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奇异的金光快速划过天际,整个天空突然由浅蓝色被染成了奶白色。
地上的动物们无意识地警觉起来,不由自主地纷纷抬头,看到天时突然间受惊,开始往四周逃串。
刹那,那抹奶白色消失的无影无踪,天空已经重新变回了晴朗无云的湛蓝色,就好像刚才的异变不存在一般。
动物们顿时定住了,像什么都忘记一样,神情疑惑地挠挠脑袋,歪头,或者两肢向前伸了个懒腰,慢慢地走回原来的位置。
下一刻,在女娲国中心祭坛偏右,红瓦明堂神殿一层大厅内,几位穿着各异的巫祭正坐着,站着,或躺着念诵晦涩难懂的咒语。突然,一束金光凭空在一名巫的白玉色披风上轻轻描绘出了一棵小树,而小树左右各有天使的六翼。
一个念咒到眼皮快耷拉下来的巫好奇地瞥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打了一个激灵,开始呼喊同伴:“大家快看神迹啊!”
......
在夕阳的余晖下,一个梳着低马尾的红衣女子正和一个穿着浅粉色连衣裙的短发小孩手牵手在僻静的幽林中奔跑。两个人的大笑声吓跑了周围正在觅食的松鼠和野兔。随着天空渐渐暗下来,远处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变得越发模糊,所有树彷佛都在融入一片见不到底的黑暗中。女子停下脚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球。小球往空中飘去,在两人前方亮了起来。等到两人能看清方圆一里的环境后,小球的亮度才稳定下来,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一只体型异常巨大的八肢黑狼也不知何时悄悄地出现在这对母女之后。它深紫色没有瞳孔的眼睛散发着嗜血的红光。两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只狼,依旧在说说笑笑。
一瞬间,狼似乎瞅准了一个时机,猛地朝两人扑了上去。女子迅速转身,露出一张长相古朴的脸,纤细的眉毛下瞳孔漆黑的眼睛透露出死水一般的平静,没有丝毫惊慌。她手握一把不明材质的玄色大剑,眨眼间从下往上贯穿了魔狼的身躯。
魔狼瞪着眼睛,尸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大量的黑血溅到了女子身上。女子没有理会,反而把手中的大剑随意插进了魔狼的心脏。随后,大剑护手中心处的黑宝石发出了猩红色的光芒,剑身也缠绕着一股股黑气。随着黑气越发浓厚,女子脚下的魔狼尸体竟逐渐变得干瘪,直到化为一具干尸。
小孩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住了。他额头和手心不断渗出冷汗,身体无法控制地轻轻颤抖,双脚连一步也不敢迈开。“妈妈......这是什、什么生物啊?!你刚刚做了什么啊,怎么突、突然变成了这样?!”
女子蹲下,正视小孩的眼睛,神色严峻地说:“宝儿,这是魔傀。它是灵魂被邪恶能污染后吞噬的生命变成的-无自主意识,只知道服从污染源命令的傀儡和耗材。魔傀的核心通常是在体内邪恶能最集中的区域,一般是额头,大脑内部某处或者心脏。魔傀被击碎核心后,体内的邪恶能就会消失。但是尸身若被随意丢弃也会轻微污染周边环境,因此工匠会制作一些特殊的道具来转化这些尸身里的残余能量,用于反哺道具本身,这种功能偶尔也被称为‘净化’。多年来的的围剿和预防,使得邪魔和污染者基本销声匿迹,魔傀也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过了。现在突然出现,必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我们先去通知哨所。”说完他用左手扛起魔狼的干尸,右手拉着小女孩往北跑。
小孩边跑边说:“妈妈,你的眼睛下面怎么突然多了两条皱纹?欸,头上还多了几根白头发?我们来森林玩之前我好像没见过。这是怎么回事,妈妈?”女子没有回答,继续拉着小孩奔跑。小孩只听到了在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
两人跑着跑着,看到了一个木头搭建的简易小屋。窗户上没有多少灰尘,像是最近才被擦过一样。通过窗户往里看,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丝火光。女子警惕地握着剑,把小孩揽在怀里,重重地敲了两下门。
