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呜呜!”陈宏在保镖手里猛地挣扎起来,脸涨得通红,餐桌被他弄得哐哐响,也没有撼动身上的保镖分毫。
口鼻被捂着,陈宏呼吸不畅,挣扎的动作逐渐变得有气无力。
云瑞华已经吓得从餐桌边跌坐在地,她双目失神地望着面色紫红的陈宏,想求饶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软着手脚爬到卧室门边,将尿了裤子抖个不停的陈鹏紧紧抱住。
母子俩几乎同样用力,将对方勒进怀里。
他们好像是真的毫无顾忌,就要在这里要了陈宏的命。
对上了凌谦漠然的眼睛,陈宏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浑身瘫软了下去。
他到底算什么东西,才会觉得自己能够威胁到凌家?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让他以为握着凌家的秘密就可以高枕无忧?
他太天真了!
他被这些天别人的吹捧冲昏了头脑,当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他陈宏,对于凌家来说就像是路边的一只蚂蚁,想要捏死他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陈宏怕了,浑浊的老眼里飙出眼泪,顺着眼角淌到桌上。
但他不想死,他不想死!
他仍带有几分侥幸,他看向凌谦,目光全然变了,又变成了在后者脚边摇尾乞怜的一只狗。
陈宏呜呜了两下,这回声音听着凄婉多了。
凌谦给保镖递了个眼色,保镖立刻将陈宏的嘴放开,陈宏忙不迭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凌总,我错了,饶了我呜呜……看在我帮您照顾了……孩子的份上,饶了我吧求求您了,我错了……”
保镖将陈宏从桌上拽起来,但他身体软得跟面条似的,根本站不住,顺着就滑跪到了地上。
甚至想要爬去抓凌谦的裤脚,求他饶过自己,但根本没等他动作,保镖一脚便将他按在原地:“老实点。”
他连凌谦的皮鞋都没碰到。
凌谦连一个多的眼神也没有给他,只对保镖说了一句:“带走。”
陈宏一抖,绝望了:“别杀我别杀我。”
“你放心,我不杀你。”
“真、真的?”陈宏得到一丝希望。
凌谦冷声:“杀你脏了我的手。”
陈宏愣了下,没明白凌谦什么意思,被保镖架着胳膊一提溜,从地上站起来。
没等他从保住小命的侥幸中缓过神来,便又听到一句:“一千万你还不上,自然有人要你的命。”
陈宏一听,双眼一翻又软着膝盖往下跪。
他头无力地垂着,保镖一看:“凌总,人被吓晕了。”
凌谦还是那句:“带走。”
走了两步,他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云瑞华还和陈鹏跪坐在屋子里。
云瑞华低着头,全程都不敢看凌谦,浑身抖得像个筛子。
咚咚——
皮鞋规律敲击地板的声音几乎让她整颗心都从嗓子里蹦出来。
尖头皮鞋引入眼帘,面料高档的西装裤流动着光彩。
云瑞华紧紧搂着儿子,大气也不敢出。
“每月两万的生活费,还想要吗?”
云瑞华愕然抬眼,凌谦居高临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小叶留在家里,钱我会照常给你。人留不下来——”
他扫了眼陈鹏:“你应该不希望你儿子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
云瑞华猛地搂紧了陈鹏,忙不迭点头:“我我我我我会的。”
保镖将陈宏背在背上出了门。
人走了,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云瑞华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抖着声音问陈鹏:“鹏鹏,没事吧?”
两人坐的地方弥漫着一股尿骚味,陈鹏的□□湿得可以拧出水。
刚才凌谦过来同云瑞华说话,再次吓得陈鹏失了禁。
“妈、妈,报警……”
云瑞华一把捂住陈鹏的嘴,掌心湿滑全是陈鹏被吓出来的眼泪和汗水,云瑞华也不遑多让,眼泪开了闸似的止不住:“不行不行,鹏鹏不能报警,不要再说了,你今天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都没看到知不知道?”
陈鹏双眼发懵地看着她。
云瑞华捏着他的肩膀猛晃:“听到没有!”
