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那只境魔吗?”陈景舟支起身子。
盛千景托腮缓缓道:“如果是的话,那他就是一开始就冲我们来的,比来到城中还要早。”
陈景舟盯着他看了半晌,盛千景有些不明所以,结果就见他把头一歪往盛千景的后脑看去:“他就抢了你的簪子?那明显就只是冲你一个人来的,换走了辞亦,换走了我,虽然其他人不清楚,但我不认为阿和会有什么值得他费心思的。”
盛千景随着他的话摸了下后脑,才想起来自己的头发一直披散着,口中嘟囔着:“糟糕,又忘了。”边从壶天中掏出个发冠来。
盛千景久不使用,有些忘记了方法,笨拙地试了好几遍重新束上发。
金爵镶琥珀,四周点明珠,长发延出冠中,立起一马尾似的发束。
盛千景顺手拍拍衣襟整理易容,随后才道:“好了!”又是一翩翩公子,貌比潘安之相。
陈景舟上下打量打量他,评道:“原先还有些像个仙人,现在嘛,啧啧果然还是那凡俗世子范儿。”
盛千景没与他多贫嘴,紧接上刚才的话:“他冲我来的话,小七应当没什么危险。”
他心中暗自庆幸,虽然搞不清楚那境魔到底为什么,无非就是他的簪子有什么不一样之处吧,毕竟确实透着汩汩灵气。只要不是冲着小七去的他就放心多了,毕竟辞亦手中还有断妄和玉虎鸣。
也许他确实多虑了。
陈景舟道:“你刚不会真的有在担心他吧?”
“什么话?作为师叔,当然是真情实意的担心他的。”
陈景舟一仰头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道:“呵,我可告诉你,辞亦比之当初基本是一点没变,你就可劲儿让他骗吧。”
没有辞亦在陈景舟也不再收敛,随口就这么道出让盛千景摸不着头脑的话。
盛千景道:“什么意思?”
“我都见过你了,我能没见过乐正元靖?你真当我瞎喊的吗?”说着就往桌边坐下,拿起水壶晃了晃发现是空的,只得放下继续道,“你是不是只想到转世?你自己去问他,多的我可不敢告诉你,而且我也摸不准,但皆于你俩的关系,你最好自己问问清楚。”
盛千景脑袋他叭叭的话砸的有些晕,他脑中不断萦绕这陈景舟说的“问问清楚”和师父的“放下尘缘”,两者相违背的信息在脑中交战,分不清谁更胜一筹。
盛千景紧紧皱着眉头,对他自己的想法看不清,之前那种想撒手不管的感觉又来了,而且还伴随着一阵怒意!
心底好像又幻听到了:“对,搞搞清楚,一切都会清明的。”
盛千景也不知道这是从何而来感觉,是他自己想法吗,还是其他?感觉很熟悉,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的事。
“盛千景,你咋了?”
一声询问拉回盛千景的思绪,他缓缓松开握紧的拳头,张张嘴发出几个音节,缓缓道:“没事,我在想下一步怎么办。”
“去找城主啊!”陈景舟有些激动道,意识道后掩饰的咳了一声,“咳,到这一步最好的不就这样了。”
盛千景却摇摇头道:“小七还不知道在哪里,阿和他们冲过了桥,这城中的事本来也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来找你的,你跟我们回去就行。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小七抓紧离开。”
他说着还真就给自己说服了的样子,一拍手就要翻窗出去。
陈景舟赶紧拉住他道:“你真不管啊?”
“你管啊?你怎么好像特别在乎的样子?”盛千景把脚从窗子上放下,揶揄道,“诶呀,装不住了?”
“嘶——唉!“陈景舟深吸一口气,重重长叹!
思索了许久,盛千景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也许是在掂量该不该告诉自己吧。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盛千景也不催促,竟就这么等到了远方鱼肚泛白,两人同时看着阳光刷过自己所处的地方。
盛千景收回视线问道:“想完没?”
