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璀璨的金光从他指尖电射而出，携着凛冽无双的杀意。

    只听嗤一声轻响，有个什么东西骤然坠落，被越嵘一把接住。

    隐匿在阴影之中的宁初霁屏住呼吸，定睛一看，越嵘掌心躺着一只蝴蝶。

    那蝴蝶通体呈现黑色，但翅膀上有一对亮蓝色的斑纹。

    如果不是越嵘的异能击中了它，让它裸露出精密的机械结构，恐怕宁初霁都看不出来，那看起来栩栩如生的蝴蝶竟然是假的。

    宁初霁头顶恰好是一个壁挂式的花瓶，蝴蝶就是从花枝上打下来的。

    越嵘盯着掌心的蝴蝶，神情阴云密布。

    他将蝴蝶装入证物袋，随后竟然一眼都不多看屋子里喷溅的血迹和诡异的血字，径直走出门。

    两个治安官接手了这个房间，他们全程一个字都没有说，也不知道是靠什么在交流，全程安静迅速地对整个房屋进行了拍照取证。

    宁初霁能够隐匿在阴影中的时间不长，并且他自认为没有在治安官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遁走的能力。

    他额头上渐渐渗出汗珠，只够在确认越嵘走掉了之后，从阴影中走出。

    他的出现毫无征兆，让两个治安官都是一惊。

    坚硬的冰棱闪电般刺出，抵在宁初霁下颚，离肌肤只差分毫，便可以将他的咽喉捅个对穿。

    好强的冰属性异能。

    覆盖在宁初霁面部，清秀微胖的青年脸露出一个游刃有余的微笑。

    他配合地举起双手：“别激动，我招，什么都招。”

    治安官并没有因他的配合放松警惕，逼近过来：“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说！”

    宁初霁赔笑：“我说我说，我是——”

    他眼神骤然变得凶狠，看向两名治安官身后，仿佛那里有接应的同伴：“动手！”

    治安官本能地移走一部分注意力到身后，趁着这刹那的松懈，宁初霁后退一步，就要重新遁入阴影中。

    然而治安官也不是吃素的，在宁初霁逃遁的那一瞬间，尖锐无比的冰棱刺穿了他的肩膀，那角度凶险得很，只差几厘米就会扎穿心脏。

    蔓延开的冰霜迅速冻住了他的半截身体。

    阴影穿梭险些失效。

    宁初霁将体内的异能催动到极致，但在治安官眼皮子底下，他也只能在体内催动，丝毫不敢外放。

    沸腾的暗属性异能将他融化成一道阴影，流淌进阴影中。

    治安官迟到半秒的手抓了个空，刚刚还站着宁初霁的角落里只剩一副晶莹剔透的冰壳子，勾勒出半个人形轮廓。

    宁初霁逃离房间后，丝毫来不及庆幸，咬着牙一口气从游轮高层逃到最底层的货仓，才在全是货箱的黑暗角落显露出身形。

    穿透他肩膀的冰棱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极冰极寒的异能无孔不入地往他体内侵袭。

    宁初霁打了个寒颤，隐藏在人皮面具下的整张脸都变得青白，喉咙里一股一股地翻涌着血腥味。

    但他一刻都不敢多拖延，灰色的异能光芒终于从掌心亮起，一把握住冰棱。

    灰光攀爬缠绕，在数息之间就将冰棱啃噬殆尽。

    随后灰光也不溃散，而是钻入宁初霁肩头漏风的窟窿里，暂时填补了空缺的血肉。

    宁初霁处理掉冰棱，也顾不上仔细处理自己的伤，咽下满嘴血腥，再次驱动起隐隐有干涸迹象的异能，重新遁入阴影。

    不到一分钟后，阴冷的货仓里，温度骤降，全副武装的治安官踏着冰霜冲进来。

    “气息到这里就断了。”其中一人阴沉地说。

    另一个人骂了句脏话。

    ·

    宁初霁逃离治安官的追杀后，摸走了一套别人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遮住了肩头的窟窿。

    他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客房躲起来，而是兜了个圈子，又重新绕回了之前的保护目标所住的海景房附近。

