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RW01后有一段休假时间,应冲再复盘时恍然大悟。
——把“你不值一提,随我修改”变成“你也是我保护的对象”。
这个铭胤真是好手段啊。
至于效果如何,休假·应冲懒得深思,准备随心走,因为眼前还有一个更严峻的事情等她解决。
常引不知道从哪得知自己当时是自杀,不是杀她,正在外面浑身嗖嗖嗖冒寒气。
恐怕连空调费都能省了。
搞得她一上午都没敢往客厅的沙发上赖。
中午,她探头往外看,室外气温正常,空调·常引不知道去哪儿了。
“笃笃笃——”
敲门声传来,她去开门,门外是抱着游戏手柄的沐雪。
“继续玩儿吗?”沐雪满脸期待。
“好啊。”应冲一口答应,探头往外看,随口问:“你见常引了吗?”
“她跟赫拉去楼上了。”沐雪边说边挤进门,轻车熟路打开客厅的电视机,连接上游戏,留应冲在门口凌乱。
她关上门追回去,跟沐雪一起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
而后一边连接自己的手柄,一边问:“赫拉有跟你说她们干嘛去了吗?”
“没。”沐雪转头盯着她,不耐烦道:“你玩不玩?”
应冲错愕,“我才问了两句!”
沐雪轻哼一声,一个音节远胜千言万语。
应冲:“……”
她怒而将按钮摁得咔哒响。
继应冲第三次失败后,沐雪放下手柄,转头看她。
应冲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
“我带你去找她们吧。”小兽人向来开门见山,且贴心得不如不贴心,具体表现为她绞尽脑汁安慰人,“你输得……别具一格。”
应冲无语,“……我还长得别具一格呢。”
沐雪想了想,认真道:“你没有赫拉别具一格,她是最稀有的物种。”
应冲大无语。
“……哦,我知道的最稀有的物种。”沐雪补充了一下。
应冲更无语了,然而她认真一想,自己长得还真没赫拉好看。
遂心塞。
“你都不管管她吗?”她忍不住对面前单纯的兽人说:“你自己跑来我的房间,又让赫拉单独把常引带走。”
沐雪眨眨眼,湛蓝的眼睛跟琉璃珠似的清澈。
“我又不是她妈,为什么要管她去哪?”
说罢,她的表情忽然变得狐疑又震惊,且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应冲心累,“……我也不是她妈。”
沐雪恍然大悟。
应冲生怕她胡思乱想出一些更惊世骇俗的结论,立刻解释:“我不想当任何人的妈妈。”
沐雪嫌弃脸,仿佛在说:那你管那么多。
应冲:“……”忽然很同情赫拉。
看着屏幕上大大的“失败”,她心力交瘁,丢开手柄,转头问沐雪:“那赫拉之前有没有和你讲过她今天的打算?”
“没。”沐雪起身,示意她跟上自己,“去看看不就好了。”
应冲坐在地毯上,仰头看她,不动弹。
沐雪微扬下巴,走啊。
应冲咽咽口水,慢吞吞起来。
沐雪打头,吐槽:“你比她还磨蹭。”
她:赫拉。
应冲再次默然,并丢出自己的好奇心,“你觉得赫拉是个怎样的人?”
何等人也,竟能驾驭此等猛(怪)兽。
沐雪思索两秒,觉得自己告诉她也没什么。
“可爱、奇怪、爱哭、强大……偶尔磨蹭。”
应冲差点一口气呛到自己,又连忙憋住,小心翼翼打听机密似的问:“她爱哭?”
沐雪一脸奇怪地看着她,“对啊,怎么了?”
应冲忙摇头,使出全身力气压住嘴角的弧度。
“没事、没事。”
她想到自己刚接触赫拉的时候,使出全身解数“讨好”她。
毕竟赫拉被利用多了,一看就是贼缺爱、缺乏关心的人,所以没什么目的小雪豹才会走到她心里。
她没想横刀夺爱,纯粹就是好奇心(犯贱心)作祟,也学着去关心、爱护赫拉,想看看赫拉什么反应。
结果别说成为天下第一好姐妹了,赫拉面上跟她笑嘻嘻,转头就把她赶出门外,并在之后很长时间内横眉冷对她(VW49中她们共度了一年)。
想到旧事,应冲嘴角又开始往上翘。
爱哭。哼哼。
她心里黑算盘打得珠子都快崩完了,面上风平浪静,顺便又开始打听机密,“她是不是特感性?你们看过电影吗?”