门嘎吱一声开了,是一位短发齐肩,脸上满是疤痕的人。他虎背熊腰,穿着一身发黄的暗色迷彩服,肌肉发达的古铜色胳膊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像被老鼠咬过的小坑一样的伤口。小孩吓得闭上眼睛。红衣女子却注意到此人左手中的黑色长方体哨所令牌上刻有一行白色小字:刑天哨所 侦察队总队长李英娥
李英娥瞥了一眼红衣女子,“呵,你谁啊?虽然看你这模样挺像那个姓丹的,但是先把令牌拿出来,否则老子也只能把你赶走了。”红衣女子皱了一下眉,但看此人确实是哨所成员(否则她手中用哨所特有材料制成的令牌会自动爆炸),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刻有朱色火焰花纹和凤鸟花纹的圆形白玉令牌。令牌有半个巴掌大,中央则是龙飞凤舞地雕了两个黑色大字:丹华。
李英娥拿来令牌,而自己的哨所令牌中心射出一道白光,笼罩了白玉令牌。随后那令牌上浮现出红衣女子头部的全息投影。李英娥觉得和红衣女子长相大差不差,于是又划了一下拇指,把一滴血滴在白玉令牌上面。这滴血瞬间被令牌吸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只是原来的头像投影立刻转变成了两个红字“华丹”的立体投影。李英娥点点头,把令牌还给了红衣女子,看向他的目光多带了一些敬畏,大笑着说到:“请问丹华您来找哨所做什么?老子是刑天哨所侦察队总队长。这职位允许老子接收紧急情报。”
丹华严肃地说:“几十年未见的魔傀出现了,袭击了宝儿和我。”李英娥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五官也扭曲了。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那群恶心变态的杂碎又窜出来了?老子一定要把这些垃圾个个都挫骨扬灰。您是在哪发现魔傀的?”丹华把魔狼的干尸扔在地上,凝重地说:“就在往南离这里四五里的地方。这头狼魔傀从背后偷袭宝儿和我。但这种魔傀继承了原型狼的习性,一般是两只及以上一起行动的。恐怕周围其它生命都会有危险。”随后丹华脱下红色外衣:“外衣上的黑色液体就是那魔傀的血。”
李英娥面色大变:“丹华,为了安全起见,你和这小孩现在就返回居住地。很快哨所最高级警报会被拉响,到时哨所名下的所有设施都会自动封闭,那时宝儿和你就得经过数周盘问,观察和评估才可以离开这里了。但是这件外衣和干尸需要被作为证据保留在这里。您看可以尽可能通融一下么?”听到这,丹华有些心烦的说到:“在这种状况下我自然会配合。我并非像一些流言说的那样蛮不讲理,也无意和女娲国刑天哨所作对。”李英娥尴尬的道歉:“对不起,老子听队友说过您这些年的故事好多次,就有些怕您了。毕竟您有这个实力......”丹华说到:“你没必要畏惧我。因为你总有一天也能像我一般自信,自由和强大。我听说过你七岁时曾经被一位邪魔教徒抓住,脸被其玩弄和划伤无数次,躯干则被无数鼠魔傀咬的千疮百孔,却还在濒死状态下凭借意志逃生的事情。若是我同龄时,恐怕做不到如你这般坚毅。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你我却也能成长为如今这样。”
李英娥抱拳感谢道:“谢谢您的点拨。若有机会,我一定会选择和您比试。但现在,请先和我的朋友大紫一同离开这里。丹华,女娲国人需要您。”
一只紫色的鸾鸟突然从森林深处飞出来,丹华抱着宝儿一脚跳上去,趴在它的背上。在宝儿的惊呼声中,紫色的鸾鸟乘风而起,停在空中,用粗大的嗓门说到:“客官丹华,去哪里?路费都一样,不接受砍价,那就是到地方出钱给美丽的我租个舞台,让优雅的我亮亮动听的声音,唱一首歌再走。”丹华无奈地说:“往西飞,去醉香楼。飞慢点,我想从空中看看一路的景色,再者小孩子受不了。”鸾鸟大叫一声:“好嘞。”
宝儿一路上叽叽喳喳:“妈妈好厉害,一下子就杀了那个怪物,后面几句话就说动了那个看起来很凶恶的姐姐呢。虽然妈妈陪在我身边的时间没有爸爸多,带我玩的时间看我的次数也没有姨姨多,但是妈妈也好爱我哦,一直在保护我,没有骂我。妈妈是怎么变得这么强的?以前姨姨和爸爸在我面前夸妈妈的时候我就觉得只是情感滤镜导致的。没想到,连队长姐姐这样厉害的人,都夸赞妈妈呢!”爱说闲话的大紫插嘴:“现在成妈妈的头号粉丝了是吧?成立粉丝团吧,你一定是团长。每次妈妈做啥你就带着粉丝们就赶到现场,挥舞着自制妈妈旗呐喊:‘妈妈一定可以的!妈妈加油!妈妈一定可以的!’想想就有意思。”宝儿害羞得红了脸,用言语回击大紫:“你才是头号粉丝鸟!”......
