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了吗,刘二郎醉酒意图轻薄陈典史养的外室,昨夜被县令大人押入牢里了。”
“不对啊,我怎么听说是陈娘子押着那外室进了牢里,带着孩子滴血认亲,还认了两遍,都不是陈典史的。三人在牢里打了起来,县令大人把他们三人关起来。”
“我怎么听说杏花半夜敲陆府的门说县令大人捉了刘二郎和陈娘子,下一个就是陆家,威逼利诱陆娘子和陆大郎,强占商行地契。”
“可不是,县令大人去让钱仗将陆大郎请到了县衙里,要把地契还给陆家,杏花连哭带闹,以死相逼,陆大郎看不惯她那做派,又佩服县令大人人品,就将商行租给了杏花。”
“不过这刘家二郎怎么醉酒去找陈典史的外室了?”
“你傻啊,陈典史那个外室跟俏娘住在一起,俏娘又跟于郎君有一腿,于郎君又和刘二郎交好,没准于郎君想把俏娘介绍给刘二郎,那刘二郎走错门了呗。”
“也没准,拿个外室见陈典史被捉,孩子又被抢走,想找个下家,嘿嘿。”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讨论,谈话都被一个学子听了进去。
“老板,结账。”
学子紧蹙眉头扔下两枚铜板直奔繁山文院。
他推开门:“你们听说了吗?前日那个县令把刘家二郎和陈典史娘子还有他的外室给抓了?”
“自然听了,这梅县上下都传疯了。”
“我看他分明是想趁机捞油水,狠狠宰那刘家米行一笔。”
“那于氏布行的老板也被关了。”
“当初我佩服他殿前拒婚一身傲骨不为权势折腰,可当上梅县县令之后,先是纳了个外室,又强占陆家店铺,关押下属,谋害富商,桩桩件件皆是以权谋私,他比原先的那些县令做的更绝。”
“真是个伪君子。”
“对,他就是个不忠不义的小人,伪君子。”
“他前日见了院长竟然还爱搭不理,院长请他帮岳师兄一事,他还冷嘲热讽侮辱院长。”
“此等败类将来若在梅县长待,必会为祸一方,残害百姓。”
“我听说他竟然把白马将军的母亲都关押在牢房里了。”
“什么?” 众人皆惊。
“听说石老夫人也是为了岳赢之事去求得县令,那县令不敢替岳赢师兄求情罢了,竟然还把老夫人给捉了进去,真是官官相护。”
学子们正高声激昂口诛县令林昭谦,卫夫子手拿戒尺看着激愤的学子们,猛敲桌子:高声喝斥:“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 【论语·卫灵公】
其中有个学子站出来对着卫夫子说:“夫子,那林县令实在是欺人太甚,岳赢师兄的事情他不帮就算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把去求情的石老夫人也关了起来。”
“他就是害怕石老夫人去幽州找知府为岳赢师兄求情。”
“白马将军在边疆驻守沙场守护百姓安危,母亲却被人这么欺负了去,我不服,我今日就要去找那狗官说理。”
“算我一个。”
“我也去。”
“带上我。”
卫夫子看着这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学子,压着心胸焦躁,温声规劝:“此事与你们无关,我与院长已经在想办法,你们切莫冲动。”
“夫子,我知道您和院长是为大局着想,您和夫子是怕,怕我们前途受阻,但是我们读书就是为了忠君报国,为民请命,惩奸除恶,那个狗官如今强占他人商铺,勒索他人钱财,欺压下属,还欺辱守卫边疆将士的寡母,此等不忠不义不仁无礼之徒如何当得了梅县父母官。”
“对,我看他还不如前面那几个。”
忽然有个人站起身,踹了一脚桌子:“我这去找那狗官算账。”
“算上我。”
“我也去。”
在卫夫子焦急的目光中,学堂瞬间空无一人,连带着隔壁学堂的学子,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出了文院,走在街上,吓得街上的商贩急忙收了收摊,商户们更是紧闭屋门。
百姓们看着这帮声势浩大的学子似乎直奔县衙,他们紧随其后。
县衙门口的钱仗看着一群文院学子疾步往这儿赶,转身跑进县衙去找县令。
神情紧绷的林昭谦听着屋外匆匆脚步声大喝:“什么事。”
钱仗立刻停下脚步:“回大人话,衙门门口突然闯来一群文院学子。”
