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夏凡珪直截了当地说。
“为什么不行,我们不合适,别耽误对方了,好不好?”简笛不自觉晃着腿,右脚的鞋被甩飞,掉在地上。
“不好。”夏凡珪蹲下给她把鞋穿上,鞋带绑死,“我们分不了,死了这条心吧!”
系得太紧了,简笛皱起眉,“为什么?”
“你能不能别欺负我?”她鼻子一酸,委屈地说。
夏凡珪重新给她系鞋带,吊儿郎当地说:“谁欺负谁啊!”
“是我被骗了,你得还债啊!”他抬头对上她眼睛。
简笛问:“我骗你什么了?钱吗?骗了多少,我应该能还得起。”
夏凡珪扣着她手腕,背过身去,半蹲把她背起。简笛没反应过来,紧紧贴着他后背,心跳得好快,他声音传过来,有些飘,“不是钱,你还不起。”
没人再开口,乌云环绕在月亮边,像白玉盘长了毛似的。
风起,树叶沙沙作响,简笛突然哼了声,夏凡珪侧头问:“怎么了?”
“我……我鞋快要掉了。”
夏凡珪勾了勾唇,用手给她扶着。
到了小区楼下,简笛闹着要从他背上下来,夏凡珪放下她来,可她步子不稳,“我送你上去。”
“不行!不能让你知道我家门牌号,要是你对我图谋不轨怎么办?”简笛双手护在胸前,夏凡珪想起以前送她项链,要地址的时候她也没告诉门牌号,只是给了附近驿站的位置。
他自觉往后退,“你自己可以吗?”
“没问题。”简笛手指比了个三,晃晃悠悠地走向电梯。
她身影消失,夏凡珪也没离开,还是不放心,发消息问她到家了没。
许久她都没回,他正想进去,一大婶推着个婴儿车出来,和老公说话,“隔壁住那小姑娘,我记得还是个大学生吧!哎呦,我刚刚一开门看见她浑身酒气回家,现在的小孩啊!真是……”
夏凡珪转身离开,他衣服染上了简笛的酒气,那股怪异的甜味经久不散,额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虽喜欢刺激,不怕死经常冒险,但鲜少受伤,而这道疤痕是他自己作的。
联系不上笛子的第三天,他开始怀疑他们在网上的所有对话都是假的,更加怀疑自己。
他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的不好?所以她才会这样做?
夏凡珪回过神来,被打碎在地上的镜子早已经被清理掉了,他爸夏忠腾监督着他重新贴上创可贴,拍了拍他的头,“这么大人了,走路小心点,撞树上像什么话。”
“知道了,我去浇水了。”夏凡珪走到他的发财树面前,夏忠腾满意地看着儿子宽大的背影,视线往下移,这大长腿,不是,哪里来的热气?
“臭小子,你想把我发财树弄死是吧!”夏忠腾应酬喝的酒都醒了,追着夏凡珪打,他躲回房间里锁上门。
躺在床上,窗外又下起了雨,没完没了了。夏凡珪抓了几下头发,睡不着,门外夏忠腾的骂声渐渐变弱,他翻看着和笛子的聊天记录。
去年圣诞节,他们相识第五十二天,夏凡珪给笛子转账,她没收,【心意收到了,钱就不收了。你圣诞节打算怎么过?】
【和平常一样,和你聊天。】
【你准备怎么过?】
笛子:【呆在家看《小鬼当家》。】
【想和你一起看。】
【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
隔了五分钟她也没回,夏凡珪知道她的顾虑,【无论你现实生活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都喜欢你。】
笛子:【真的吗?】
【真的。】
笛子发来一张照片,应该是在她家,画面里有一棵发着光的小圣诞树,上面挂着许多可爱的装饰,【买圣诞树商家送了本书,里面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圣诞节的故事。上面写到:传说,站在槲寄生下的人无法拒绝亲吻,而在槲寄生下接吻的情侣可以幸福终身。看到那,突然觉得很浪漫,明年圣诞我们在家过吧!】
槲寄生:【好。】
笛子:【怎么还改昵称了?】
槲寄生:【怕你忘记。】
“三心二意的渣男。”杨贺刚在赛车场P房包厢找到夏凡珪,就见他在看和十万妹妹的聊天记录,想到简笛,他忍不住骂出声。
夏凡珪听见动静看过来,杨贺一脸无辜,声音压低了些,“还想着找这个女人?”