沐雪看着她脸上过于友好的表情,微微眯眼,察觉到不对劲了。
“不告诉你。”
应冲笑得很怀好意,“说说嘛。”
“不说。”沐雪加快步伐,很快就到了楼上的训练室,她二话不说上前敲门,成功堵住了应冲的嘴。
来开门的是常引,她看到门外的两人,自动忽略应冲,对沐雪道:“有什么事情吗?”
应冲心中一个咯噔,不好的预感漫山遍野把她淹了。
用空界有点儿小题大做,而且沐雪还不一定吃这一套。
她还没来得及捂嘴,就见危险分子心直口快道:“她想知道你在干嘛,我就带她来了。”
“好的,我知道了。”常引开启人机模式,看也没看应冲,继续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沐雪诚实摇头,应冲摆烂,死猪不怕开水烫。
“麻烦你了。”常引说。
赫拉这时从后面走来,她先对沐雪笑了笑,而后笑容一变,似笑非笑看着应冲,“我们还没结束,您先请回?”
应冲看向常引,常引没有错开视线,而是看着她说:“老师,您先回吧。”
“……”应冲默然两秒,说了好。
沐雪疑惑,她还没问到答案就走了?
赫拉用魔法传音道:“不用管她们。”
她从善如流,没有多问,跟应冲回去打游戏了。
应冲显然心不在焉,沐雪赢了一下午觉得没意思,今天提早收工离开了。
晚饭时常引才回来。
应冲听见开门声,连忙从乱糟糟的房间里钻出来,在拐角处探头往门口看。
常引默默看着她。
她眼巴巴回望常引。
“……”
“你还知道回来吃饭呢。”
常引默默开启赫拉施加的魔法阵。
于是听到略失真的心音:
——怎么不住人家那儿呢。
果然是心如其言的阴阳怪气。
常引想着,努力保持脸上表情不变,一本正经道:“都是酒店送来的,没区别。”
——区别大了!小兔崽子!
应冲面上浅笑,“你想吃什么,我还没点。”
常引差点儿绷不住笑,轻咳一声,“都可以,我不挑食。”
——这还差不多。
“得嘞。”
酒足饭饱后,常引也欣赏了足够多的人类两面性。
收拾好东西,她不再磨蹭,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看着长沙发上躺着的人,直入正题。
“老师为什么不接受我?”
应冲差点儿被瓜子皮呛死。
“有你这样追人的吗?”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没跟我在一起呢,就跑人家那儿待一下午不告诉我。
常引给她递了一杯水,安静看着她。
“你倒是给我数数,有哪些理由让我不得不接受。”应冲转手把杯子放在旁边,似笑非笑。
——唉,小崽子不好糊弄了。
“你也喜欢我。”
“……”应冲差点儿没绷住表情。
——我靠!你打哪儿知道的,小姑娘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啊。
常引听到了,不过她最近能察觉到应冲对自己也有好感,并不算太过惊讶。
“为什么?”她追问。
——因为你是引路人啊。
——我要保护你,但我又能保护多少次呢?能保护你到哪儿呢?
随即是一声嗤笑。
应冲在心里回答得很快,嘴上顿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话:“你倒挺自信。”
常引捏了捏手指。
三秒后,她用指甲在食指上摁出两个月牙。
“如果你不愿意,我怎么也不会亲到你,如果你对我没感觉,为什么拉我一起睡觉。”
应冲挑眉,语气轻佻,“说不定我对谁都这样呢?你才遇到我多久。”
——别犟了别犟了,这次你再怎么发疯我也不会同意的,快把我当渣女吧。
——嘤,想想宝贝要对我下头,还有点儿伤心。
“……”
果然是你。
常引思考片刻,对症下药给出答复:“与别人无关,您就对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我恨不得亲死你。
常引耳朵红了。
——呜呜呜,可是我还要当渣女。
“那哪儿知道啊。”应冲面上风平浪静,带着一丝惆怅,“如果我只因为这点儿好感就跟你在一起,对其他人呢?”
