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陈松姐姐回来了。在我记忆中,很少见到她,只是每次她回来都会引起家里讨论话题。

    玉兰奶奶每天都坐在草垛旁边看马路上人来车往,即使没有几辆车,没有几个人。她总能从清晨坐到日暮,一整天都在门前溜达,偶尔看见认识的邻居,迈着颤巍巍的步子也去跟旁人搭话。说上好一会儿,主要因为她耳聋,旁人跟她讲话常常说东家的事,而她讲西家的事,两人能聊上半天。时间在有一搭没一搭之间缓缓流淌。

    倘若不预设结局,我们的故事就能够走向美好的结局吗?可是,美好的故事又怎么会有结局。

    要到多年后,陈松独自走在大雪纷飞的冬季,一步一脚印,回头发现脚印已被大雪掩盖,而偌大的、灯光璀璨的城市只有自己一人时,她感到如此磅礴、震耳欲聋的想念侵袭。夜色里,海水翻涌,倒影在海面的霓虹摇摆不定。

    说不清,想必人那颗跳跃的心是无法剖析的清楚。她不是三十岁出头的女性,更不是二十几岁的姑娘了,在四十不惑的年纪档口,她竟然说不出什么世界的,社会的,阅历的道理。仿佛和贺迎雪分手后,内心小小的她就永远困在那个春至。

    她不是所谓的恋爱脑,相反,她常常理性的让人误以为她与世隔绝,丝毫不考虑人类感情,只在乎利弊。工作中,沉默寡言,一心只想将工作做到尽善尽美。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但凡交到手上,她也会认真的跟你道出个一二三来。在工作中,不曾与任何人交心,所以社交圈子简单,甚至是无。

    显得冷漠又格格不入,她的眼睛像朦胧夜色中的暗色灯塔,独独的立在海面上,除非穿过迷雾,仔仔细细走到灯塔的近前,方才能窥探她的一些细枝末节。而要进灯塔一探究竟,灯塔就会自动摧毁。所以她的灯塔从不曾亮灯,只是独独的伫立在海面上。倘若有人乐意与她共存,会坐在灯塔旁歇歇脚,歇够了也就走了。

    人生的未知性,也让一切拥有可能性。而贺迎雪这个可能性和未知性是她唯一一次主动性争取得来的。相遇,是诡秘莫测的场所,灯红酒绿的欲望场。二十六岁,刚分手不久的陈松,面对未知的城市和独自的生活,陷入深不可测的迷茫。

    大学毕业后,她一直与男友吴骏生活在一起,她们大学里相爱相恋,相互陪伴到二十六的人生节点,最终还是分开。分开的原因,陈松也说不清,她也绝他挺好的,是一个不错的爱人,只是自己最终无法忍受跟他在一起时的自己。与其说他与吴骏分了手,倒不如说,她是跟和吴骏在一起的自己分了手。这是心理上的断裂,宛如剖心。

    陈松每每想到吴骏,常会可惜,是她辜负了他。他一直是一位合格的男友或者说未来老公,但是这都不是陈松想要的,至于她究竟想要什么,说不清。人生的选择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稀里糊涂的。

    十二三岁的陈松夏天常躺在农村老家的躺椅上,看着廊檐外的蓝天和杨树,思绪缥缈。未来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呢?像林老师那样?

    关于林茴,是陈松的一段美梦。只是这个梦做的太久、太痛、太刻苦铭心。成长的裂变、解构与重建都在对林茴的依恋中,以至于分不清究竟是梦,是爱还是现实。以至于后来陈松对遇见的每一个朋友都说,林茴,是她遥不可及的美梦。

    林茴老师的世界,比陈松还要凛冽,她的内心像是千年冰川,难以攀登。即使再难攀登的山,陈松也试图将她的旗帜插在林茴这座山顶,只是,翻过了这一座,登了顶,插了旗,陈松却发现,林茴并非独山,而是群山。

    她只是在这些群山其中的一座登顶,而她的身边有千万遥远的山巅,已经有人住下了。年少的陈松,遥遥望着那座有人间袅袅炊烟、枝繁叶茂、鸟语花香的山间景色,笑了笑,摇摇头不再攀登下去了。

