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姝发疯之前，她一直觉得这些字体是无形的。
直到系统提示中位于下排的某个字出现裂痕，在场的几位才齐刷刷地意识到她刚干出了什么事儿。
世界比刚才更加安静。
云姝淡定地收回手，指尖抬起，轻轻摸了下鼻尖。
系统也惊呆了。
到刚才为止，云姝给它的印象一直是一只好拿捏的小绵羊。
她怎么能如此粗鲁！
这个高端显示屏可贵了！
悬浮在空中的字幕闪了闪，好半天跳不出来下一句。
先回过神来的是傅松言。
他后知后觉地眨了下眼，走到云姝身边去，先看了眼嵌在字体中的玻璃碎片。
然后去看对方的手。
还好，只是因为力气用大了红了些。
他松了口气，伸出手来戳了戳她：“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她担心他。
这个认知冒出来的时候，傅松言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但云姝的反应又正好恰恰说明了这一点。
他耳根子慢吞吞地攀上层粉色。
下一秒，云姝睨了他一眼：“我也想问，你脑子为什么突然坏掉了。”
系统玩儿阴阳提示的事情暂且不提。
他分明提前知晓了剧情，居然对此没有一点对策。
但当务之急不是骂他。
而是停下来辱骂系统。
她面无表情地把碎片拔出来扔在地上，低垂着眼睛，面上没显示出什么情绪时便显得周围气压有些低，明摆着“谁来杀谁”的感觉。
云姝：“我们双方剧情提示不对的事情你怎么解决。”
甚至不是个疑问句。
傅松言就站在她身侧，虽然对方仍然比他矮点儿，看起来不大一只，但——
好有安全感。
他嘴角微微上扬，心暂时放到了肚子里。
系统受到重重一击，此时回应的速度有些卡顿。
它在这一刻明智地选择了服软，唯恐自己又被来一下子：“我也是听上级领导办事……”
云姝：“那把你领导叫来。”
系统：“……？”
傅松言低声附和：“叫来。”
成年人的世界，不要解释，她也不准备体谅。
作为一个有过维权成功实战经验的人，她的目标很明确。
把这该死的剧情修正过来，然后留一个承诺不再玩儿阴阳提示的凭证，顺便再给补偿点什么。
至于具体补偿些什么，云姝准备听系统开价。
系统闪了闪，似乎并不知道说什么，并试图用装死躲过这一劫。
云姝找了个沙发坐下，身子往后随意一靠，二郎腿翘上来，摸出来零食往手里倒了把瓜子儿：“你可以装死，我也可以选择不做任务，世界停滞，你领导迟早要来质问你，见你领导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不过到那会儿我可就不能保证我会编出来什么话了。”
傅松言老实地跟着她身边。
她气势摆在那儿了，他便轻轻抬了抬下巴，一副“她说得对”的表情。
系统：“……你等着。”
傅松言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
很新奇。
他望向仍然冷着张脸的云姝，无比真挚地竖了个大拇指到她面前去：“你好厉害。”
云姝冷哼一声：“愚蠢的家伙。”
系统所谓的领导来得很快，这次不再是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字体，而是一道声音。
一道极其清澈的女声。
“非常抱歉，我是时空穿梭局穿书部门古早言情项目的负责人，请问您这边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云姝将刚才发生情况大致描述了一下。
不是完全客观，她添油加醋了一下。
但一直以来对接她的小系统没敢出来插嘴。
她维权之余不免冷笑了一声。
欺软怕硬的家伙最是没用。
好在这个负责人比较好沟通，比起那个小系统，她显得聪明得多。
除开云姝的诉求，对方额外提出的补偿方案如下：
一是三次自主时空回溯的权力。
二是基于目前的任务机制，允许任务方有三次修改任务关键词的权限。
三是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她的对接统必须在看到消息第一时间给予回复，并就以上内容签订合同。
原本还有第四项，换一个对接统。
选项四出来的时候，在一边安静待着的字幕更是安静，整个统都变得忐忑起来，像是被即将失业的乌云笼罩——
不过云姝拒绝了。
负责人也愣了一下。
但秉持着解决问题的态度，她完全尊重任务方，因此按照云姝的诉求签订了相应的凭证后，这个事件便告一段落。
负责人离开后。
系统看着合同上甲方那栏挂着的“云姝”两个字。
有一块屏幕忽然就滋啦滋啦的不亮了。
但它还是缓缓挪过来。
这次没有嚣张的意思。
【谢谢你，我还是实习生。】
摇身成为甲方的云姝微笑：“不用和我解释你犯错的原因，归因是你自己要做的事情。”