她给出有力论据,“比如小静。”
——该死的小静。都这样了,怎么还追问啊,宝贝你会不会太执着了点儿,呜呜呜,该死的引路人,该死的实境。
“……”
常引明白了,自己再怎么问也没用,应冲还是致力于让自己对她下头。
应冲的顾忌她倒也能理解,但俗话说的好,千金散尽还复来,莫使金樽空对月。
如果因为对未来的担忧而耽误了现在,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再说了,以后的事,大不了就是一死。
死有何惧?她不过孤家寡人一个。
她最后问一句:“为什么要管那么多?你喜欢我,我喜欢你,这不就行了吗?我们在一起又不会天崩地裂,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嗯?小宝贝你会不会太饥不择食了一点儿?我都表现得这么渣了。唉。
——赫拉……她跟沐雪能听到我的心跳声是不错,但我也没直接说我没感觉啊。难道赫拉用了什么别的方法?
——啊,瞒不住了啊。
应冲的眼神和表情发生变化,她一贯的笑容里多是轻浮和戏谑,现在多了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和,以及无奈。
“但我们会影响彼此。”
——恋爱分泌的激素会降低我的认知能力,我本就没把握能在关键时候保护你……再说,万一我死了或者出意外了,你不就被我拖累了?
——我死了也就死了,无论交心与否,我的使命都是保护你。
——但你说不定本来也能有更广阔的未来,何必囿于一个虚境中的人呢?也许我不单单是“角色”二字能概括的,但我终究只能被禁锢在这片书里的世界。你不一样。
常引一愣,没料到她会这么想。
没料到……她竟然抱了必死的打算。
实际上,游隼的每一个成员都抱了必死的打算,或者说,做好了直面“比死亡更可怕的存在”的准备。
相比于其他成员,应冲始终都是那个信念不够坚定的人。
她更自私,不具备坚定的、无私的、奉献精神。
所以不知何时,她的使命混杂了私情,从指令中断章取义,【保护引路人】成了【保护常引】。
她需要使命作为指引,她从来都会为了使命而奋不顾身。
常引沉默了很久,一阵见血道:“你觉得,现在就不影响了吗?”
她理解应冲,也不理解应冲。
应冲挪开视线,随意盯着天花板。
“肯定能小点儿吧。”
——可是,我不敢啊。
——如果我保护不了你,如果我抓不住你,如果我……有一天不再喜欢你。
常引想,我敢。
大不了就是一死。她天真而极端地想。
你的保护不是我的必需品,我会去抓你,我会一直喜欢你。
“如果明天就是末日,你会怎么做?”她忽然问。
“第一,明天不会是末日。”
应冲语气平静地反驳她,“第二,我的生命一定会被用来推迟末日的到来。”
她转头看向常引,没有再隐藏表情与想法,眼神头一次与她的内核相吻,是如出一辙的沉稳、平静,与幽深。
“第三,你不要这么想。”
——极端想法下做出的决策会招致诸多错误。
对着常引,她到底没说得那么直白,但常引听到了她的后半句心里话。
——知道你秘密的陌生人一定不是好人,把她领回家是引狼入室。
——邀请你抛下一切离开的人一定不是为了你,如果为了你,她不会让你变得再无依靠。
——真正深爱你的人不舍得反复拒绝你,你再如何奉献自己,也只是给你自己贬值罢了,不如早点儿抽身离开。
“要多考虑一点儿。”应冲最后只是这么说。
——我喜欢你,但我爱我。
她很清楚这一点。
听到这一句,常引才真正感受到了失落与难过。
她轻声问:“那……我还能亲你吗?”
应冲看到她发红的眼眶,无声叹息。
“可以。”
“可以跟你一起睡觉吗?”
“可以。”
“可以……让你别见小静吗?”
“……可以。”
“可以抱抱我吗?”
应冲起身,如她所愿。
“对不起。”她在常引耳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