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攸宜戴着顶斗笠孤身一人等在巷子中,来回踱步,看似是十分焦急。
忽然见一女子翻墙而来,看清来人后她这才安心下来。
洛攸宜紧紧握住女子的双手,满脸愁容道:“望舒,我哥替我谈了门亲事,听闻对方凶残至极,还满嘴獠牙、三头六臂的,你说这该怎么办呀!”
宋望舒往一侧的街上看了眼,确定没有人追来后拉着人往巷子里面走,边走边说道:“你哥他就是闲的,回头我给你找个嫂嫂来,他就没工夫管你了。”
“这……能行吗?”洛攸宜有些怀疑,她那哥哥是个不近女色的,就连皇帝有意要为他说亲都被拒绝了。
宋望舒回头看着她笑了一下,得意道:“那肯定成,我都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
之所以敢如此笃定,是因为宋望舒正好查到了洛攸安近几日经常在京城各大首饰铺子里徘徊,挑选的还都是些年轻姑娘喜欢的样式。洛攸宜不大爱这些俗物,首饰匣子里的几件还多是她送的。
所以现在只要知道洛攸安将那些首饰送给了谁,那她就算是拿捏到了他的软肋。宋望舒心道:洛攸安,你给我等着!
二人在转了几个路口后进了家不起眼的香料铺子,老板把她们领进了后院的屋子里,随后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洛攸宜摘下斗笠,不顾形象地躺在了一旁的床上。
宋望舒看她这副样子,笑道:“要是让旁人看见洛家大小姐原来是这副模样,怕是能惊掉下巴!”
洛家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洛攸宜也是自小就成为了这京都城中各家闺阁小姐的典范。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仪态规范,不少人都争先抢后地模仿,但到最后不过也就是东施效颦罢了。
洛攸宜对此倒是毫不在意,还特意又将自己的两只鞋给蹬飞了,对此来表示同意。
宋望舒也坐了下来,十分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问道:“话说你好歹也是这京城中出了名大家闺秀,你哥到底给说了哪户人家的公子能有这么不堪?”
洛攸宜一个激灵直接从床上坐起,想要穿上鞋坐下来好好细说一番,但没想到刚才自己太用力,左脚的那只鞋离得有些远,于是她只好穿着一只脚蹦跶着过去将鞋穿上。
宋望舒见她要过来坐,于是顺手打算给她也倒上一杯茶,没想到这姑娘直接拿起茶壶对嘴喝,“慢些,此处也没人看着你,小心呛着!”
这话音刚落,洛攸宜这一壶茶都已经喝完了。但别说,这大家族里头管得就是严,为了保持形象,每日里头茶水也不能多饮。
大口喘息一阵后,人终于缓过神来。洛攸宜耷拉着脸,可怜兮兮地握着宋望舒的手问道:“你可知玉家六公子?”
宋望舒沉思了一番,才终于想起了这号人物。
这玉家可是开国功臣,只不过年代已经久远,早已没落。可偏偏这一辈里出了个武将奇才,就是这玉六公子——玉卿尘。他自年少时便跟随祖父征战沙场,如今已经立下赫赫战功,人称“铁面阎罗”。
虽有战功傍身,这位玉六公子的名声可是不大好听。听闻其青面獠牙,身高九尺,残忍嗜杀。宋望舒这种耳听八方的情报贩子一听就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民间百姓臆想出来的,不过她也曾因为好奇打听过这人,但其久居边境消息实在太少,只知道其包括手下士兵都爱戴一副青铜面具,说是有震慑敌人的功效,其余的消息都难辨真假,不好评判。
宋望舒思度片刻后方答道:“听说过一些只言碎语,不过大多都是些街巷传闻,不可当真!”
作为自己对外界最大的消息来源,连她都不知道的事情洛攸宜也越发害怕,“万一他真的如传闻那般怎么办,哥哥他一向都是以家族为重的!”
宋望舒反握住了洛攸宜的手,安慰道:“有我在,谁也不能逼你嫁一个不喜欢之人!”
这一句承诺就像是一颗定心丸,成功安抚到了洛攸宜,因为她很清楚,宋望舒对她许下过的承诺必定不会反悔。
她感动地一把抱了上去,感谢的词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房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两人头也不回地直接要往窗边跑,然后就被按坐在了凳子上。
身后的人开口道:“宋姑娘看来是前几日的书还没抄够啊,这就又拐带小妹出来了?”
两人缓缓转过头来,都心虚得很,因为宋望舒的书是洛攸宜模仿着她的笔迹抄的,这要是也被发现了,怕是二人要一同锁在家中抄书抄上个一两个月。
宋望舒为了保命,率先求饶道:“那不敢,我这不是好久没出门儿出来晃悠一下,恰好遇见了攸宜,一起坐下了喝个茶而已。”
这理由编的实在是差劲,洛攸宜拼命给她使眼色,心道:“你这是什么破借口,我哥能信就有鬼了!”
宋望舒即便不侧目都能感受到洛攸宜想刀了自己的目光,脸上强行挤出一抹微笑,内心却是十分煎熬:“真不是我借口编得烂,主要是人都已经找上门来了,我说什么你哥都不会信啊!”