陈鹏什么也不敢说,哆嗦着点头。
云瑞华吼完了自己又心疼,轻声细语哄了陈鹏好一阵,带他回房间换了衣服,又哄他睡着了,才抖着腿起身,想要去拉客厅的窗帘。
云瑞华被吓破了胆,浑身都是软的,连拉窗帘的力气都没有,她双目失神地站在客厅,根本不敢细想陈宏会被凌谦带去哪里,她只知道陈宏这回真的要没命了。
一想到这个,眼泪不由分说再次滚出眼眶。
害怕的同时她又开始怨恨,怨恨陈宏当初非要去招惹凌家,她甚至忘记了当初陈宏回来告诉她只要冒充郁燃父母一个月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拿到两万块时,她的欣喜和高兴。
“我当初就不同意做这么缺德的事,你、你偏要做……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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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瑞华电话打过来时,郁燃在网吧。
电脑屏幕上,一边是股市大盘,一边是他挂的网课,郁燃戴着耳机窝在椅子上听课,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看到云瑞华的名字,郁燃把电话静音,屏幕往下扣回桌面。
郁燃的多次怠慢和他和顾雁山不清不楚的关系,已经是踩在了凌谦的雷点上,陈宏从赌场回来,估计也少不了坟头蹦迪。
郁燃了解凌谦,他这位大哥,是不允许任何事情脱离他的掌控,也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
陈宏是什么下场,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至于云瑞华,郁燃还不太想搭理她。
等他下机再看,一下午云瑞华给他打了七八个电话。
郁燃也没有回拨的打算,他神色如常地退了卡,在路边小店吃了碗牛杂面,坐公交车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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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燃拧开摇酒器,将浅金色液体倒入冰镇过的马天尼杯。
“8号的马天尼。”他拍了两下取餐铃。
点单机再次响起,主管看了眼对郁燃道:“L37、B11……9号卡座,都是你单子。”
吧台里静了静,侍酒师们的目光齐齐落在郁燃身上。
郁燃接过单子,开始收拾酒车。
谢彭盯着郁燃,先他一步抢走了他看好的冰桶。
他语气酸溜溜:“昊麟,你手把手教他摇酒手法的时候,没想过你这小徒弟能这么抢手吧?”
昊麟正在切柠檬的动作顿了下,不由抬眼看向正在擦拭酒具的郁燃。
黑色衬衫收进窄腰,银色领针别住暗纹领带,本该是统一的制服,穿在郁燃身上却像量身定制的。
特别是当他垂眸滤冰时,葱根似的手指又细又长,吧台冷调的蓝光打下来衬得他像是博物馆玻璃柜里的漂亮瓷器。
如果他是客人,也愿意叫郁燃道跟前侍酒。
反而是谢彭,因为嫉妒总是针对郁燃,让他尴尬。
“你别这样说。”昊麟说,“新人做得好是好事。”
他将柠檬片卡上杯沿,推给等候的侍者。
“好事?”谢彭哼笑一声,“昊麟,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今年游艇会慈善晚宴的推荐名额,怕是要和往年一样,临到手了,又被人抢了去。”
郁燃放置酒具的动作微滞。
游艇会每年夏季末举办的慈善晚宴,就是郁燃在这家叫做whlie的会所工作的目的。
while虽然不是顾雁山会光临的地方,但和顾雁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游艇会是属于顾氏的,和京郊那个马场一样,同样是邀请制的俱乐部。
慈善晚宴是巨轮出海,顾雁山鲜少缺席。
而while是游艇会的下属会所之一,每年都有固定的推荐名额。
这对会所员工来说,也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运气好的能以此为跳板,直接到游艇会去工作,事业和所能接触的圈层都会更上一个台阶。
昊麟闻言同样脸色微变。
“你好像很确定推荐名额一定是我的。”郁燃突然开口,“那借你吉言?”
谢彭一下被哽住了。
“小叶,邹少点名让你去侍酒。”正逢侍者送来一份包厢的烫金酒单。
谢彭凑过去一看,顿时酸得脸都歪了,对昊麟道:“你再看看,你觉得你和他谁能去游艇会?他可只是个实习生!”
看清酒单,昊麟瞳孔骤缩。
三支唐培里侬路易王妃,十瓶罗曼尼康帝特级,这张酒单价值百万。
就算郁燃资格不够,但这样顶级的酒单,场内侍酒师都很少接触。
郁燃是个新人,昊麟一直没往那边想过,但现在,他不得不相信谢彭的话。
郁燃全程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从侍者手中接过酒单,看了眼,表情没有什么波动。
昊麟下意识开口道:“这种客人,如果你应付不了的话,我可——”
话没说完,昊麟突然住了口。
他愣住了,他是在抢郁燃的客人吗?
谢彭已经厚颜无耻地扑过来,想要抢走郁燃手里的酒单:“他个新人应付得来什么!”但
郁燃手一抬,谢彭扑了个空。
他收好酒单,邀请昊麟:“那师父和我一起?”
昊麟略显错愕,但没办法拒绝。
谢彭脸色马上就变了:“我们三个一起。”
谢彭这种人脸皮厚,上一秒还当着人的面叽歪,有利可图时能立刻换了脸色,郁燃也没必要和他留什么情面。
直言道:“不需要。”
“还有这几个单子,我实在调不过来。”郁燃把刚才那几份酒单分给其他几人,“麻烦你们帮我调一下。”
这里面不乏贵价鸡尾酒,拿给别人,那自然也是算别人的业绩。
只有谢彭什么也没捞着。
他吹胡子瞪眼睛的,酸得眼睛都绿了,盯着郁燃离开的背影:“我到要看你能开多少!”
