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灯光把微醺的人晃得头脑发热,偶尔有两个按耐不住的,连脸都没看清就一边抱着啃,一边往楼上包间走了。
劣质的情欲味儿散发出来,像十元店的香水熏得人头晕,又留香时间短。雷莫斯对此嗤之以鼻,强忍着胃里翻浆倒海,面带微笑擦拭着玻璃杯子,手臂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有一搭没一搭低头和客人聊天,漂亮的绿色眼珠带着些冷意。
几个女孩点了酒,在吧台前围着他说话,对这个高大又绅士的调酒师充满了兴趣,问他中文怎么这么好,眼睛好好看,是混血儿吗之类的问题。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确实是混血,就如实答了。后续的对话中暗示他体贴地拒绝了,丝毫没有让女孩们难堪。她们临走前恋恋不舍说,下次喝酒再来找他。
人一走雷莫斯就拉下张脸,混血感的精致面孔露出讽刺冷笑了声,转头又看见对人类在用舌头互相甩对方嘴巴子,他像被灼伤眼球一样赶紧闭上了眼。
看起来要在这喧闹的酒吧里剃掉一头光泽的褐色秀发,立地成佛。
可惜佛不渡他———雷莫斯是个魅魔,不折不扣的、十分挑食的魅魔。要不是业绩继续垫底他就会折寿,他才不会听话在这里工作!雷莫斯几乎要把手里的玻璃杯捏碎。
忽然人群中爆发几声突兀的争吵,酒吧安静了几秒,只剩下了音乐还在噪,人们的目光锁定了角落里被两个保安拖行的男人。听说是在这喝了很多酒,人已经两腿打颤不走直线了,不给钱,老板认栽,钱不要了但要把人扔出去。雷莫斯放下手里的杯子,眯着眼睛瞟过去,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一股诱人的香气从不远处幽幽飘进了他的鼻子,像一条滑腻的蛇在他的周身缠绕,绿色的瞳孔骤然一缩,汹涌的饥饿感向他袭来,唾液腺开始分泌对人类来说像媚药一样的口水,刹那间雷莫斯有些站不住脚,敏锐的嗅觉立马发现香味的源头。
微不可查的绯红在雷莫斯的脸颊逐渐显现,从成年后被丢到人类世界十年,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心如擂鼓盖过耳中的吵闹舞曲,欲望的本能让他难以思考。
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像条闻见烤羊腿的饿狗飞奔过去,拉起不省人事的醉鬼,靠着长年伪装的良好的礼貌,在老板诧异的目光中道歉并付了酒钱,现在正双手颤抖地站在门口刷房卡,理智堪堪回归。
懊恼的魅魔把醉得像根面条一样的人类随手一扬丢在床上,崩溃地一拍脑门,我怎么变得像人类一样随便了!
雷莫斯跪在床边的地毯上捂着脸,强忍着身体一阵一阵的热意,不断呼出热气,涎水止不住顺着嘴角流淌,细长的魅魔尾巴在身后颤颤巍巍地摇摆,爱心形状的尖端轻轻颤抖。绿色竖瞳从手掌分开的指缝露/出,雷莫斯这时才看了令他如此不堪的始作俑者一眼,怎么是他?
