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兆庭知道尹兆眉的心思，故意挡住了她的心思，“这个节骨眼，她还担心周琪玉！”

    周琪玉四处打听尹宅走水情况，得知无人伤亡，他才松了口气，铜镜里他的嘴角淤青还未散，眼睛也很耷拉。

    他将风帽压低，经过轿子旁，余光似有似无瞟向里头，一双手撑在车窗边，她的眼睛先是惊后是喜。

    “妹妹，怎么了？”徐夫人说话间要往窗外张望，尹兆眉放下帘子，摇摇头，“娘，我们还是到寺里去酬神吧！”

    徐夫人握着她的手道：“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娘，娘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

    尹兆眉搂着母亲的腰，蹭了蹭，“真的没事。”

    徐夫人去解签诗的时候，尹兆眉因人多不肯去，自个儿选了个僻静的地方呆，她望着地上的善男信女，忽而觉得内心宁静。

    周琪玉与四周格格不入，他寻寻觅觅，走走停停，不看眼前路，被撞到了树边，“公子……”

    对方的话还没说完，周琪玉跌跌撞撞要离开，尹兆眉从树上下来，趁他不在意从身后扶着他。

    周琪玉差点给她一肘，还好收得快，他喘了几口粗气，“下次别……”他没有说完，他的眼神柔得能挤出月光。

    “我是想跟你道歉的！上回……”尹兆眉也说不出口，“谢谢你。”

    “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他的眼神一下月光一下星星，集齐了所有直观的美好。

    求签的人越来越多，尹兆眉看到她娘在找她，便踮起脚尖躲在他的风帽下，尹兆眉的眼珠子是黑色的，她的眼里有着周琪玉的月光和星星。

    周围很吵，又很静，吵得两人无法交谈，静得只听见彼此的心跳。

    徐夫人只顾抬头看，和周琪玉正好相反，而尹兆眉没有变，她搂着母亲的胳膊，回眸去找周琪玉，发现他在原地，不禁失笑。

    徐夫人听见笑声回头，除了香客还是香客，“娘，我的签可好？”

    “好！”想到这，徐夫人又有些忧虑，“娘给我讲讲！”尹兆眉今日靠在徐夫人怀里，“是是非非不隐藏，一决犹疑无患难，妹妹遇事要告诉娘，知道吗？”

    “好。”她的眼睛半睁半合，“还要一心一意对扶桑。”徐夫人抚着她的背道，尹兆眉好几夜没睡好，现在心事了，在母亲的怀里睡着了。

    母亲身上的香火味还未散，尹兆眉仿佛身处寺庙，光在梦境里使她睁不开眼，却把她送回现实。

    虚惊过后，破晓时分，尹兆眉倚着被，尝试入睡，眨眼间她又想到了周琪玉，她翻了个身，发现尹兆昭规规矩矩平躺，她想着还是面墙睡。

    “阿姐，你为何不告诉爹娘我要置你于死地？”尹兆昭一字一顿地说。

    尹兆眉本想装睡，奈何尹兆昭面向她时，她还未来得及转身，借着月光，两人可以清楚看到彼此， “你是我妹妹。”

    “我从未当你是姐姐。”尹兆昭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尹兆眉其实嫉妒她这样的铁心肠。

    “还是阿姐善良。”她又怪嗔道。

    尹兆眉这次的不计较掺杂了许多，她的眼里刻进了尹兆昭顶着一张在灰暗里仍掩盖不住的苍白脸，像有了人形的月亮，俗称恐怖。

    尹兆昭惨笑，人一旦失去了健康犹如失去了气运，李长京借着担心新娘的幌子，要求将婚事提前到这月十九。

    “还有五天，你就要嫁给王爷了，你…做好准备了吗？”尹兆昭的笑越来越不甘心。

    “真的需要这样吗？他会认出我，他会杀了我。”尹兆眉的脸色同样不好，尹兆昭按住她的肩膀，她的眼珠子非常乌黑，本和外头的黑夜不分伯仲，只是现在她投射出来的光不是星星了，而是黑洞。

    “他不会！”她猛地抓住尹兆眉的肩膀又松开，背过身喃喃道：“他不会…但我会！”

    尹兆眉盯着她发颤的后背和抽泣的声音，还是会不自觉拍了拍她的背，尹兆昭干脆放肆哭了起来。

    林扶桑眼睛发肿，托词道：“昨夜给蜜蜂蛰到了。”他说着用袖子挡了挡。

    “那我去拿蜂蜜给你擦擦。”尹兆眉的手被他拉住了，林扶桑的眼神满是祈求，他又笑了笑。

    林扶桑眼里没有过多的喜悦，他略微木讷，跟着是略微生涩…略微僵硬地抱着她。

    尹兆眉拍了拍他的后背，刚要开口被咳嗽声打断了。

    “咳咳咳！”

    尹兆庭吓跑了尹兆眉要说的话，一时半会儿她想不起来，林扶桑怪不好意思地放开她。

    尹兆庭笑着摇摇头走向二人，打趣道，“我可说了……我可不能同一天失去两个妹妹！”

    “哥哥！我是嫁扶桑又不是不回来了！”尹兆眉当即不满，她能给扶桑的只有这么一点了。

    “好兄弟，你怎么说呢？”尹兆庭笑着对得了痴症的扶桑道，他正聚精会神地看尹兆眉的一颦一笑，等他转过头，尹兆庭骇了一跳，“你怎么和昭昭一模样？”