“嗯,拦住,我,这就去。”
钱仗得了令转身跑走。
“咳,咳,咳” 软下身子的杏花咽下口中的酸涩,殷红的眼睛里带着泪花。
林昭谦整理一下衣服,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杏花,嘴角噙笑走出屋。
杏花听着人走远了,“呸,” 往地上吐了口白痰,骂道:“狗官。”
县衙门口一群学子叫嚣:“狗官放了石老夫人,放了卢县丞,放了陈典史还梅县一片安宁。”
围在后面的百姓:“这又咋了。”
“吃饱了撑的呗。”
“县令大人也是非关着石老夫人干嘛,早点放出去不就没这些事了。”
“你不知道啊,那石老夫人在县衙门口把林大人的脸给打了不说,关入牢里,问候县令全家下到曾孙上到十八代祖宗,一个都没放过,中气十足的,要是放出来不得在县衙门口骂起来。我要是大人,我也不放她出来,让她在牢里骂算了。”
“可不是,谁能丢的起那脸。”
铁牛和铁成把公堂的太师椅抬到了县衙门口,下了台阶。与拦着学子的衙役站成一条线。
一身青衣官服丰神俊逸的林昭谦坐在太师椅上,眼神冷冽如刃看着阶梯下的灰袍学子们。薄唇轻启:“庄周有云:名也者,相轧也;知也者,争之器也。” 【庄子·人间世】
学子们瞬间安静如鸡,看着阶梯上似孤木傲于浊世间的林昭谦。
“念你们初犯,此次本官便不深究。”
突然有个学子高声喊道:“好一个不深究,林昭谦你这个狗官,白马将军镇守边塞守卫国土,他那年迈的老母亲只是过来,求你为岳赢师兄去知府那里求情,你竟然将人关押牢房不放出来。”
“对,你竟然还强占陆家商铺,你还要不要脸,可怜那陆老爷尸骨未寒。”
“你还用莫须有的罪名强关陈典史和卢县丞。”
“你这狗官,快快将人放了。”
“还陈典史和卢县丞一个公道,还白马将军一个公道。”
林昭谦眼神如刀:“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本官在问最后一遍,你们退不退。”
学子们您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有一个学子站了出来目光坚定的看着林昭谦高声大喊:“狗官,今日若能用我的性命能还梅县一个公道,我死不足惜。”
林昭谦冷笑挑眉看着:“好,本官成全你,铁成杖,”
“呸,呸,呸你若是想死,自己学那圣人投江去,别死在我家县衙门口,连累我就老爷受罪。”
杏花扭着腰走到县衙门口,嘴里不消停的骂着:“一个个读着圣贤书都读成了猪脑袋,不分青红皂白就找了过来,我家老爷何时占了陆家的便宜,陆家大郎早上刚跟我签了租赁契书。”
她从手里掏出一张纸展开给那群学子看:“可都看清楚了白纸黑字上写着租赁,还有陆家大郎的签名。”
“还说卢县丞和陈典史被我家老爷无缘无故关在牢里不出来,你们知道个屁,陈典史上回被人蒙骗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和俏娘抓进牢里,我家老爷英明神武戳破了徐娘的诡计,绕了陈典史一命,这回陆老爷一案,他和卢县丞竟然公然挑衅我家老爷的权威,我家老爷堂堂一县之长,怎容他如此挑衅就将他与卢县丞捉住关了起来,想着关上陈典史半个月小惩大诫,卢县丞正常放出来,谁知卢县丞不领情面,非要和陈典史一起出狱,我家大人只好成全他们的兄弟情义。”
学子们听着她的话,互相对视一眼,也不说话,忽然有人大声提问:“那陈典史娘子和白氏还有那刘家二郎又是怎么回事。”
杏花猛地一乐:“这回你可找对人了,我干的,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爱记仇,那白素娥得了陈典史宠爱总在我这里耀武扬威,我就借着陈典史被我家老爷压在牢里的时间,撺掇着陈娘子去将白素娥的抱回陈家认祖归宗,后来怎么想也不对,这孩子生的时间对不上,我就又跟陈娘子说了说,陈娘子也起了疑心,至于那刘二郎和于郎君之事,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俏娘跟于郎君的事情整个梅县都是知晓的,刘二郎又跟于郎君交情深厚,没准两人那天几碗黄汤下肚就忘了自己是谁。”
