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晨眼看着柳双双越走越远,本来他就是想和她待一会,怎么突然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柳双双走的毫不拖泥带水,秦逸晨马上结账跟着出去,这一路上他都在想,他到底做错什么了?他想对她好还不对吗?两个人气鼓鼓的走着,秦逸晨越想越生气,在原地站定。
她有什么好气的,他才委屈呢!
他手里拎着在护肤品专柜买的东西,一个小小的纸袋,他本来是想给她这个的。柳双双的身影越来越小,马上要走出商场的大门。
秦逸晨抬腿追过去。
他太了解这个女人了,她绝不轻易撂狠话,一旦说了,就是真的划清界限,绝对不是跟男人耍耍脾气。
还从来没有异性跟他这样过呢,短短的路程秦逸晨又纠结,又委屈,但步履却未停下,他伸手抓住一只纤细的胳膊,他急道:“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柳双双刚要开口,他赶紧拦住:“我不听。”
他不敢听。
柳双双长眉微蹙,不耐烦地甩开他,又被他紧紧抓住。
“我错了。”秦逸晨下意识的说出来,但他也不知道他错在哪,只能胡乱地道歉:“是我不对,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
柳双双双眼直直望着他,像有团火一样,她问:“你错哪了?”
“我……”秦逸晨急的想挠头,又怕一松手,柳双双就会像一只鸟一样展翅高飞,消失不见,他说:“我也不知道,你说,我一定改。”
她眼里的那团火霎时消失,她脸上难掩失望:“何必呢,你是很好的朋友,只是我们不太适合。”
商场人来人往,路过的行人好奇地看着这对拉扯纠缠的男女。
秦逸晨此刻想的是,干脆到此为止算了,他以身相许,人家不要,两句话不对头就让她喷够呛,他想见她有错吗?他想帮她有错吗?
可他的手却有自己的想法,死死揪着柳双双的胳膊不撒手。
他现在觉得自己真的是贱的慌,中午躲开同事巴巴地跑来挨骂,大老远的来热脸贴冷屁股,还有他到底错哪了?
他紧抿嘴唇,气哄哄地瞪着她。
柳双双站在原地任他拉扯,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行,谈谈吧,边上就是咖啡店。”
“去车上。”秦逸晨回过神,去咖啡店说一半她再跑了呢,她就算是骂死他,他也要问出原因。
地下停车场内,两个人坐在车里,秦逸晨烦闷的想抽烟,他将车窗降下,摆弄着手里的烟盒。
柳双双发现他的动作,开口说:“等我下车了你再抽。”
秦逸晨将烟扔在一边:“我知道,谈吧,我到底错哪了。”
柳双双沉默了几秒,停车场灯光昏暗,让狭小的空间内气氛更沉闷,她透不过气似的降下车窗。
有什么好谈的,她问自己,说了他就能懂吗?男女虽然都是碳基生物,但好像隔着次元壁,根本无法打破。她只是秦逸晨的朋友,她不是他妈,她有什么义务教育他?
隔了很久,她才说:“工作可能对于你来说可有可无,但对于我很重要。所以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和男的谈情说爱……”
秦逸晨专注地看她,等待下面的话。
柳双双手里攥着之前用来擦嘴的纸巾,上面带着一丝血迹,她将纸揉皱又展开。
她说:“我觉得说了你可能也不懂,要不别谈了。”
秦逸晨:“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把话都憋在心里,我哪知道我做错什么了?你工作时间我骚扰你找你见面是我的不对,但你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火吧,我还哪做的不对,你说!”
柳双双将纸揉成一团放在手心,破罐子破摔道:“这是男女差异,我说了你也不懂。我不想跟你说工作上的事,是因为我觉得跟你说你也不了解,你知道了就会像今天这样,替我做决定,插手我的生活。”
秦逸晨一怔。
“我不喜欢这样,我明明自己就可以处理好,在你嘴里,仿佛我做的这些事都是没用的,我必须等一个人拯救我帮我。”柳双双转过头看他,“你这样让我觉得非常不舒服,我明明这么努力,却被你轻飘飘几句话否定。”
秦逸晨沉默地望着她
柳双双:“喜欢一个人应该是鼓励、爱护,而不是借着为你好的名义替别人做决定,如果是这种方式,这就不是爱,这是控制,你懂吗?”
