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只在电视剧上了解过选角相关的视频，真到了几百人排在外面等着争取机会的时候，又是完全不一样的观感。
因为金可昱已经定下来是齐之川了，这名头一打出去，一时间，上到一线下到十八线的小演员，全都蜂拥而上。
杨乐微带着口罩和帽子握在罗慧的身边，他万万没有想到，就连金可昱的父母，尤其是以杨正为原型创造的那个角色，都能有这么多人来竞争。
“很惊讶吧。”罗慧用台本挡住嘴，悄声问杨乐微。
杨乐微点点头：“我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看来你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名气，也不了解我和齐之川啊。”罗慧叹了口气。
“像这种大IP的小说，搭配上我是制片人，以及齐之川的咖位，能是海选招人，肯定是要挤破脑袋来的。”
杨乐微点点头：“那为什么要海选呢？”
“这不是为了让你亲自选吗？如果是团队递本的话，八成选出来一堆流量明星，我看着你没有很中意的，对当红也不了解，所以还是决定海选。”
“但是这样会不会影响到后期的宣传？主要目的肯定还是赚钱吧。”杨乐微认真道。
罗慧看了他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这个更不用担心了，有我们三个在，这部剧就不可能糊。”
“最重要的是，拍出来的得有你的情怀。”
杨乐微愣了下，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厉害，又这么重要，而且。
但是对于剧本，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因为不管怎么说，写这篇文章的，毕竟不是现在的他。
他害怕自己改过的剧本反而不如原版好，毕竟他也了解，大多数原著党不能接受二次创作。
“对了罗制片，你有看到昨天我发给你的那版剧本吗？”
“啊，看了的。”罗慧思忖片刻道。
“那...那你觉得怎么样？”杨乐微有些忐忑，问道。
“和原版有出入，不过我反而觉得你最后升华到的成长线，比原版要更深刻。”罗慧继续说道：“所以不用担心，相信自己的判断。”
杨乐微这才松了口气，毕竟罗慧不是那种会盲目相信别人，失去判断的人，对于这一点，他无比相信面前干练的女人。
罗慧看着他，笑了下，抬手喊道：“好了，可以了，下一位。”
她说着，手里的名单册轻轻翻了下，顿住了。
......
“十字，你帮我看一下，这是谁？”
杨乐微看了一眼，轻轻咬了下嘴唇。
“......如果我没认错字的话，应该叫罗宥泽。”
罗慧：......
“我就知道这小子胡闹。”
杨乐微抿了抿嘴，撇开视线，忽然想起之前罗宥泽缠着自己的时候，执着的样子。
他说过，他不喜欢这行，但是因为自己，他又觉得这行稍微不那么枯燥了些。
再加上，早上碰到自己的时候，罗宥泽那因为秘密得意洋洋的样子，想来，应该早有预谋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怎么能拒绝这个人的视镜呢？
“罗制片，我觉得他不会胡闹的，说不定，他真的很想要这个角色。”
“你怎么知道？”罗慧说：“我跟你说，其实他根本就不喜欢当演员，到现在还觉得我在逼他呢。”
“不。”杨乐微摇摇头：“他现在喜欢。”
似乎对杨乐微笃定的态度十分不解，不过罗慧还是选择支持他的想法，对一旁的导演说道：“下一位，罗宥泽。”
年轻人笑着推开门，不知什么时候换好了一套西装，走进来的时候颇有气派，一改往常的嬉皮笑脸，一只手拿着一把雨伞，神色沉稳，好像已经在情绪中沉浸了许久。
杨乐微愣了下，向旁边看去，正与罗慧对视了。
——姜海洋。
他走进来的时候，甚至不需要介绍，大家就能看出来，他扮演的是谁。
罗宥泽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窗边，那里站了几个摄影师，不过并没有影响他的情绪。
“自杀不会解决任何问题，自我贬低也不会，金可昱，没有人能替你决定你的人生。怎么走，能不能走，别人说了不算，你是唯一能够决定这一点的人。”
“从前你说想看大海的时候，眼睛里是无比期待的。”
“而现在，你要为了你的绝望泯灭你的期待吗？”
“走进大海的时候，你想的是解脱了，还是结束了？你是想开了，还是想不开了？”
“一个人能够决定的命运，不仅仅有痛苦，还有幸福。就像你所拥抱的大海，在带来死亡的时候，也为你带来了自由，以及过去的希望。”
罗宥泽转身，向地上看过去，眼神颤动，好像那地上正跪坐着一个迷茫的小孩。
他蹲下，拍了拍不存在的人影的肩膀，正巧这一瞬间，窗帘被风吹起来，独属于晚风的烈阳照射进来，在地上投出了一个影子。
只是瞬间，罗宥泽的手顿了下，连同杨乐微的目光，也定在了那一片。
然而只是片刻的愣怔，罗宥泽继续说道：“我在来的路上想了很久。”
“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给你带来的是痛苦，还是希望和幸福？”
......
