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晚起,怪异的事不断发生,有时正睡得沉,书生能感觉到一股黏腻的触感在身体上滑过,等惊醒过来又不见了踪影。
书生喘着气,汗浸湿了衣衫,接着一阵不和谐的呻吟声传过来,他看到大汉与胖子的表情十分痛苦,仿佛被梦魇住了。书生预感不好,忙去推醒两人,他们醒来后状态也不正常,眼神带着耗尽精气后的疲惫。
隐隐约约间,他们印堂间开始浮现斑驳的青黑色。
大汉姓王,在家行二,所以多数都称呼他为王二。而那个体态肥硕,个子不高的商人名张历牛,平日里胆子小的很,道长在时总爱跟着他,美其名曰沾沾道家仙气去去邪。
张历牛也喜欢不厌其烦地问商路风水,今日宜忌甚至还想打听求仙问药等等。
不过都被道长敷衍回以一句“我要是事事都能算到还修什么道。”
此时他们从梦魇中缓过神,指着詹远的脸,“你脸上怎么湿了”
詹远心想是汗吧,右手摸上脸,触感却不大对,他点起烛火,粘在手上的是黏腻的透明液体,在火光下拉出细长的银丝……
此时恰好隔壁房间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响动,紧接着又是刺人的尖叫。
三个男人赶忙冲出房门,隔壁屋内是两个姑娘。他们甫一到院中,一团黑漆漆的物体从隔壁屋内破窗而出,一下子弹到远处的黑暗中没了动静。他们冲到隔壁屋破门而入,两个姑娘正各自缩在角落发抖。
王二与张历牛去查看两位姑娘的情况,詹远则先到窗牖处细察。破坏的木刺上勾连下软烂的一小团东西,詹远将软烂的物体捏在手里,触感黏腻,闻起来有股浓烈的臭味,但又很熟悉。
是了,和道长那晚手臂的断口处一模一样的味道。
一旦有了这个联想,就突然感受到某种阴冷的视线,前段时间这种视线还若有若无的,现在好像密不透风般,层层编织成一张无死角的网,压得他喘不过气,好像那股视线无时无刻监视着他们,让事情按既定的道路往前发展……
他突然觉得浑身发寒,有些毛骨悚然。
透过窗牖的破口,方才那团物体消失的地方,草丛开始诡异地摇晃起来,发出巨大的沙沙声……
……
……
屋内几人被突然的诡异声响吓得默不作声,两个姑娘尽可能地往角落缩去,詹远透过窗户想要看清草丛处的异状。一片静默中王二狠跺脚,先打破了过于安静的气氛,他将这几天被无名鬼捉弄的火发泄出来,大声咒骂着鬼的祖宗十八代,“要杀便杀,来来回回作弄人,别想让老子着你道!”
气急败坏便要冲出去,詹远阻拦不及,王二已经带着砍刀隐没在黑暗中。
他怒吼着“来呀!——来杀了我!”
紧接着,刀划过血肉的声音刺着每个人的耳朵,他们绷紧的神经到了极限,下一刻,什么圆状的东西从黑暗中一直滚到院子所有人视野下,看清的一瞬间,所有人紧绷的精神顷刻崩溃。
——那是一颗血淋淋的眼球!
这是警告……
詹远想要冲进眼球扔来的方向去确认王二是否还活着,被李姑娘一把抓住。她冲詹远摇了摇头,因害怕变得毫无血色的面庞此刻显得沉着稳重,她道,“你冷静点,别去送死。”
没等她继续说什么,那边张历牛面目因极度恐惧而扭曲,五官被肥硕的脸挤到一起,眼神无神,印堂间的青黑色加重,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这个鬼地方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书生惊魂未定,心跳如鼓,耳鸣声混杂着人声让他的感官变得异常迟钝。在他终于察觉到不正常时,张历牛已经破门出去,仓皇逃窜向远方,书生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张历牛几近疯癫的话语。
“放过我吧!放过我!我再也不……贪…不卖注水猪肉……”
可恶,果然无奸不商啊。
虽然书生头疼的厉害,也不忘自己曾经赶考时为凑路费,想卖书被压价,买肉被注水,投宿被欺凌,一路上历经九九八十一个奸商,以为要顺利抵达京城时又出了变数。想到这些可气处书生直接气血翻涌险些昏倒。
等张历牛跑没影了,詹远才后知后觉,他们今晚都着了鬼的道了。
王二与张历牛突然失控,自己也变得不正常。他甚至开始怀疑今晚看到的一切都是幻像,直到向两位暂时正常的姑娘核对了这一晚的细节,确认大部分并不是幻觉,他才稍稍放心下来。
等到天亮,他们在看到王二倒在茅屋不远处,王二倒下的周围都是凛冽的刀锋痕迹,落在树上,地面,混乱不堪。王二身上血迹不多,一只眼皮已然干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