郁燃本来就话少,昊麟不知道郁燃有没有感受到,他刚才一瞬间的恶意,以及游艇会的事思虑颇多,也没吱声。
两人一路无言进到恒温酒窖,郁燃取出香槟和红酒。
昊麟看着他从容的身影,更是沉默。
进到包厢,中央的男人朝他招手:“小叶,过来!”
郁燃走过去,对其展示他点的香槟和红酒:“邹少,红酒先帮您醒上?”
邹瑜是会所常客,特别是不久前发现郁燃这个小侍酒师之后,更是天天都来,每回都给郁燃送业绩。
他们这些公子哥一掷千金的由头,谁都能看出来,换了别的酒保或者侍者早上赶着贴上来了。
偏偏郁燃对他礼貌又疏远,平时送上门来的吃惯了,猝然换了新花样,也自然被钓上了胃口。
此刻左手搭着一个漂亮女人肩膀,右手搂着一个年轻男孩细腰,翘着二郎腿,直勾勾地盯着郁燃好像一只手就能握住的薄腰。
“开也行,”他拖长了语调,“叫声好哥哥来听听。”
郁燃马上收起酒就要离开。
“开玩笑的怎么还生气了。”
邹瑜笑着把他拦住,指使旁人倒了杯酒递给他:“今天我生日,喝一杯?”
“抱歉,上班时间不能喝酒。”
邹瑜啧了声,脸色已经有些黑了:“不给面子?”
昊麟在旁边拉了下郁燃的衣角,开不开酒另说,但这些富二代,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郁燃接过他手里的酒,见他动作,邹瑜笑起来,脸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
他自己另取了一杯,酒杯轻撞,郁燃说:“谢谢邹少这段时间的照顾,生日快乐。”
邹瑜大手一挥:“好!爽快!开酒!”
这些好酒,本该细细的品,邹瑜一吆喝,显得跟街边排档似的,昊麟有些错愕。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对于这类公子哥来说,上百万的酒兴许也不值一提。
郁燃示意昊麟去开酒,昊麟愣了下,他们会所的规矩,谁开的酒算谁的业绩,他没想到郁燃会把这也业绩送给他……
他心里一时更复杂了。
郁燃酒量很浅,半杯红酒,颊边立刻泛起红晕。
邹瑜看得眼都不眨,见昊麟要开第二瓶立刻出声:“这一杯酒,可开不了十瓶罗曼尼康帝。”
和这些公子哥游戏,处处都是陷阱,郁燃并不意外,连眼皮都没抖一下。
两人四目相对,郁燃眼里没什么情绪,但光是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珠子,邹瑜都跟背上过电似的,忍不住幻想这双冷漠又倔强的眼睛如果沾染上情/欲会是什么样的颜色。
郁燃越这样他越有兴致,他一定要把人搞到手!
邹瑜亲自给郁燃倒了第二杯。
一杯酒郁燃不会醉,但再来一杯,他不能保证自己还能保持清醒。
他不会喝,推开杯子拒绝了。
邹瑜又是那句:“不给面子?”
郁燃冷静道:“我酒量不好,再喝要醉,影响工作。”
邹瑜计上心头:“这样,你跟我玩一把,你要是赢了这些酒我都开了。”
“玩什么?”
邹瑜指着几上的骰盅:“摇色子。”
“如果我输了呢?”
包厢门并未关严,熟悉的声音让门外路过的人脚步一顿。
清透得如同碎冰裂帛,又好似冬日溪水滚过碎石的声音,叶时鸣昨天才刚刚听过。
他微微探头从虚掩的门缝里看进去,身后跟着的几位老总面面相觑半晌,也有样随样,偷摸望进去。
“输了嘛……”邹瑜意味深长,语气暧昧,“十杯酒或者亲我一口,二选一。”
“呜呼!”包厢里吹了声口哨,气氛立马嗨了起来。
昊麟想要阻止。
不能赌。
郁燃是新人不懂,但他们这些老员工却知道,邹瑜是摇色子的好手,就没有他摇不到的点数。
没等他暗示提醒,郁燃轻点下巴,唇边含着浅淡的笑:“不够。”
邹瑜被他笑得无比心痒:“那你说你想怎么玩?”
“邹少知道游艇会吗?”
立刻有人搭白:“这怎么可能不知道?邹少可是游艇会的会员!”
“想去游艇会工作?”邹瑜立刻明白过来,“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你只要亲我一口,你要什么我都给。”
郁燃走向桌边:“那不一样。”
他将手伸向骰盅,邹瑜抢先按住,笑容暧昧:“我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