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太女拿出留影石,放出当时记录下的八年前她大婚时影像后,葵朵彻底傻眼了。
留影石,她在苍琅与她爹葵相寻也玩过,自然知道它记录下的影像做不了假。
“阿荣,你为何不看我?”
红衣男子痴痴地大笑着,俊丽的面容尽显癫狂。
他握着剑鞘的手沾满了腥红的血,而锋利的剑身正对着凤冠霞帔装扮的女子心口处。
那女子似乎伤的很重,心上的血顺着剑锋汩汩地流着,嘴角也溢出了浓血。
她的眼里写满了震惊,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但身体渐软,一把倒了下去。
影像到此结束。
那红衣男子,正是葵朵在苍琅相处了七年的爹。而那女子,正是放出影像给她看的皇太女权世荣。
看完影像,葵朵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双手狠狠地抓了一把头发,让本就有些乱的发型更乱了。
《南雍妖鉴》告诉她,扶桑神树妖不能生子。留影石告诉她,爹爹没有被捅,捅人的是爹爹。她爹爹说的被通缉,被逼到苍琅也被否认了。
她无能狂怒,急的跳脚,嘴巴发出小兽般的叫声。
她真的搞不懂,为什么她爹要骗她。
她也真的很不想相信,留影石里那个捅人的是她爹。在她的印象里,她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男子,他会给她讲有趣的故事,教她做一个好半妖的道理,会给她做好看的裙子和好玩的玩具……
还有,如果她不是她爹生的,那她会是谁生的啊!
刚刚打赢架,控诉权世荣的嚣张气焰顿时熄灭。
葵朵现在想跑回苍琅,去问她爹爹事情的真相。于是在极度冲动之下,不会御剑不识路的她给自己贴了一个疾行符,拔腿就跑……
权世荣看打完她儿女,污蔑完人的小半妖就要跑走了,惟恐她又闹出什么乱子,大手一挥,使了个阻隔术法。
还没跑几步的葵朵被一道突然出现的金色的术法薄膜给拦住了,她想换个方向,但那透明发光的膜一直跟着杵在她面前。
气坏了的葵朵拔出莓莓剑,胡乱劈着那术法膜。
“这么晚了,你要去何处?”
权世荣见她还在做着无谓的挣扎,开口问道。
“爹爹为何要捅你?还有……若我不是爹爹生的,那我是谁的孩子?”
葵朵见连她的莓莓剑都劈不开,只得作罢,连人带剑一把跌坐在地上,没有回答权世荣的问题,茫然地问道。
“你爹爹为何捅我,我并不知晓。但你爹爹捅完我后,应该取走了我的几滴心头血,他将一身妖力融入血内,再将血放入南雍圣藤内,于是便有了你。”
权世荣揉了揉眉心,继续说道:"说到底,你也有我的几分血脉,我会替你的爹爹抚养你的。”
四方大陆上可以隐藏修为境界的法宝有很多,但没有哪种法宝可以隐藏修者身上的灵力波动。权世荣已经是个十境修者了,但境界高如她也在葵朵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灵力,唯有那打斗残余、出自葵朵莓莓剑上的剑气才表明葵朵的确是有修为的。权世荣一看见她,便就想到古籍里记载的半妖传说以及那半妖与生俱来的隐藏修为天赋,所以她并不怀疑葵朵的身份。
葵朵听到“几滴心头血”之后便有些听不懂了。毕竟她从出生起便待在荒芜人烟的苍琅洲,虽有无所不能的爹教(求)她读书认字、辨恶行善、术法武功……但什么南雍圣藤之类的,年岁尚小、又不爱读书的她,是一概没有听说过的。
但听权世荣这么说,她觉得她应该是她爹亲生的,甚至还有几分权世荣血脉。
她有些放心了,她是她爹亲生的就行了。至于说谎之类的,只要他能给她一个理由,她能暂且原谅她,只不过他得多给她做些漂亮裙子。
权世荣见她安静了几分,便上前扶着她起来,“我回答完了,现在该你回答了。”
葵朵有些脸红,她刚刚好像报错了仇。她欺负了权世荣的孩子,还骂权世荣负心女。自己的爹还曾经捅了权世荣,她感觉她和爹爹就是故事里的大反派。
羞愧无地自容的她任由权世荣的手落在自己身上,扶她起身。
看着低下头看自己脚尖,双手捏着裙角的小半妖,权世荣无声地叹了口气,“你是从何而来的?”
“自……自然是南雍。”
葵朵像是一朵打焉儿的花,气息微弱地回答着。即便是这种时候,她也不忘听之前爹爹说的话。
“刚刚说我是负心女的话……谁教你说的?”
权世荣觉得她来的很是蹊跷,说的话也是。若是当年葵相寻在南雍育下一子,那按理说他应该死了,那抚养她的人是谁?她又是如何从南雍不远千里来到金陵的?
还有,“苍琅是个魔窟,我爹和我,最终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小半妖的胡言乱语吗?里面是否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权世荣想起了近些日子里,各大小城里,越来越多的守卫队传来的、据说是发现高魔踪影的消息,心中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小半妖一定不简单。
“……我爹。”
葵朵低着头,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情,她爹也不例外。
……一个死了的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或者说,他根本没死。权世荣现在有点怀疑人妖生子传说的正确性了,她接着问:“你爹如今是否还安在?”
“我爹自然好好活着。”葵朵乖乖回答。
权世荣又揉了揉眉心,"那你先前说的,你和你爹在苍琅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是什么意思?"
“……”
葵朵有些答不上来了,这她只能撒谎了,“自……自然是瞎编的。”
权世荣自是晓得她说的不是实话,只能蹲下身来,与葵朵平视。
她放缓了语气:“我应该也算你娘亲,你说出来好不好,我不会伤害你的。”
即便不是自己亲自生下来、未征得她意愿便出生的孩子,身为东泷洲皇太女的权世荣依旧会将她视若己出。
葵朵眼神飘忽地躲开了权世荣的视线,她依旧是不说话。
权世荣微微地吐出了一口气,看着是个年岁尚幼的孩子,也不好逼得太紧,于是她又说:“天色不早了,进府歇息吧。”
葵朵还是不说话,她怕露出了破绽,她还想回苍琅。虽然外面的世界很好玩,但是没有她爹爹。她感觉她有点想爹爹了,就算骗了她,她还想。
权世荣无奈起身,轻轻地牵起葵朵的手。
权世荣的手很温暖,与树爹冰凉凉触感截然不同,但葵朵还是轻轻甩开了。
“我有灵珠,我可以自己住客栈。”
葵朵觉得自己想好了,她明日就要回瓦魂凼,那是她爹爹用传阵法传到的地方,或许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不会御剑也没关系,她能乘飞舟去。不认识路也没关系,她可以用传讯玉简联系小野。
“不行,客栈不会允许一个无家人看管的幼童入住的。”
权世荣冷脸拒绝,只当她是小孩脾气。
“……”
葵朵想起了初次在琅水入住第一客栈的情景。好像是有这回事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