    他换上了随身携带的另一张□□，摇身一变，从清秀微胖的青年变成了满脸橘皮的老头。

    宁初霁坐回吧台。

    周围的人大多都还沉浸在享乐中，完全不知道有一起凶杀案就发生在一墙之隔的地方。

    他的任务目标也还待在原地。

    宁初霁这才来得及松了口气。

    他回过头一捋自己刚才的经历，甚至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怎么会！这么倒霉！

    他是不是该找个庙烧香拜拜了？怎么最近走哪都能碰上治安官？

    都说治安官神秘莫测，是治安部手中最诡秘的一把尖刀。

    他看未必。

    分明是走哪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大街小巷随时随地即刻刷新，跟不要钱似的。

    ——尤其是越嵘。

    不是说治安官最近在盯云山那片吗？

    跑海上游轮来瞎掺和什么？

    要不是还有点职业素养在身上，宁初霁都想立马撂挑子不干了。

    什么护送任务，吃翔去吧。

    199能够察觉到他烦躁的情绪，悄悄地缩在脑海深处，不敢吭声。

    天色渐晚，宁初霁的任务对象终于黏黏糊糊地起身，往楼下去了。

    看方向，他们估计是想去赌场玩两把。

    宁初霁不引人注目地溜进人群，跟着那对夫妻进了赌场。

    期间，他避开所有视线，娴熟地给自己换上了最开始登上游轮的那张□□。

    这个时间点，赌场里正是热闹的时候。

    外场人挤人，众赌徒情绪高涨，倾倒筹码的声响几乎要冲破屋顶。

    幸好他的任务目标自恃身份，不愿意在外场跟人挤，在荷官的引领下走进贵宾室。

    宁初霁淡定地跟了过去，很自然地在他们隔壁开了个贵宾室。

    进去之后，他搓搓手掌，状似轻浮地问荷官：“把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妞给我叫过来，要会服侍人的。”

    荷官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不多时，两个女人敲响房门。

    宁初霁：“进。”

    她们刚合拢房门，堆满笑容的脸就一僵，后颈传来刺痛，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软倒在地毯上。

    宁初霁很抱歉地冲她们笑笑：“拜托暂时先睡会儿吧。”

    他抬头看了看，锁定了老朋友通风管道。

    贵宾室内相对封闭，要尽快确认任务目标的安全。

    这次没有莽撞的小朋友在旁边，宁初霁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异能。

    他向着通风管道伸出手，管道里的阴影霎时间蠕动起来，伸出一片触手状的阴影，竟然宛如实体般勾住通风管道，灵活地打开了它。

    管道打开后，阴影继续向下流淌延伸，抓住了宁初霁的手，一把将他提了上去。

    宁初霁弯腰爬进去，很快就找到了隔壁贵宾室的通风窗口。

    透过网格状的窗口，他看见了安然无恙的任务目标。

    他们正坐在沙发上玩游戏。

    宁初霁对别人的私生活没什么兴趣，确认他们的房间里没有别的人，就想爬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动静。

    刚扭过头，就听见底下的女人惊呼一声，紧接着传来男人的笑声。

    “不要不要，人家不玩了。”

    “愿赌服输，你只用出去走一圈，找个陌生人说句话就行了。”

    “你……讨厌死了，羞不羞呀？”

    他们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做了什么，随后男人扶着女人打开房门。

    宁初霁认命地顺着管道跟上去。

    赌场贵宾室大多图个清静，因此不会有太多人走动，门外等着侍奉贵宾的侍者也都轻手轻脚的。

    走廊里安静不奇怪，奇怪的是，外面只剩两个人了。

    他们背对着宁初霁的视线，看打扮也不像侍者。

    宁初霁警惕起来。

    但那对夫妻浑然不觉，男人扶着跌跌撞撞的女人，一边低声调笑，一边张望，很快就冲着宁初霁所在的贵宾室走来。

    他们目标明确，敲响了宁初霁的房门。

    那两个背对着宁初霁视线的人也转过身，直勾勾地看向那对夫妻。

    宁初霁瞳孔一缩。

    他见过那两个人！

    一男一女，看上去还有些青涩的双胞胎少年。

    同样也是让宁初霁心生不适的异能者。

    其中那个女孩笑嘻嘻地开口：“你们也找蒋胜吗？”

    她声线轻灵动听，冷不丁响起，却有几分鬼魅的不详意味。

    宁初霁眉心紧蹙。

    梁胜是他目前这张脸的化名，也是登记在贵宾室的名字。

    他起初以为这对双胞胎是冲着他的任务目标来的，没想到现在看来，倒像是冲自己来的。

    男人没注意到背后还有人，被吓得一个激灵，回头看见是两个未成年，神情轻松下来：“不，我不认识这间贵宾室里的人，只是我夫人刚刚跟我打赌打输了，要请他们喝杯酒罢了。”

    听见外人的声音，女人往男人外套里躲了躲，紧张得一声不吭。

    双胞胎虽然一看就未成年，但也不是单纯得什么都看不懂的年龄。

    男孩鄙夷地瞥了眼：“大人，真恶心。”

    男人脸色变了变，怒气一闪而逝。

    但看双胞胎衣着华丽，斟酌着没有发脾气：“你们家大人呢？小孩子家家到处乱跑像什么样。”

    女孩摇摇头，活泼地回答：“我们出来摘玫瑰。”

    男孩的声音也清凌凌的：“摘九十九朵，送给父亲大人。”

    他们一起天真无邪地歪歪头：“你和你怀里的阿姨，谁想做第十三朵？”

    这话没头没尾，男人完全没听懂，但不妨碍他被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吹得心里发毛。

    这两个孩子很漂亮，身着宫廷装，雪白的脸鲜红的嘴，眼珠玻璃似的，站在幽幽的灯光下直勾勾地看过来，像恐怖片里的洋娃娃活了过来，下一秒就要露出獠牙。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熏过香的空气里隐约夹杂一股腥臭味。

    没等男人回答，咔哒一声轻响，宁初霁从里面推开了门。

    他一言不发，越过面前的夫妻，直直看向那对双胞胎。

    男孩伸出同样鲜红的舌头舔舔嘴角：“嗯？”

    女孩愉快地笑了：“噢，原定的第十三朵玫瑰出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