    林扶桑急忙挡住眼：“给蜜蜂蜇的！给蜜蜂蜇了！”

    “兆眉！还不快去带你的准新郎去敷敷？”尹兆庭继续打趣道。

    尹兆眉拉过林扶桑，“知道了！哥哥！”

    尹兆眉取了蜂蜜，在凉亭下为他抹，她用小拇指沾了一点抿在嘴唇，“好甜！”她展露笑颜，林扶桑则是宠溺地看着她，她离他极少这般近，他分不清眼周传来的冰凉感是因为蜂蜜还是她的指腹。

    林扶桑的嘴唇动了动，“兆眉，我想……”他的眼神明明是落在她的眼睛上，却移到了她抹了蜜的嘴唇，还失去了聚焦，他紧握她的手。

    尹兆眉吓了一跳，怔怔地看向他，一缕风停留在她的嗅觉上，她缓缓闭上眼。

    林扶桑迟疑后，鼓足勇气凑近她，气力集中在握尹兆眉的手上，她强忍着不发出声响，一道男声吓得两人齐齐松手。

    “林公子，亲人不是这样亲的。”周琪玉身手敏捷地接过尹兆眉掉落下来的蜂蜜罐，并坐到了她的旁边。

    林扶桑站起来又气又羞瞪着周琪玉，“你来这做什么？”

    “抱歉！打扰林公子学习周公之礼了！”周琪玉不屑地扫了林扶桑，从上到下。

    “周琪玉！”林扶桑忍无可忍要对他出拳，尹兆眉只好起身对林扶桑道：“扶桑。”

    “兆眉！”循声而来的尹兆庭怒气冲冲赶来：“你在帮谁？”

    “哥哥，我……”尹兆庭打断她的话，“扶桑才是你的名正言顺的丈夫！”

    “噢？是吗？”同样循声而来的还有李长京和尹兆昭。

    “据我所知阿姐还未嫁给扶桑呢！”尹兆昭帮腔道，至于帮谁的腔不言而喻。

    “昭昭！”尹兆庭和尹兆眉同时道，林扶桑垂着头，并无开口。

    “早晚的事！”尹兆庭语气不满又不敢真的不满。

    尹兆眉的余光看了他一眼，屈屈身从李长京身边绕过，和林扶桑一起。

    “阿姐，你又何必！”尹兆昭冲她喊。

    在无人处，尹兆眉抱住林扶桑，林扶桑推开了她，“兆眉！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

    林扶桑逃跑的样子刺痛了尹兆眉，失神间，一只手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腰，她抬眸，没有躲开。

    “手不疼吗？”周琪玉另一只手举起她被扶桑握得指痕未散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扶桑不是故意的……”

    “那你故意让她亲你吗？”周琪玉的语气皆是嫉妒。

    “正如我哥哥所言，扶桑将是我丈夫。”尹兆眉抽回自己的手。

    “你真愿意嫁给熊猫公子？”周琪玉开始贬低林扶桑。

    “扶桑是给蜜蜂蜇的啦！”尹兆眉跺脚道，并无责怪他这么说，“可你刚刚不应该那么说扶桑。”

    “因为我爱你，我不愿意你嫁别人，不愿意你和他有过多的接触，我知道我的身份说这些很可笑。”听到这些话尹兆眉抬起头正对他自卑的眼神，“这只是一场婚姻而已。”

    “你还是不肯和我说实话？”周琪玉收回目光，收回搂她腰的手，“在下多情了！”

    “我说了这只是一场婚姻！”尹兆眉恼他听不懂，她对着眼前一大捧鲜花更气了，花无他娇。

    周琪玉从背后抱她，“世人不认为。”

    “那你要我背叛所有人所有礼义廉耻，只和你一起吗？”他的下巴磕在尹兆眉的肩上，这是他的任务，可他怎么忍心自己的阿知被千夫所指，“不要勉强自己！”他捋了捋她被风扬起的秀发。

    陶陶将尹兆眉的双髻合一，当她眉飞色舞为尹兆眉梳妆打扮时，尹兆眉和尹兆昭不由得对望，两人一色一样的妆容，徐夫人将两人瞧了又瞧，目光定在尹兆眉刚出落成画成大人模样的脸上，不禁泪光闪闪。

    尹兆眉冲陶陶摆摆手，“娘……”

    “娘这是开心！终于如愿了！”徐夫人替她整理了珠钗，尹兆昭冷眼看着二人的母女情深，艳丽的妆容遮挡了她虚弱的脸色，她看向铜镜里的自己，四周都在晃动，她的内心无法平静，她终于成为林扶桑的妻子，而林扶桑静若似水，这屋子只有她一个人一般。

    林扶桑并不打算掀开尹兆昭的喜盖，尹兆昭也不期望他，“扶桑，你打算整晚都这样？”尹兆昭自己掀开喜盖。

    “你想睡可以先睡。”林扶桑望着紧闭的窗，那个位置通往王府。

    李长京和尹兆眉喝完合卺酒后，命人只留下一盏红烛，尹兆眉有些许恐惧消失，她直直躺着，李长京缓缓靠近她，她不知道他是否能认出尹兆昭的声音，也许认出会更好？趁事情还没糟糕。

    “王……”李长京扯下她的面纱，身影覆盖她，她害怕地抱紧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想不出办法挽回这场欺诈，她又冷又热，总算组织好语言又被他打断了，“其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