【……我知道了。】
【时间即将恢复流速，请任务者做好准备。】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错过傅云姝为人出头的一幕。
也就在救下他之后的几秒，在场才有人认出来她便是傅云姝，因此会场猛然炸锅，闪光灯此起彼伏。
傅云姝感受到傅松言的不自在。
因此在众多摄像头之下，她还是将他的手牵起来，一根一根地扣紧。
傅云姝：“你想体验一把刺激的吗？”
傅松言沉浸在十指相扣的悸动中：“什么？”】
云姝牵着傅松言的手，穿过人群和高举的摄像头，有些艰难地从会场逃出来。
远离此起彼伏的“傅总”声潮之后，两个人像逃难似的出现在了大街上，感受着夏夜里带着燥热温度的晚风。
时间有些晚了，路上没什么人在走路，但路边摊还很热闹。
“……你和别的人牵过手吗，云姝？”
傅松言低头看了眼自己始终被云姝攥着的手。
虽然剧情里说了十指扣紧没错。
但应该没有到需要捏到她指尖发白的程度吧。
他轻轻挣扎了一下，无果。
云姝正在路边打110，挂断后才后知后觉地跟着他的视线往下看，猛然松开手。
“没牵过手就要被你这么嘲笑？”现实被人戳穿，她有些破防，但很好地掩盖住了。“就你有经验，你好厉害，好会牵手哦，要给你颁个奖吗？”
傅松言被她突然一套组合拳打得脑子懵住了。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
“炮仗。”
一点就炸。
他先是笑了一声，混合着燥热的晚风和路边摊交杂繁复的声音，传到云姝耳朵里。
云姝：“？”
她张了张嘴。
就听到对方像是不经意间的解释了一句：“我没经验。”
顿了顿，又慢吞吞地把手抬起来，像她展示手背上浅浅的红痕：“如果比你厉害就是厉害的话，那我应该还挺厉害的。”
云姝：“……”
她移开视线，想把手揣兜里掩饰尴尬，但她今天这一身并没有兜。
于是气氛变得更尴尬了。
她果断转身往前走，一边小声逼叨：“金贵，正常牵手也能给你捏红。”
“正常吗？”
“正常啊。”
傅松言坦然地把手递过来：“你再表演下。”
云姝：“？”
她抬起手就给对方的爪子打下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吃我豆腐。”
傅松言：“？我不吃亏吗？”
云姝冷笑：“你老实说吧，这辈子是不是还没牵过像我一样的美女的手。”
傅松言：“……”
那双狐狸眼弯起来，云姝就这么看着他忽然跟抽风了似的笑起来。
他的眼底折射着路边的街灯，显得他整个人都分外轻松愉悦。
即使对方有一张帅脸，云姝也忽然好嫌弃。
她戳了戳他：“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吧，你能别笑了吗，我好害怕。”
像个刚从精神病院潜逃出来但半路忽然发疯的神经病。
这里路边摊的受众大多数是居民，相比学校对面的小吃街，这里的节奏更慢一些。
云姝带他体验了一把小烧烤，结束后给傅山额外单点了份打包带走，回到会场的那栋写字楼去。
门口停着两辆警车，围着不少人。
云姝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因此没再多看。
把傅松言送回家后，今天的行程就彻底结束了。
她乏了。
她决定回家要好好的犒劳一下自己，因此比她先到家的是她点来的外卖。
回到家，等她换上美美的睡衣准备享受私人空间时，已经转钟。
这是非常美妙的感觉——
夏夜、西瓜、空调、小龙虾、啤酒、以及自己喜欢的电影。
场景不用描述。
光是这几个词摆在一起就觉得很幸福了。
云姝整个人卡在沙发与茶几的那条缝隙里，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
打开前置摄像头，转过身竖起两根手指来记录下这一刻。
凌晨两点。
在她刚发的朋友圈底下，傅松言秒赞。
紧接着他的对话框便弹了出来。
傅松言：晚上没吃饱吗？
云姝：你跟饿死鬼投胎似的那一桌我吃了几串你心里没数嘛？
傅松言：噢，我还以为你那副端庄的样子又是装出来的。
云姝：再说一遍我这儿不治神经病。
傅松言：下次我请你，还请皇上赏个脸？
这就真的没法拒绝了。
云姝快乐地弯起眼睛：okeyyy，但店我来选，我攒了一堆还没来得及打卡的店呢
傅松言：嗯。
手机屏幕的另一边，傅松言也抿唇露出个清浅的笑容来。
他切换后台，切到刚才浏览的页面去。
硕大的标题映在首页。
——【射手女喜欢你的表现】
在标题下面还有几个小标题。
回消息快、晚上十点之后还能把对方约出来、爆金币、操心、以及愿意主动给你打电话。
傅松言的脑海里闪过了八百个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