看着宝儿罕见的这么开心,丹华不仅想起了挚友:他彷佛寒冬中的阳光一般温暖明媚。
那时的丹华一直都又冷又饿又累,还总是因为忍受不了杀戮而绝望得趴在地上,一遍遍想着:“就这样消失就好了......”
但是有一次他在昏睡之际,一双温暖的手却把他抱了起来,送进了温暖的帐篷,甚至给他擦干净身子,盖上了被子。他睡得很不安稳,皱着眉头做噩梦的时候,是有那双手的人在自己耳边唱摇篮曲,让他渐渐放松了下来。醒来后,那人对他开心地笑了,还给她乘了一碗喷香喷香的番茄鸡蛋汤。
丹华仔细观察着这个奇怪的士兵,却发现他并不是一个老练的斗士,而是一个眼神中透露着无穷温暖和希望的新人。
在一场场充满阴谋与危险的战役中,这位初出茅庐的士兵永焱淼发力时会变得像火焰一般红的长发和无论何时都坚定的像黑宝石一般发亮的眼眸曾经是大家照亮前方的火炬。他靠着提升到极致不会感觉到痛感的身体,使用着金刚石双板斧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许多人都因为他的帮助或者精神受到了鼓舞,而存活了下来。
丹华在战场上努力立功,逐渐成为了永焱淼的搭档和挚友,也一直期盼着他能活到一百岁。
但是永焱淼却没能撑到最后。他死了。他因为身体过度提升的副作用诱发的恶性心脏病和急性脑溢血病而死。
丹华想,那时是在庆功宴上,他看着永焱淼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笑着就突然晕倒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就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永焱淼就在战争结束前一晚异常寒冷的黑夜中咽气了。永焱淼果然也接受了那个该死的实验。但是为什么非得是他死?为什么......丹华记得自己当晚一边哭喊嘶吼一边用拳头疯狂地砸着地,直到地上出现了一个十米深的大坑才作罢。可他无论怎么砸,挚友永焱淼却再也回不来了......
在挚友死后,丹华才知道永焱淼曾经也是仅有的一位伴侣偷偷投靠了污染者。当这件丑事暴露后,不带任何犹豫,永焱淼用斧头亲手处决了那位可恶的叛徒。丹华能做的只是征得弟弟与伴侣二人的同意,领养了他的遗孤,尽可能地照顾好这个孩子,也就是“宝儿”。
丹华叹了一口气。因为挚友死亡的阴影,他常常会在看到宝儿那双与永焱淼相似的眼睛时而痛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逃避和宝儿见面,避免和宝儿同一时间在家,在远远地看见宝儿的时候悄悄走开或者推脱宝儿的聚会邀请。他隐隐觉得自己不应该和宝儿见面,因为其母,自己的挚友,永焱淼是他看着死亡的......也许自己对于宝儿来说就是不祥的。
但是丹华看着宝儿今天和他在一起如此开心,却突然觉得心情没这么糟糕了。
因此丹华不禁自嘲道:“呵呵,这也许是错觉吧。宝儿若是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定会很恨我的。”
那是在庆功宴前一天,永焱淼偶然说起他几天前梦到了一个长翅膀的金色小人跟自己说:“我叫伊莲娜。你会死的,媎媎。不要去参加那个宴会。”丹华有点担心,却被永焱淼用力拍了拍肩膀,笑道:“无所谓,丹华。你知道我连妈都没有,哪里有什么弟弟。老姐就要去和你们一起庆祝。一次随意放松吃喝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丹华便压下了担忧的心思,佯装镇定陪着挚友踏上了那条不归路。
想着想着,丹华感觉天上下小雨了。他摸了把脸,尝了尝几滴水珠。呵,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