洛攸安没说话,只是笑着静静地看着两人。
没想到这二人被盯得越发心虚,浑身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最后实在受不住,异口同声地道了句“我说”。
说完后,她们又惊叹于自己与对方的默契,四目相对间竟笑了起来。
洛攸安向后退了两步,与她们划开界限,柔和了些神色道:“过两天等玉卿尘回京,就会来家中提亲,你们二人还是少见面的好。”
听到“提亲”二字时洛攸宜慌了,她站起身想要反驳,但自小受到的教育又将她的声音给吞咽了回去。锦衣玉食的生活是有代价的,可她觉得自己生在这样的富贵之家中至少对自己的婚姻多少还是有点选择的,她也是如此期盼着。
从听到自己要成亲的传闻到如今不过短短一两日的时间,她不仅没得选,甚至都没资格知道。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而她只需要乖乖地走上那条旁人为她铺好的“阳关道。
宋望舒握住了她的左手,湿润而又冰凉。
洛攸宜错愕地看向身旁的人,她坚定地看着自己,好似心中已经做好了什么决定一样。
“想嫁吗?”
洛攸宜迟疑了一下,然后看向在自己兄长,他脸上并无异色,像是笃定自己的妹妹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就同以往面对许多不喜欢的事情一样。
“我,不想嫁!”这一声洪亮且决绝。
洛攸安的双眼微微睁大,脸上露出惊异之色。他从来没想过妹妹会拒绝,在记忆中她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族中长辈也因此对她青睐有加,究竟是什么让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宋望舒在他出神之际,两只脚开始不安分地挪动。突然,响起 “喀拉”一声,她和洛攸宜脚下的地砖突然消失,而那地砖下竟是空的,两人直接掉了下去。
洛攸安反应过来时,那地砖又回归到了原位,任他如何敲打都不得窍门。
两人顺着甬道一路滑到了个漆黑的地道中,宋望舒一手牵着洛攸宜一手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在暗道中前进。
洛攸宜看着这地道的墙壁,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了,不过这京城中为何要挖这么一个地道,修建此处的人原本又是打算做什么的呢?
这方才还在观察两边的墙壁上或许有什么线索之类的东西,结果就在一边看见了一具陈年旧尸。
洛攸宜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发出声音被人发现,但这具尸体属实是让她吓得不轻,走路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宋望舒见她慌张,轻声解释道:“这里是前朝京城被围时百姓为了躲避战火挖的,后来经一富商修缮用来流通一些禁品,查封后这里已经荒废了有一百多年了,因为地形太过复杂不少人曾被困死在这里。”
听了解释后洛攸宜心中还是害怕,不知道是因为刚才那具无名尸还是因为这里狭窄黑暗的环境,她甚至感觉自己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洛攸宜道:“望……望舒,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儿?”
宋望舒停下脚步,努力嗅了好一会儿,确实感觉有股淡淡的香气。
两人警惕地看向两端的通道,宋望舒也将自己手中的火折子给熄灭藏好。一呼一吸间冷汗已冒上了额头,按照脑中的地图走的话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转弯口,她侧身靠着墙轻声慢步走到转角处。
很快,从拐角那头传来了脚步声,她转头与洛攸宜对上了视线,示意她离得远点。
烛火的灯光逐渐照亮地道,可这亮光带给她们的却是道不清的危险。
待到那脚步声即将到达拐弯处时,宋望舒终于认出那股香味是桂花香,她脑中突然想到了一人,但心中也不敢确定,毕竟这香指不定有多少人在用。
待那人一只脚迈出时,宋望舒拿着匕首从下往上刺去,这一刀是奔着他的咽喉去的,为的就是一击毙命。
刀尖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顿了一下,然后那人便侧身躲过了这一刀。宋望舒意识到失手后立马右脚蹬地,借力转身又刺了一遍,这一次那人没能躲掉,但是匕首却死活刺不进脖子,就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阻隔着一样。
宋望舒抬头看向自己刺杀的对象,自嘲道:“我这功夫还是不到家啊,竟还是不敌先生!”
洛攸宜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将人护在了身后,对着眼前磕磕巴巴道:“我……我告诉你,我……我可……可是……洛……洛家……大小姐,你……要是……”
威逼利诱的话还没说完,宋望舒就牵过洛攸宜的手站在她身侧解释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什么亡命徒之类的,而是皇上为了救治小皇子从民间找来的一个道士。
那道士微笑着看向洛攸宜,道:“在下乌柏舟,同望舒姑娘也是旧相识了。”
洛攸宜瞧着他和善,而且与宋望舒以前也认识,就想着也同对方回个礼。可没承想,宋望舒一把抢过乌柏舟手中的灯笼,拉着她就顺着刚才要去的方向走。
这乌柏舟也没说什么,就只跟在她们身后,洛攸宜回头看他时他还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你们是什么关系呀?”洛攸宜凑到宋望舒耳边,轻声问询,“我看他一直跟在后面,是你找来的接应吗?”
虽说这声音已经压得极低了,可毕竟这地道中目前只有他们三人,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发觉。
乌柏舟快步走到洛攸宜身旁,但二人间还是搁了些距离,他笑着看向她,对方才的问题答道:“不是接应,但其他的也不能多说,你只要知道我是她的直属上司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