“已经找到了。”夏凡珪抿了下唇,“但是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所以你心软了?”杨贺又投来看渣男的眼神。
夏凡珪告诉他,“简笛就是笛子。”
杨贺瞪大眼睛,似乎脑中有把钥匙开了锁,什么都解释清楚了,“所以你才和她谈,她失忆了你就决定原谅她了?”
夏凡珪把手机摁灭,他是什么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我不会原谅……我要趁她失忆这个契机让她爱上我,再狠狠地甩了她。”
“难怪你在她面前那么乖,原来都是装的。”杨贺毕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小声嘀咕,“不过我看,你还是别装太过了,等会又把自己折进去。”
夏凡珪看着屏幕没回话,杨贺望向对面看台。中间基本上都坐满了,两侧稀稀拉拉地坐着些人,视线不经意间移动,居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不简笛吗?她来看你演出的?怎么买这么偏的票?”
夏凡珪抬起头来,循着他视线看过去,还真是简笛,她穿着一身白,酒醒了?
外面天色昏沉,乌云密布,仿佛下一秒雨滴就要落下来了。
不知哪飘来一滴水掉在简笛的平板上,她蹙起眉来。
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在家里,头痛欲裂,想来应该是误喝了酒,却断片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手机社交软件没人给她发消息,倒是平台上单主找她,说希望稿件人物再增加些细节,赛车场的景画得真实些。
她参考的图都是网上搜来的,有些角度图片看不清,她也不了解这方面的构造,所以就直接来赛车场画了。
又一滴水掉在她手心,简笛鼻息闻到一股潮湿的气味,看见赛道上都有积水了,这样的天气还能比赛吗?
冷风吹得头又疼了,她昨天喝了很多酒吗?夏凡珪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十……简笛妹妹。”有人喊她,简笛抬眸,认出是杨贺,他问:“你来这里做什么,看夏凡珪的比赛吗?”
“不是,我来采风的。”她诚实地说,本来也不知道夏凡珪今天在这比赛。
“这样啊。”手机振动,是夏凡珪让他把简笛带过去,虽然觉得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杨贺还是微笑着问,“想去P房看看吗?应该对你画画有帮助。”
里面肯定很多人,简笛摆摆手,“不用了。”
杨贺拿她没办法,只好问夏凡珪,没一会,他语音就过来了,“简笛,有我在,你怕什么?快过来,别让我去请你。”
他的语气硬邦邦,不过却让简笛镇定。她画稿确实需要近距离观察,于是便跟着杨贺去P房。
到的时候,夏凡珪已经换了衣服,他穿着黑色赛车服,两肩处有白色条纹,衣服上还有许多元素印记,如车队logo、车手车号、还有特别设计的乌龟图案。
其他车手和技师团队都关注着赛车,没人注意她。
简笛认真观察着细节,也记录在平板上,夏凡珪看着她的眼眸里似有星光流动。杨贺摇了摇头,就算是装的也看不下去走开了。
简笛观察完他的衣服,又一丝不苟地打量周围环境,记录完终于松了口气,对他说:“谢谢,对我画稿非常有帮助。”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夏凡珪抱胸。
简笛哑声问:“什么?”
“少了我的脸。”夏凡珪提醒道:“你还没看。”
简笛眨了眨眼睛,缓缓仰起头,还是第一次这样正视他。
他头发很茂密蓬松,刘海长度刚好,五官轮廓分明且深邃,一双丹凤眼贵气脱俗,高挺的鼻梁侧边一颗痣,颇有点睛之笔的感觉。
他直勾勾盯着她,简笛粗略看了几眼便移向别处,“看好了。”
“我昨天喝醉做了什么?”她忍不住好奇问。
夏凡珪见她戴着项链,骗她,“你说喜欢我喜欢得要命,一辈子都不分手。”
怎么可能?简笛震惊的同时脸上泛起红晕,飞快地说:“我那是醉了,乱说的。”
“酒后吐真言。”夏凡珪继续逗她,简笛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杨贺来叫夏凡珪,他要准备比赛了,简笛松了口气,夏凡珪注意到她的小举动,摸摸她的头,“记得在心里给我加油。”
简笛点了点头,他便走了。
简笛独自走到最边上,有人经过她便低头假装在平板上写些什么,掩饰内心的慌乱。
没一会,杨贺过来了,领着她去私人包厢。
杨贺在前面走着,想到简笛是骗他兄弟十万和真心的骗子,莫名生气,这么大人了难道会丢吗?夏凡珪还让他这么贴心照顾着她。
他的方法不行,这样下去,迟早又陷进去。旁边走过一车模小姐姐,穿着清凉,回忆起那天聚会简笛大冒险的窘迫样,杨贺鬼点子冒出来。
“简笛妹妹,我刚刚听说缺了一个车模,你能不能帮忙顶一下?”
