪态更好，民航部门还专门联系了文工团，让文工团的人来给空乘人员培养仪态。

    空乘人员也专门在服装上做出了改变，尽可能体现大国风范。

    但是折腾了一圈后，新上任的领导依旧不满意，认为在仪态上虽然无可挑剔，但是依旧没有大国独有的特色。

    “我们是有传承的国家，这一点让很多国家羡慕，因此在国际航班的旅途之中，更应该体现这一点。”看过几次培训后，最终大领导说了这么一番话。

    国家的传承，历史的传承，独特的仪态。

    大家自然行动起来，但是这种人并不好找。

    毕竟有这种传承的人家，如今正是低调过日子的关头，恨不得隐姓埋名，根本不会宣扬。

    廖天栋和民航部门负责寻找礼仪老师的人是多年的好友，当初空乘人员找文工团的人培训礼仪，也是廖天栋从中牵线。

    但是最终没能让民航的领导满意，廖天栋便一直将这个事情记在心里，发动自己身边的朋友也留意着。

    前段时间首都的制片厂和文工团合作，准备拍一部新电影，为了取景，来了这边。

    章勇在招待所里画分镜，廖天栋闲来无事，便去国营饭店吃饭。

    却没想到偶遇杨黛和夏子清。

    最初在国营饭店遇见的时候，廖天栋也只是抬头看了看，他心中正在琢磨去最近的农场看看，却不想抬头的时候突然被杨黛吸引了目光。

    毫无疑问，杨黛是好看的，但廖天栋毕竟在文工团多年，也是见过不少人的，真正吸引他的，是杨黛吃饭时候的仪态。

    廖天栋的想法如拨云见日，知道了自己应该具体寻找一个什么样的人礼仪老师来培训空乘人员，但是并未准备喊停杨黛。

    一直到杨黛吃完饭，准备离开。

    廖天栋抬头的时候，再次瞥见了杨黛离开的背影。

    一举一动，仿佛都充满韵律。

    瞬间，他下定决心，追了出去。

    廖天栋原本以为，只要自己拿出介绍信，证明自己是文工团的人，那么之后的事情应该很简单。

    结果没想到，杨黛根本不为所动，所以他给朋友打了个电话之后，又去招待所找了章勇，让章勇和自己一起。

    “这是资料，你可以看看。”章勇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将自己包里的资料递给杨黛，“是民航部门的领导下发的，如果同志你有兴趣，可以先看看，我们再约时间，仔细聊聊。”

    “只不过这是个双向的选择，最终能不能谈拢还要看领导那边的意思。”章勇说话不急不缓，给足了杨黛考虑的时间。

    杨黛将资料看的很仔细，什么飞机，空乘，民航。

    这种词对她来说完全陌生，她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最近一个月我们都会住在招待所里，同志愿意的话，可以随时过来和我们沟通。”章勇又及时补充了一句，“同志可以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如果同志答应的话，我们可能需要去一趟首都。”

    杨黛的动作一顿，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