床上这个失去意识的美味的单薄人类,逐渐与他多年前记忆中那个奇怪的人重合。
那是雷莫斯来到人间的第六年,应地狱要求,雷莫斯从原来的公司调走了,开始和普通人类社畜一样,为几小时的上下班通勤发愁,他不肯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因为人类聚在一起总是会有令魅魔作呕的味道。所以优雅的雷莫斯在第三十二次因使用低等瞬移魔法上班被魔法使用管理办处罚后,一气之下去报考了驾照。
经历了两次惨痛的科目二挂科,终于下了证。第二天,高大帅气的雄性魅魔穿得人模狗样,带着神圣的驾照上了路。
然而四十分钟后,事故出现了———他撞了个人。雷莫斯赶紧下车,看见了那个男人。那人瘫坐在地上,穿着个领口松垮的黑色短袖衬得人白得病态,能看见锁骨但不显得瘦弱,扶着血淋淋右腿的胳膊因疼痛激起了肌肉,没被刘海挡着的下半张脸惨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在雷莫斯走过来时抬了眼。
不知为何,这双眼睛让雷莫斯直到今天也难以忘记。
是一双眼尾有些上翘的眼睛,如果它的主人爱笑,大概会显得有些狡黠。可这双眼睛因剧烈疼痛蒙上一层雾气,睫毛被生理泪水聚成一簇一簇的,他的主人蹙着眉,浑身冒着冷汗颤抖着。那时候雷莫斯觉得这个人肯定很好吃。
那人的右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大概是折了,他却扶着地面,挣扎着要站起来,这把雷莫斯吓坏了,人类可是很脆弱的,马上掏出手机就要打120,奇怪的是,他立马按着雷莫斯的手说不用打,明明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在颤抖。
他颤声说,可以私了吗,不报警不去医院,湿润的眼睛里满是祈求。最终雷莫斯拗不过他,把人送到就近诊所,又给转账了五万块钱。
医生正给他的腿做一个基本检查,他看着到账的钱若有所思,冷汗把他的刘海粘在了额头上。雷莫斯本想陪着,但被他催促,请走吧,这里没事了,谢谢你外国友人,你肯定有别的事情忙吧。
还真有事要忙。雷莫斯看见那双眼睛红了,犹豫再三但还是离开了。后来他时常想起那双眼睛,想知道那人的腿恢复了没,他不该走的,人类应该不会就那样死掉吧。
听说此事的人类同事攥着雷莫斯的手说了段话,意思大概是:天真的魅魔啊,今后请在这个险恶的人类社会战战兢兢地活着吧,你遇到碰瓷的了,看着吧,过几天就会有人来找你,不但再次赔钱还要面临牢狱之灾!雷莫斯听了果然战战兢兢活着了。
可事已过了三年,还没人来找他,他也从战战兢兢,变成了偶尔想起哆嗦一下。
现在看来果然没死,还能把自己喝成这烂样。
三年过去这人变得更美味了,散发的香气仿佛幻化出了软软的小勾,一下又一下勾着雷莫斯的心弦。雷莫斯再也忍不住,向那美味的身体伸出了手,滚烫的鼻息喷在指尖,停了几秒,最终只是用手背轻碰了他的脸蛋,然后拨开刘海,用目光抚过他的五官。
怎么瘦成这样了。
不知道这人哪来的牛劲,他皱着眉头从紧闭的嘴中发出唔的一声,扯过雷莫斯的领子就把嘴唇精准地贴了过去,灵巧的舌头轻易撬开了正宕机的魅魔的牙关,在口腔里色/情地交缠了几秒,又一头栽回了枕头里。趁着关机三十秒耍了个流氓。
明明想耍流氓的是我来着,雷莫斯想。
没过几分钟,魅魔的口水开始在他的体内作用,身体无意识贴着床单扭动,手在自己的身上胡乱地摸,要三两下把自己脱光的架势。
没得到同意有些愧疚的雷莫斯想,虽然有些抱歉,但是对方主动的应该没关系吧,一边像个温柔的伴侣爱抚着,从哼哼唧唧的声音来看对方很受用。雷莫斯亲吻他柔软的小腹,一双手向下游走,摸到了一坨软肉。
雷莫斯有些惊讶,这人的分身居然还没精神起来。他对自己的技术相当自信,但对方迟迟没反应,此时胜负欲压倒了食欲,即使小雷莫斯已经要原地爆炸了,他还是用尽毕生所学,几轮下来下巴都有些酸,这是怎样一种精神啊。
接着他看见对方微微挺了下腰,嘴里声音也变大了。雷莫斯嘴角一勾。
然后那人哭了,梗着脖子看着自己下半身,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啪嗒啪嗒落在自己锁骨上,看来是醒了。接着他说出了令雷莫斯这辈子最挫败的话。
“我的局局好痛,呜呜”,他抽抽嗒嗒的,“不要再含了,要被你的口水泡发了。”
雷莫斯被这句话惊掉了下巴,那坨软肉趁机逃离了他的嘴巴。他此时□□焚身又怒火中烧,接着产生要不现在死掉的想法。
他,是个魅魔。在业务培训的时候,他所有的科目评级都是A+,即使没有实践过,自己的技术也应该是顶级中的顶级,此人的话是何等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