她心里没指望他能懂,很多事情没感同身受过是无法理解的,但她依然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很感谢董事长给我这次机会,她说希望我可以走的更远,所以我很努力。我们最大的不同,是我活了这么多年,我的每一个机会都来之不易。”
她摊开手,纸团躺在她的手心,她说:“好感是一时的,但相处却需要面临很多问题,从处理问题的方式上我们就完全不同,你其实都知道,我们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
我们到此为止吧。
这句话含在嘴里,柳双双却不忍心说下去,就当是给两人最后的体面,她打算拉开车门下车,却被秦逸晨叫住。
“你别走,你是不是要收回给我的机会了。”
柳双双背对着他,却不敢回头面对他。
“你是不是嫌我幼稚不懂事。”秦逸晨委屈地说,“确实是我做的不对,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对一个人好,我觉得对一个人好就是拼命给她我觉得好的东西。她觉得工作不顺心,我替她解决,她想要什么,我给她买什么,但好像不是这样。”
柳双双说:“有的人喜欢,有的人不喜欢。”
这具30岁的躯体盛装一个独立的灵魂,正是因为见多了世界,她只想抓住她能抓住的,她能得到的,人会在历练中逐渐成长,却也会在别人撑起的保护伞下迷失自我,她需要的是平等和自由,而不是借着“对你好”的名义将她死死扼住。时至今日,她也没有那个耐心教男孩长大,陪他成长了。
她的人生有很多事需要去做。
昏暗中她转过身,秦逸晨眼尾低垂,看起来十分沮丧。他说:“是我不对,我让你不舒服了,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轻视你。相反我觉得你很厉害,你聪明、果断,真的。”
他伸手拿过柳双双攥在手里的纸,丢在垃圾桶里:“我表现自己的方式太幼稚了,雄性展示自己的方式无非是外形和财富,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只能不停地刷存在感,让你记住我。”
秦逸晨心里五味杂陈,原来他不曾真正了解过柳双双,她想要个懂她的人,而他恰好背道而驰。他有些懂,又有些不懂。
但他知道,柳双双下了车,他们两个,就再也不可能有交集。他想说些什么挽留她,她想要平等,她想要一个朋友般的恋人,他都可以去做。只是,只是她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说再见呢?
她为什么可以这么清醒这么理智呢?是因为她的感情只有一点点,而他的爱意却有这么多。
而爱的多的人总是要学会低头,今天,秦逸晨知道了,迟疑间,他低下他高贵的头颅,说道:“对不起,我改,你别放弃我。”
柳双双表情淡淡,她说:“你真的懂了吗?”
“我懂,你觉得我不够尊重你,但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秦逸晨诚恳地说,“秦怡女士从小就教育别人,但我可能表现欲太强导致适得其反。还有我确实对工作不太上心,因为我再怎么努力,也没有人夸我做的好,因为家里人都太优秀了,显得我什么都不行。”
他补充道:“但你不一样,你做的很好,不应该将你想的和我一样,努力的人不该被轻视,相反我很佩服你。”
秦逸晨苦笑一声,拿过丢在一旁的化妆品纸袋:“其实我也不是找你干别的,我看你嘴巴裂了,顺手买了一个送你。还没等给你,就吵起来了。”
柳双双下意识地握紧双手,她整个人紧绷绷的,她本来想的是和秦逸晨好好谈谈,细细剖析两个人的问题,最后分道扬镳,但剧情峰回路转变成了现在这样。
女人最怕什么,是当你对一个人产生怜爱之情的时候。刚刚还一副都市精英模样的秦逸晨此刻像一只沮丧小狗,柳双双那句想说的告别之词就这样消失在嘴巴里。
他说:“你要还生气,就打我吧,别打脸就行,我抗揍。”
秦逸晨抓住她捏的紧紧的拳头,放在自己身上:“你还生不生气了?”
柳双双倒是真不客气的锤他几下,她想起件事,问道:“你知不知道上班最忌讳办公室恋情?”
“我知道啊,就算真的分手了,大不了我辞职呗。而且集团总部和分公司一年都碰不上几次,等你混到集团总部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呢,可能我早都不干了。”秦逸晨握着手里骨感的拳头,偷偷摩挲几下,他突然反应过来,惊喜地眼角上扬:“这么说你答应了?”
柳双双现在头脑很混乱,她抽回手拒绝道:“谁答应你了,我只是暂时不生气了。”
一路上两人没再说话,车里播放着一首嘈杂的hiphop音乐,柳双双听着心烦,扭过头看窗外的风景。
10月末的树叶染上微黄,随风摇摆。秋日的碧空被高楼大厦挡得只剩小小的一块,柳双双望着那块不规则的蓝色出神。
车辆停在熟悉的大楼前,秦逸晨说:“到了。”
忙碌的城市,被禁锢的人,柳双双最近总是对上班感觉到抵触,感觉公司像个巨大的聚灵阵,将她抓过去狠狠吸取能量。手机里胡总监没完没了的追问进度,她看都没看回复了一句【好的】。
眼睛扫过手边的小纸袋,柳双双手指动了动。
她打开车门下车,秦逸晨今天做的确实讨厌,但她因为工作的不顺心大发雷霆也是真的。
她觉得人应该懂事,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因为没人有义务承受她的任性。可今天她在无辜的人身上发泄怒火,为了避免麻烦她完全可以拒绝,她为什么一边答应一边还要求对方按她的方式来?
因为她还有期待,她抱着一丝希望,觉得这世界万一存在一个与她契合的灵魂呢?
光影下秦逸晨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哀伤,他凝视着她,默默地转过了头。
柳双双走上前,脚尖在地上搓了搓,她说道:“你要送我的东西呢,给我吧。”
秦逸晨垂下的眼皮抬起,眼尾微翘,瞳仁亮晶晶的,他把东西递给她,说:“你记得擦,我也用这个,情侣款。”
柳双双未搭话,接过东西,踌躇地说:“下次别这样了,我最近很忙,你……”
她想,要不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嗯。”秦逸晨手指扣着方向盘,真皮上留下一个个半月形的痕迹,“那我走了。”
他余光看后视镜柳双双越来越小的身影,叹了口气,他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