他这话音刚落，一颗不知是否是精心设计的泪珠，竟然啪嗒一声落在了酒店的地板上。
男人吞咽了下，闭上眼睛，将眼泪忍回去。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好像在等待这个问题的答案。
直到另一道声音诧然响起。
“你说活着来之不易，可我站在这里的时候，却看不到半点珍惜。活着对我来说，是幸福还是痛苦？”
这句话在场的人都无比熟悉，正是《清淤》里面金可昱非常有名的一段问话。
罗宥泽演的这一段，正是原著里，姜海洋把因为父亲酒后犯法而欠下巨额负债的金可昱从海边捞回来的时候，为了让他活下去的劝慰。
结果不想，最后却演变成了含着眼泪最痛苦的告白。
在场的人都被罗宥泽带入了戏里面，只是万万没想到，那个最不容易入戏的齐之川，走了出来。
他走出来的姿态无比自然，站在罗宥泽的对面，冷淡的表情，像是质问的语气，却能让人看出他身上的痛苦挣扎和疲惫。
罗宥泽转头看向齐之川，一时间，忍住的眼泪尽数还了回来。
“金可昱...”
齐之川沉默的看着他，开口道：“我在海里看到了好多星星，奇怪他们好像比这个世界，更爱我一些？”
“为什么要救我上来？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你？为什么要让我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为什么我特么出生开始就要背负那些仇那些债？是我想得病的吗？是我想犯错的吗？是我吗？怪我吗？”
“为什么不在出生的时候直接掐死我！为什么...”
齐之川的情绪逐层递进，从一开始平淡的质问，到后来几乎无法喘气，要被窒息淹没的求生欲，微微有些发哑的嗓子...就连眼眶里都隐忍又小心的露出了两道泪水。
罗宥泽看着他的样子，更是哭成了一个泪人，不停地摇着头。
终于，在金可昱否定自己出生的时候，大步流星走到他面前，抬手把他搂进了自己怀里。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金可昱。”
“不是什么？”金可昱冷笑道，“我的存在就是个累赘，我离开，没有人会在意。”
“不是的，我会在意，我会在意。”姜海洋将他搂的更深了些，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自己的心意，生怕有一句话被落下了，没听到。
“我今天来...就是因为我终于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我一想到会失去你，我就像失心疯一样，我看到你背影走进海里的时候，我都要疯了你知道吗？！”
罗宥泽的西装被眼泪打湿，雨伞早被扔在了一边。
姜海洋搂着金可昱，哭的像个泪人；而另一边的金可昱，则半是嘲讽，半是呆滞的伫立在那儿，一时半会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海边的阳光透过十指，张扬的笼罩在少年的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他们好像死过一次，
又因为对方，挣扎着重新生长出了灵魂和血肉。
这一段是杨乐微在剧本里面敲下的一章结尾，也成了这场视镜的最后一幕。
呼吸，声音，都被掠夺了。
房间里的几十人，一时间陷入沉寂，良久，身边人鼓起掌的时候，杨乐微才回过神。
于是乎掌声、尖叫声紧跟着便在整个屋子里喧嚣了起来。
这是罗宥泽，最张扬的第一场视镜。
作为主角的两个人似乎终于才从角色里出来，流着泪看了对方一眼，又瞬间撇开了眼神，一个一脸不屑，一个变回了冰山，各自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罗宥泽！纸！”
吵闹中，罗慧冲罗宥泽喊道。
后者愣了下，转头看向罗慧，目光中有试探，也有决绝。
“罗制片，我觉得我找到姜海洋了。”
杨乐微转头，对罗慧说道。
后者点点头，刚想要说些什么，另一侧的导演忽然开口道：“我觉得完全是我心里的姜海洋，太不可思议了，天啊，居然才十九岁。”
“哎罗制片，我发现个很有趣的事情，你看，你们两个居然同姓！”
罗慧点点头，手指擦了下眼角的泪珠，听到后半句话，忽然笑了。
“嗯，挺巧的哈。”
“陈导陈导。”一旁的工作人员小姑娘凑了过来。
“什么事儿？”
“那个...罗宥泽是制片的亲生儿子。”
......
陈导目光一定，转头看向罗慧，嘴角无声的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