啊?
“就帮帮忙,你换上衣服站着就行,不用做什么的。拜托了。”杨贺诚恳地说。
简笛不自觉攥紧手,下意识就看向夏凡珪在的方向,可他已经把头盔戴上,接收不到她的求救眼神。
简笛意识到,这是一场迟来的雪崩。
她内心反复纠结,杨贺没再给让她拒绝的机会,指着换衣间的方向,“快去换上吧,比赛快开始了,我去门口等你。”
简笛慢吞吞走进换衣间,挂在架子上的衣服布料都很少,她选了件稍微正常点的水手服换上。
上衣尺码小,完全是肚脐装,裙子勉强遮住臀部,简笛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如同下身没穿裤子一样。
她把脱下的衬衫外套系在腰间,才敢出去,可衬衫是白色的,有些透,里面深蓝色裙摆很明显,许多男人的眼神都投了过来。
简笛走到赛道旁,彼时夏凡珪已经上车了,比赛即将开始,本应该高度紧张,一道身影突然从他眼前经过。
简笛走到杨贺身边,他看了眼,“你这怎么还系个外套,看起来好突兀,脱下来吧。”
简笛摇了摇头,发现别人打量的视线,眼眶微微湿润,声音颤抖,“我去换掉。”
杨贺拦着她,“等比赛完吧,很快的,再坚持一下,求你了。”
他话刚落,比赛开始,赛车飞快驰骋在赛道上,轰鸣声刺耳。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比赛上,简笛感觉好受了些,但还是忐忑。
毛毛细雨不合时宜地洒下,看不见车影,杨贺一直在旁边祈祷,搞得简笛也不安。
她在P房大屏看直播。赛道上的积水越来越多,高速行驶的每辆车身后都扬起高高的水花。
夏凡珪黑色赛车前方一辆车打滑,直接飞出撞上了护栏。
简笛的心惊了一下,杨贺则直接大喊:“要死,呸呸呸,夏乌龟一定要赛道平安。”
简笛拧着眉头,莫名不敢看下去了。
一个弯道,夏凡珪的车漂移过去,速度太快打滑了,简笛整颗心都悬起来。不知为何,一滴泪顺着脸庞滑下。
车失控转了几圈,雨水四溅形成一个环,身后有车驶来,来不及避让,几乎就要撞上。好在夏凡珪技术好心态也稳,一番操作起效,最终把车顺利救了回来,重新回到道路上。
简笛的手在抖,停不下来,她不看屏幕了,只听着解说的声音。
忽然,天际降下一道雷,简笛闭上眼睛。雷声震耳,她头好疼,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浮现出来。
她看见自己站在河边,手机掉进了水里,她也跳了进去。
还有呢?简笛拍着脑袋试图想起更多,可惜信号中断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比赛早就结束了,夏凡珪拿了冠军,杨贺不知道跑哪去了,屏幕前只留她一个人。
她刚想去换衣服,夏凡珪边摘头套边向她走来,神色焦急,愠怒地走到她面前,质问道:“你知不知道穿成这样有多危险?”
简笛还没回答,他看清她脸上那滴泪,声音弱了些,“你哭了?”
“这也不是我想穿的,我只是帮杨贺的忙,你为什么生气?”简笛低头看着自己这副模样,那点羞耻心完全碎了。
夏凡珪声音变轻,“为什么哭?”
简笛用手把眼泪抹掉,“我……第一次看赛车,没想到这么危险,好可怕。”
夏凡珪屏息,“你怕什么,怕我死啊?”
他说死,简笛情绪一下涌上来,有些后怕,泪珠和雨一样倾泻而下。
“还真是啊?”夏凡珪没料到,见她为他哭心一阵抽痛。
“胆小鬼。”夏凡珪俯身抱紧她,他赛车服还没脱下来,只是把拉链解开褪到跨上,两个袖子乱晃,像个假人倒立着。
里面的内搭防火服是白色紧身的,宽肩窄腰突显出来,简笛的头靠在他胸口,心率好快啊!
他的一只手托着她后脑勺,另一只手放在背上,水手服布料薄,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手上的薄茧,但简笛只是抿了下唇,并未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