    要到很多年后,陈松再次遇见林茴,她才懂得,她并非难以攀登,难以走近,而是那座山已经有了人家。走近自然容易,走进却是遥不可及。放下,不是放下林茴,而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去看看其它景色。

    虽然有了感知其他人的能力,看得见其他的人,可是还是欠缺了什么,至于那块欠缺的内心丢在哪里了,她找不到,找不回,也懒得找了。

    冬雪纷飞,陈松独自走在海边,看海面上的霓虹。点了只南京,她思索,过两天就是三十八岁生日,而父母也六十六了。她还没结婚,没有完成所谓的父母之命。不过还好,陈松没有被父母催婚的困恼,父母双亲虽没有文化,但是秉性醇厚,一辈子勤勤恳恳的做着农民。在土地上出生,也依靠着土地长大,生活,生儿育女。一辈子离不开的,就是土地。

    十几岁的时候,陈松丝毫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拥有这样的家庭。为什么我的父母如此贫穷,无知,甚至在家庭亲戚关系中都抬不起头。为什么自己的同学的爸爸妈妈永远看起来光鲜亮丽,年轻漂亮,而我的父母只是脏兮兮的,甚至在跟同学的父母说话的时候都似乎低眉顺眼。对于自己的学习成绩,只是会问考第几名,从不知晓其他。不会关心跟同学相处的好不好,不会知道青春期的少女内心的迷惑和悸动。

    他们朴实的照顾着陈松,陈柏姐弟两个的生活。吃穿用度,都在计算分毫中度过。在那片麦田里,年少的孩子,看不清这个世界的模样,看不到世界的广阔,不知道平原外还有山,还有海。即使后来上了学,学了地理,也只是在课本与书籍中见山的高耸,险峻,海的辽阔,无垠。这片广阔无边的田野,麦田,永远也走不到大海,走不到山顶。

    陈松对于这个世界最初的探索就从村庄东到村庄西开始的。三四岁,步履不稳的走在田埂上,爸爸妈妈撸起袖子在秧田里,弯着腰手里迅速将秧苗插进水田里。从田南一直倒退着插秧到田北,陈松常常是无聊的坐在田间等着爸爸妈妈插完秧,洗干净手,

    牵着陈松笑着问,“饿了没呀,松松。”

    陈松认真的拍着肚子说到,“它都叫好久了。”

    这时候,爸爸就会笑着掐着松松的咯吱窝将她放到自己的脖子上,骑着。陈松最爱这样玩了,常常夹着腿,笑着叫着,“爸爸,驾!爸爸,快跑。”

    爸爸就逗她,一会跑得飞快,一会又不跑了,直到松松着急的夹着爸爸的脖子越来越紧,爸爸再一次飞奔起来,将妈妈甩在身后。

    妈妈在后面轻巧的笑出了声,说着,“慢点儿,别闪了孩子的腰。”直到离妈妈越来越远,陈松才发现,妈妈不在身边,吵闹着从爸爸脖子上下来,飞奔到妈妈身边,奶声奶气的说,“妈妈,抱~”爸爸则会说,“玩够了就不要爸爸啦。”

    这时陈松就会趴在妈妈的身上,把头埋进妈妈的脖颈不去看爸爸。以为躲在妈妈的脖颈里,爸爸就不会发现了。

    爸爸妈妈的裤脚都是湿漉漉的,带着汗水、土壤与河水混合的腥气,一颗一个纤细的秧苗立正似的站满了一片秧田,小秧苗在夜色中随芒种地热风摇动。一家三口就伴随着夜色低垂中回了家。

    过去是那样美好却又不可能再回头了。

新书推荐: 物种不同非要谈恋爱 我在史馆写头条 八十年代胡同里 狐尾缠上白月光 我凭美图相机制霸聊斋 我不是故意移情别恋的[快穿] 坏种[破镜重圆] 全仙界都以为我是废柴 救命!咸鱼小作者没惹任何人 剑修穿进无限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