陈景舟道:“讲不清楚。”
“你!”盛千景还没说什么就被陈景舟打断了。
“大阵都有个阵眼的,不若我俩去把阵眼破坏了。”陈景舟看起来是真想这么干的。
盛千景道:“然后呢?这可是交界,扰乱了什么平衡可怎么办?”
陈景舟好似料到他会这么说,快速接上:“那就去找城主吧。“
盛千景这才反应过来:“你绕我啊?”
“你先诈我的。”
“呵,呵呵哈哈哈哈。”两人各吃一亏,不知道是谁先开口的,“知己,怎么没早认识你呢?”
两人笑了半天才歇下,盛千景道一拍赤金道:“走吧,找城主去。”
居民逐渐出门做活,城中生机四起,两人沿街串巷,脚步轻点,沿壁快走便到了城主府下。
盛千景此时忽的道:“陈兄真如谢知寻所说,好侠肝义胆多管闲事啊?”
“我这不是多管闲事。”陈景舟反驳,但也留了心眼没有多透露。
盛千景见他也不说什么了,心道没意思。自己便上前想去敲敲府门,不知道是不是人间的府卫还未上工,府门紧闭,没有人守着。
盛千景腹诽:“怎么跟师州一个样子啊?”他抬头打量,又想着故技重施。
陈景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走近问道:“怎么?”
盛千景却愣在了原地,顺着他的目光所向,只见着一人身着青衫立于高楼之上,猎猎风声吹乱衣角和拂尘,这回她没有带斗笠而是就这么毫不遮掩的展露出那黑金布条。
“孟青……还是孟樊英?”
就他愣神的这一息,对方已来到大门的顶上,低头“看”着他,虽说对方罩着眼睛,但是这个动作看起来真的很像在看着他笑。
陈景舟也被吓了一跳,见到是这人眼熟道:“是你啊?”
“我以为这两日没看见你们,应当已经离开了。”
盛千景摇头,反问:“你就是城主的鬼医?”
“是。”孟樊英答道。
“既没有用假名假姓骗人,却也没打算告诉我们真名。”盛千景看似自言自语,音量却正正好可以被边上两人听得清清楚楚,“给了那些人药丸,却又要阻止。”
他抬头看向就这么在上方款款而立的鬼医:“你的做法还真是有些让人琢磨不懂呢?”
孟樊英表情没有变化,和他对视片刻,甩头转身之后便来到两人身后,道:“旁人做事儿总有自己的理由,我只能说无极的人帮过我,不过他们既然该死,我也不掺和这些因果。”
说着撩起自己黑布条子叹道:“有些人自身难保着呢。”
陈景舟道:“我当时送他们的那药也是你的?”
“是,我还奇怪呢?这都是微生舒之亲自一个个给出去的,你从哪里来的。”
盛千景也看向陈景舟,这个问题他之前问过了,陈景舟只说是别人送的。但是这怎么想都很奇怪吧,谁没事儿会突然送他这东西?
“境魔!”盛千景反应过来后,道,“是不是那个境魔给你的?!”
陈景舟的点头也认可了他的想法,陈景舟道:“走在路上一城里人塞给我的,我也没当回事儿。”
孟樊英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问道:“什么境魔?有魔溜进来了?”
盛千景道:“是,而且打乱了祭祀,怕不是会对城中造成什么影响。”
他张嘴就来,直接推给他,说的真情实感,陈景舟都不禁多看他一眼。
“糟糕。”孟樊英一听这话转身就要走。
盛千景赶紧举扇拦住她,没想到孟樊英下意识就用拂尘挥开了!
“!”盛千景一惊,将手中的扇子一展差点就还击了。
孟樊英道:“我得去找微生,他要是不知道就麻烦了。”
盛千景拦道:“他不在这里吗?”
