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一寸寸地从草地上挪走,凉风轻轻地拂过她的发梢,夜晚将要降临了。
“还好你没说出什么恐怖的话。”提亚马特暂时放弃探知她的秘密,在她颈窝处安分地盘着,嘶嘶地说,“恭喜你通过了斯内普的考验,获得他的信任可真不容易。”
“他可不是相信我药后吐真言,而是相信他作为魔药大师的判断。”安流云轻笑一声,换了个枕着双臂的姿势。
奇洛拿出来的吐真剂的效果很强,想在翻倒巷买到这种品质的吐真剂可不容易。
据她所知,高价购买了独角兽的血液后,奇洛应该没多少存款了,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卖独角兽血液给奇洛的好心商人就是她派去的,但那点剂量只勉强够奇洛延续几个月的生命。
在她找那只熟识的独角兽借血的时候,费伦泽欲言又止,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就像牧羊人担心迷途的羔羊误入狼群。
提亚马特则跃跃欲试地建议将自己的毒液混入其中,被安流云以“没必要毒死奇洛,否则之后的计划进行不下去”为由阻止了。
独角兽的血解了奇洛的燃眉之急,让死神暂时从他身边撤离,而她获得了金加隆,这是双赢。
如果那些吐真剂不是从斯内普的储藏室偷的,那就应该是奇洛专门去翻倒巷买材料来配置的——她记得奇洛和伏地魔的魔药成绩都很不错。
这样高品质的吐真剂,只需要三滴就能让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傲罗也抵抗不了。
“为了试探我,真是下了血本。”安流云喃喃自语,在提亚马特的盘问下一五一十地开始交待。
离开禁林前,她向费伦泽询问了抵抗吐真剂的办法——即使是费伦泽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只能提醒她注意饮食。
安流云也亲身试验过,在吐真剂的作用下她的确无法编造谎言,就连转移话题都做不到,在她说出更多东西前,提亚马特及时停止了问话。
吐真剂失去效果后,安流云郁闷地捂着额头思索怎样才能解决这个威胁。
“你还是别碰奇洛给你的东西了。”提亚马特建议说。
安流云无奈地说,“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在接连好几条建议都被否定后,提亚马特怒气冲冲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干脆别吃饭了!”
“人活着就是要吃饭的。”
“你插个漏斗直接把饭塞肚子里吧。”
吵闹了一会儿后,安流云和提亚马特对视一眼,双方都在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独特的默契。
“把吐真剂掉包吧。”
“我今晚去毒死他。”
异口不同声地说完后,一人一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安流云及时把提亚马特的犯罪行动扼杀在摇篮中,奇洛的脖颈上已经出现了一些斑痕,这是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象征,没必要冒着风险去暗杀他。
经过一阵冥思苦想,她最后从提亚马特“干脆别吃饭喝水”的建议里得到了一点灵感。她将吐真剂含在嘴里,像她想的那样,只要不咽下去,吐真剂就无法发挥作用。
但仅是这样不足以将伏地魔糊弄过去,安流云皱眉思考着,尝试用炁包裹住口腔里的吐真剂,忽略了提亚马特的念叨声——她在思考时会随意地散发和调动炁。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提亚马特喊了她一声,安流云下意识将吐真剂咽了下去,应了一句:“怎么了?”
“你刚才是不是没有听我说话?”
面对方案屡次被驳回、气势汹汹的提亚马特,安流云心虚地回答道:“我当然在听……等等。”
她刚才明明把吐真剂咽了下去,却没起作用……她感受到包裹着吐真剂的炁没有散开,吐真剂像被铁笼困住的野兽一样乖顺——她找到对抗吐真剂的方法了。
“你居然不告诉我,害我白担心一场!”提亚马特不满地甩甩尾巴,她现在已经不经常用尾巴扇安流云的脸了。
她全身的鳞片外凸且十分坚硬,稍不注意就可能划破人的皮肤,因此,提亚马特总是小心地控制着鳞片。
安流云语气无辜地说,“我这也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提亚马特清楚她绝不会亮出所有底牌,看了她一眼后不再深究这件事,“你连我都骗过去了,斯内普的信任算是白费了。”
安流云并不是毫无准备地喝下吐真剂的,所有反应也只是表演,在斯内普离开后她就把吐真剂吐了出来。
“即使他认为大多数巫师的智慧和巨怪相差无几,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我说的话。他可不是那种会轻易交付信任的人。”安流云闭上眼感受着风的流动,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秒才继续说下去。
“只要一丁点动摇就够了,我不需要他的信任。”
提亚马特想追问到底是不需要还是不期待,也想问她“你也有这样动摇的时候吗”,最后,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可真卑鄙。”
安流云谦虚地说,“谢谢夸奖,你也不差。”
阻止了奇洛吸食独角兽的血,顺利通过了伏地魔的试探——这意味着她在之后的行动里抢占到了一点先机。
古代魔法的研究到了瓶颈,炼金术也没获得更多进展,除此之外一切如常,期末考试结束前她应该能放松一段时间。
太阳已经彻底落到了群山之下,一片乌蓝的天取代了漫天的彩霞,在无序的群星的照耀下,霍格沃茨显出一种难得的宁静。
“想试试新款糖果吗?”