“那白马将军的娘亲是被那狗,那县令捉进去的,她又犯了何错,到现在还不放人。”
杏花伸出手指,指着说话的学子:“哎哎哎,你可别瞎说,我家老爷何时捉过她,是她老人家自己在牢里带着舒坦,自己不肯走,如若不信,你们派个代表,我带他们进去看看便是。”
学子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一会儿派出五个代表出来。
铁成回头看了林昭谦一眼,林昭谦颔首示意,铁成带着他们五个人跟在杏花的身后进了牢房。还未进去就听着一个男子凄厉的惨叫:“哎呦,老祖宗,我再也不敢了,求您绕了我吧。”
几人越往下走,就能听着沙哑声音喊着:“我绕了你,你们可绕了赢儿,我让你们仗势欺人,毁婚退婚不说,竟然还把人捉了起来,哪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脚踹皮肉的声音,婴儿的啼哭声顿时混为一谈。
“你这个贱人,等我出去我定饶不了你,你竟然如此羞辱我。” 陈典史隔着栏杆对着另一旁的哄着孩子的白素娥嘶吼,卢县丞背对着陈典史闭目不言。
白素娥也不看他,低头哄着孩子,陈娘子则抱着孩子原地转圈哄他睡觉,顺便欣赏着他二人之间的恩怨,甭提多开心了,感觉身体都变好了。
于郎君翻个身继续睡觉,崔婆子和张婆子两人唠家常,时不时地还偷看侯氏脚踩刘二郎。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讶的话都说不出来。
杏花特别贴心的给他们指出谁是石老夫人,笑意晏晏的凑过去:“老夫人,老夫人,是我杏花,我来看您来了。”
侯氏收回脚一脸开心的看着她:“你来了,一会儿给我带个鞭子过来,我总想抽那个王八蛋一顿。”
杏花一脸为难道:“不行啊老夫人,我家老爷肯定不让。”
侯氏叹了口气:“行吧,我也不为难你了,他们是?”
杏花:“他们是来接您出狱的。”
侯氏立刻变了脸色:“让他们从哪来滚哪去,老太婆我用不到他们接,我哪天想出去自己就出去,我还没呆够呢。”
其中有个学子凑上前:“石老夫人,我们知道您是受了委屈,特意救您出去。”
侯氏打量着他:“你这孩子看着也挺正常啊,听不懂人话是吧,别在这里没事找事赶紧滚开。”
一脸血痕的刘二郎猛地扑过来:“救命啊,我是冤枉的。”
侯氏一把将人抓开扔到地上:“呸,你冤枉,岳赢岂不是更冤枉。” 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个学子走到陈典史和卢县丞那里:“典史大人,县丞大人,我们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杏花凑到一旁:“白姐姐陈娘子那你们就在这里好好待着,等典史大人在家气消了,我再求老爷放你们出去。”
陈典史一听眼睛瞪向他们:“滚。”
卢县丞这时候起来走向他们:“你们。”
杏花一脸坏笑的看着他,笑得卢县丞心里发毛:“恭喜卢县丞,我听说玉奴姑娘怀孕了。”
卢县丞神情错愕,低头沉思片刻:“本官在这里呆的安心舒适。” 转身回去躺下装睡。
五个人面面相觑,铁成强压着嘴角笑意。
杏花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怎么,还有什么话想问吗,随便问,要是没话咱们可就出去了。”
五个人垂头丧气的跟在杏花身后出了牢房。
学子们看着一脸笑意的杏花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五个学子,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几人刚下楼梯,就听身后传来一股寒意:“拦下。”
衙役将那几人拦住。
“他们五人杖十,其余人杖五。若你们有一人逃跑,本官就带人去文院门口,繁山文院学子人均杖十,铁成行刑,本官亲自监察。”
学子们瞬间脸色惨白,听着他的警告不敢逃跑。
有个学子站出来指责他:“林,林昭谦,你,你把我们繁山文院的脸面放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