“白日里不在,而且你可别管这到安城的事情,虽然我不清楚你们来此是为的什么,但是我得提醒你们,不只这座城,另外两个城中的事情你们最好都别掺和。”
盛千景和陈景舟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他道:“可是我们已经掺和了,说来惭愧,这境魔是追着我和小七来的。”
陈景舟环臂道:“那我也说来惭愧,他们是追着我来的。”
孟樊英面向他,从她微皱的眉头中可以看出她的不解,就听她问:“你又是干什么来了?”
陈景舟主动解答:“我听说这里的城主和化照有些许关系,好奇,来看看。”
“只是好奇?”这回倒不是盛千景问的。
听了陈景舟的话不仅没有让孟樊英理解,反而更加不明白:“多久前的事情了,你现在来好奇什么?”
陈景舟只是耸肩,许是想到她看不见,贴心开口道:“这跟你就没关系了。”
孟樊英叹口气道:“你们就是来找城主问这个的?”
“是。”“不是。”两人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化照的事情我不了解。”
盛千景借机插道:“化照的事情你不了解那南常呢?”
既然她自己说了是无极的人帮过她,说不定也与南常有些渊源。
孟樊英不懂他是怎么跳的这么快的,只道:“看你也不是南常的人,怎么会对南常的事情感兴趣?”
“我对你的事情比较感兴趣。”
陈景舟在一旁嗤笑道:“呵,我以为你是对辞亦的事情感兴趣。”
盛千景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南常这边的?!”
“他那个样子我看不出来?!”
哦是,盛千景心道自己习惯后确实容易一时间忽略了,辞亦那样确实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回神更加往细致问:“那孟姑娘总知道一些无极无色的事情?”
孟樊英却摇摇头都否认:“我是南常的,你要是想知道有关你那个无极同行人的什么事情,问我是没用的。”
两人皆是惊讶,没想到还能见着南常的人。
孟樊英说着快步略过二人离开,盛千景想拦,刚一回头就没见她踪影了。
盛千景收回抬起的手,奇道:“真是,怎么走的这么快?”
他并不知道孟樊英会去哪里找那个姓微生的城主,回身想着还是入府中一探。
“唉,这几日光私闯民宅了。”他随意这么念叨一句,刚迈出一步就立马停住脚步。
陈景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着他停顿的动作道:“咋了?又要整哪出?”
“嘘,你听。”盛千景重新迈步向前连走好几步,来到了大门前。
陈景舟道:“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听到,倒是盛千景一副神神叨叨好像发现了什么的样子。
盛千景立于门前,半天没有动作,试探性地再探一脚,随后猛力一踹!门栓“咔嚓”一声被法力轰碎,城主府的大门应声而开。
陈景舟在身后是看的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盛千景这忽然的动作。
呆愣的张张口:“你,你这是做什么?”
盛千景抬起自己的右脚,悬空轻晃了两下道:“听到了吗?”
“刚听到,没想到世子爷还有这癖好。”他不明所以,但是尊重。
盛千景才知道人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忍不住笑的,他偏头嗤笑几声:“呵,呵呵。”
陈景舟没上前来,估计是怕也跟那门一样被他一脚踹飞,他还没忘在冥界时那个被他一脚踹出去将近三寻远的人。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们被拉入什么幻境里了。”盛千景懒得多解释南柯一梦的用途和来历,直接说结论。
陈景舟道:“嗯?又是如此。”
盛千景道:“什么?”
“你这么一说倒是确实像极了我当时遇上的情况,一回头,什么人都没了。”
照他这么说,难不成又是那个境魔,可是不对啊,其余人都去追他了,没理由他好端端的离开了,除非:“除非,当时追着他离开的全都是假的!”
盛千景丢下一句就直接踏入府中,他直觉那人现在就在附近。
果不其然,府中别说是人连个鬼都没有,他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内堂。
刚一进入,便见着堂中高位之上坐着一人。
屋内窗子紧闭,纱帐阻挡了阳光的走线,四周昏暗不清,他两人的身影被倒映在门前。
堂上坐着一少年身形的人,阳光透进屋内只照亮了他的腿,头戴的斗笠因为低头遮了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