“谢谢你,乔治,但我不想流鼻血。”安流云闭着眼懒洋洋地说。
红头发的男孩委屈极了,“可我是弗雷德。乔治还在帮帕尼尼驯服飞天扫帚呢。”
“你知道……”她话说到一半猛地睁开了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一只手,“好无聊的把戏。”
一道白光亮起,那些水珠全都被挡在透明的屏障外,她的动作太快,乔治没能看清她是怎么把水珠挡住的,只感觉到一阵疾风迎面掠过,然后就看见若隐若现的巨大的触手在湖面上起伏——是黑湖里的巨乌贼!
巨乌贼的触手不断拍打着黑湖水面,掀起半层楼高的水花,漫天水珠向他们泼洒下来。
“真酷!”乔治瞪大了眼,安流云生怕他脑子一抽冲进黑湖找巨乌贼,她维持着手上的魔法,迅速坐起身拉着乔治往高处跑。
“我刚才还在想今天少了点什么,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跑出巨乌贼的攻击范围后,安流云忿忿地骂了一句中文。
提亚马特挂在她肩上幸灾乐祸:“文明一点。”
乔治听不懂这句话,但从她的语气不难猜出其中的意思,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跑得太急,她扎好的马尾变得有些松散,安流云索性解开了发绳,长发如长颈瓶中的清水一样倾泻而下。
长头发有时候打理起来不太方便,一些老前辈对她这种怕麻烦却执意留长发的行为表示不解,阿公默默翻了个白眼——每个剑修心里都有一个长发飘飘、风流倜傥、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剑仙梦。
安流云捋开脸侧粘腻的发丝,没接收到乔治的示意,他轻声说了句“别动”,小幅度地探过身体,手指往她耳边伸去。
那点明显的温度距离颈处命脉不足三寸,安流云下意识想抬手去挡,反应过来后又克制住了动作。她察觉到有几缕发丝被拨开,然后是耳畔的轻轻一点。
她无端想起以前对付一些恶心的东西时的感受,棘手的女鬼会用诡异的长发缠住人的脖颈,指甲和牙齿又尖又长的僵尸也总是惦记着活人跳动的脉搏。她的手僵在了半空。
“好了。”下一秒,耳边的温度撤离,乔治后退一步,“别担心,不是虫子。”
他张开手掌,把刚才从她头发上摘下来的草根放到她手心里,狡猾地眨眨眼,手掌翻动几下,一枚颜色鲜艳的糖果就出现在她指尖,“要不要尝尝我们新研发的糖果?作为帮你保守秘密的交换。”
“看来我别无选择了。”安流云叹了口气,她并不怕虫子,但似乎没有解释的必要。
或许是受到她那奇异灵魂的影响,神奇动物在面对她的时候,会更加遵循本能。那些擅长伪装的神奇动物,通常会选择逃避;而相对比较弱小的神奇动物,则会表现得十分温顺且服从。
由于她这种特殊的体质,从小到大,除了提亚马特和纳吉尼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动物愿意亲近她,也不会有虫子靠近她身旁。
安流云尽力维持着正常的表情接过那颗外表普通却散发着邪恶气息的糖果,除了口腔中蔓延开的甜味,什么也没发生。
它并没有让她流鼻血或者长痘痘。这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恶作剧怎么能每次都被你看穿……”他还没说完,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他们抬头一看,又细又密的水花下一瞬就劈头盖脸地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