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雨。”
子雨寻着声音看去,少年趴在窗边,阳光像水银倾泻而下,衬得少年的笑容格外灿烂。
他本来还在苦恼,但现在看来,烦恼似乎也就那样。
“何事?”
卯夏离开窗边转而从门口走进来。
“你跟我去院子里看看。”
说着他便拉着子雨往院子中走去。
他兴冲冲地指向院子里的墙角处,唇角上扬,眼里的喜悦似乎下一秒便会溢出。
“你看,院子里的桂花开了。”
子雨此时正站在他的身后,从这样的角度看去刚好能看见他耳后一块拇指大小的淡红色胎记。
正好仲秋,金色叶蝶飘飘而舞,微凉的风习习而过,又带起了即将落地的叶子。
微风撩起如墨般的发丝却也在无意间撩起了他的忧愁。
子雨顺着卯夏指的方向看去,院里的几株桂花正舒展着枝叶,繁盛的绿叶间缀着满枝满枝的淡黄色花朵。
“阿雨?”
卯夏回头便看见子雨紧皱着的眉头。
他沉默了半晌。“说来,我养活这些桂花可不容易,你看这花开的这样盛,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
他又将视线放回了桂花树上。
想来间,子雨已经记不清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去观察院子里的事物了,记忆里快要枯萎的桂花树现在长的正是茂盛。或许是因为花开的太多,离近后桂花的香味愈加浓郁显得过于甜腻。
他不大喜欢这样的味道。
“为什么……”
在某一瞬间,似乎有什么声音从子雨耳边划过,那是极细的呢喃,融于风中,并不真切。
子雨摇了摇头让头脑更清晰分。他抬眼看去,卯夏还站在树边,仍然在讲着有关自己种树的事。
神色如常,依旧是那般温和。
这或许只是错觉。
子雨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的卯夏,那时的卯夏仅仅几岁,比同龄的女童还要稍微矮上一些。小小的一只还总是病殃殃的,他总怕养不活。
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这个开朗爱笑的卯夏。
卯夏原本的姓氏是什么来着,子雨有些记不清了,好像是姓“闻”。
但这又如何,来到这里后那原本的名字就不再属于他们了,有的只是现在的那位取的名字。
他不禁为卯夏感到惋惜,惋惜的同时也为其感到悲哀。
但至少……
“阿雨,你有在听吗?”
卯夏回头便看见子雨正盯着某处想的出神,他倒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抱歉。”
“算了算了,等下摘些桂花让酉冬做酒酿圆子或者桂花糕,然后大家分一分。”
但是酉冬已经不在了啊……
这一刹那,子雨只觉着脊背发凉,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明明清晨酉冬还同自己说过话。
“阿雨,你今天有点奇怪。”
“错觉。”
子雨当即否定了卯夏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这样奇怪。
“我去拿个盒子来盛桂花。”
说着他便留下子雨一人离开了。
空气中仍弥漫着桂花香。
“为什么?”
而这一次子雨确确实实听见了。
风里传来的呢喃声充斥着满满的怨恨。一瞬间的恍神,回神间他听见了心脏在呻吟。四周的一切都在他回神时悄然转变,空气中混杂不堪的气味压的他无法呼吸。
哪里还能闻得见花香?
西沉的夕阳在火光的映称下染红了半边天,依旧是哪个季节,微风依旧习习而过。 那难闻的气味掩盖住了桂花的味道,可这气味却越发的让人恐惧。
木材燃烧发出噼啪声响,盛开的淡黄色花朵被染得鲜红。
周遭的景象连同卯夏的身影一起映入了子雨的眼中,已经看不清他的面容,可却让子雨万分惊恐。
卯夏破烂的衣衫被染的看不出原本的色彩,挂在手臂上的衣袖遮去了大半的手掌,露出的那部分却没了肌肤。
血止不住的流,顺着指骨一点点滴落。 他还在说这些什么,但子雨已经听不清了,他蜷缩在角落把头埋在臂弯里,然后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闻间猛然间惊醒,他依然躺在客栈的床褥中,而刚刚的那一切只不过是他的一场噩梦。 他从床上坐起然后转头看向床边,本应该燃一夜的安神香却燃尽了,屋中弥漫的安神香的味道也已经散尽。
也难怪卯夏来找他了。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他一直在逃避,逃避回忆,逃避回忆中的卯夏。
窗子还开着,月上树梢,夜里皎洁的月光穿过窗子洒落在屋子里,虽不是那样明亮,却也足够了。
待风吹散冷汗闻间便起身下床去,他准备再去拿一支放在茶几边包裹里的安神香。
“阿雨……”
一声嘶哑的话语自闻间身后传来,这使得闻间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愣在原地。
除去震惊无非是恐惧,这嘶哑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况且这世上除了那人再无第二个人唤他为“阿雨”。
“为什么不回头?”
声音再一次从身后传来。
“为什么不敢看我?你在害怕什么?。” 他不再说话,像是在等着对方回答他的问题。
“卯……夏……”
闻间极力去维持镇定,可说出来的话依旧有些颤抖。
“嗯。”
身后有了回应,闻间依旧不敢回头。
四周似乎安静的有些过分,安静到闻间能够清晰的听见自己的鼻息声。
木质的地板发出两声嗒嗒声,紧接着闻间便被卯夏从身后环住。他将脑袋埋入闻间颈间,感受着他的慌乱与恐惧。
原来他这样平静的人也会有这样的情绪。
“我好冷,抱抱我好吗?”
一丝冰冷的气息拂过闻间的脖颈处,然后自那处蔓延至全身。
是真的很冷,冷到闻间不由得为之一颤。
“你再害怕对吗?”
说着卯夏便松开了抱住闻的手,他身上不停外渗的血液已经染在了闻间的衣袍上,还有闻间的脖颈上。
卯夏真的很想去擦掉闻间脖子上的血渍,可是他知道这样只会让血渍越来越多。
明明闻间身上是暖的,可为什么他还是好冷?
在卯夏松手的时候闻间又向前走了几步,他本想拉开自己与卯夏的距离,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绊着了,他只觉着重心不稳,摔倒的瞬间连带着掀翻了茶几。
茶碗碎了一地。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休息?”
房间外传来的一声巨吼将闻间拉回了现实。
幻觉消散前,他似乎看见了卯夏在笑。
环顾四周,房间中仅仅只有他一人,就连他身上的衣袍也是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