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裴元手一抖,帘子就这么落了下来,挡住了世子的视线。

    可即便是这样,裴元依旧因为马车逐渐慢下来的速度而变得惶恐不安。

    他注意到手拿他制作到一半的巫蛊娃娃的裴宴怀。

    裴宴怀对上裴元的视线,柔声问:“需要我让世子离开吗?”

    裴元面色又白上了几分,连忙点头。

    裴宴怀见裴元六神无主,眼睛有些失神,他缓缓收回了手中的巫蛊娃娃,叫停了马车。

    裴元感受到马车停了下来,像是一只受了惊的鸟,惊魂失措地抱住自己的手臂。

    等他稍微缓过来些时,马车上早就没了裴宴怀的身影,他这才想起来方才裴宴怀从他的身前走过,下了马车,应当是去找世子对峙了。

    世子恣睢暴戾,目中无人惯了,裴宴怀真的能全走世子吗?

    裴元有些好奇,也有些担忧,他凑到车帘前,犹豫再三,还是悄咪咪地掀开了帘子的一角。

    裴宴怀站在世子的面前,单手负于身后,背对着他,他看不到裴宴怀脸上的神情,但可以看得到世子的表情不是很少好,像是没有吃到肉的狗,既憋屈,又苦大仇深。

    两人离马车比较远,又压低了声音,裴元没太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

    只隐约听到世子提到一个人。

    九千岁徐公公。

    裴元在家时听过这个人的传闻,据说徐公公权倾朝野,现如今皇帝病重,虽有朝中大臣帮着处理国事,但徐公公有绝对的话语权,他想要颁布什么法令,什么法令就会立马生效。

    朝中已经有不少人站队徐公公了。

    裴元想的太过入神了,手中的帘子受到另外的力道而被掀起,大片耀眼的光落了进来,他来不及闭眼,受了刺激的眼睛氤氲上了雾气。

    他尝试着想要睁开眼睛,一只温和的手先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世子已经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裴元拿下裴宴怀带有淡淡檀香的手,勉强睁开一道眼缝,眼前的人的身影有些虚幻,裴宴怀身体周遭的光影被拖长,显得极为不真实。

    “你认识徐公公?”裴元回想着世子方才吃瘪的表情,那分明是极为惧怕裴宴怀搬出来的徐公公。

    他知道裴宴怀每日都在忙碌家中的生意,以为裴宴怀顶多认识一些商贾算不得上不了台面。

    这是在京城中,若是能结识权贵,那才算得上是左右逢源。

    裴元有些急切地盯着裴宴怀,完全将方才吓到他的世子给抛之脑后了。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在读书弹琴上差于裴宴怀,可若裴宴怀认识朝中的人,那他于裴宴怀的差距就更大了。

    父亲应当会更加喜欢裴宴怀吧?

    裴宴怀闭了闭眼眸,似是有些疲惫,又好像不想要与裴元谈起这个话题。

    可裴元就像是被羽毛挠了心口,若是不问个清楚,他会一直困于这种瘙痒。

    他靠了过去,拉住裴宴怀的袖口,这种事情他做得多了,愈发的得心应手,“哥哥,你和我说说,我就是有点好奇,太监真的和他们说的那般,不会有胡子吗?”

    裴元想要换个问法,企图从裴宴怀的嘴中问出些什么。

    裴宴怀眸光微微一段,眼底好似闪过一抹淡淡的讥讽,“嗯,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是差不多认识徐公公,还是说太监们差不多不会张胡子?

    裴宴怀拉住了还想要再问下去的裴元的手,指着只完成了一半的巫蛊娃娃,“它的头发是怎么缝上去的?”

    裴元的注意力被裴宴怀拉回到巫蛊娃娃身上,他故作诧异,“怀哥哥,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旁人都说裴宴怀过目不忘、学富五车,原来也有裴宴怀不懂的事情。

    裴宴怀勾起唇角,温和地摇了摇头。

    “其实很简单……”

    裴元欣喜于自己会的事情,而裴宴怀是个门外汉,立马高兴地拿起巫蛊娃娃,教起裴宴怀来。

    裴宴怀明明拿弓射箭的时候那么厉害,可穿起针来,那针线仿佛和裴宴怀有仇一样,线软趴趴的,怎么也穿不过针孔。

    裴元在一旁看着都着急,他从前在街头行骗,神棍拿着钱去找温柔乡时,他一个人闲来无事,就会做巫蛊娃娃打发时间。

    一开始做得时候是有点手生,但慢慢的就熟能生巧了,一天可以做三个。

    不过那个时候,他做的可能不能称之为巫蛊娃娃,应该是稻草娃娃,布料珍贵,神棍不会让他糟蹋布料做巫蛊娃娃。

    他做的巫蛊娃娃虽然能诅咒人,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用巫蛊娃娃来对付神棍。

    一则是巫蛊娃娃就是神棍教他做的,他不一定能害得了神棍,二则是他那个时候已知相信神棍就是他的父亲,即便神棍时常打骂他。

    裴元挤了过来,视线落在针线上,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来到了裴宴怀的怀中,尤其是裴宴怀还将手臂微微抬了起来,更是将他圈住。

    “你看,这样……再这样……不就穿好了吗?”

    裴宴怀目光落在少年纤细白皙的脖颈上,青色的血管没于其中,被树枝划出的伤痕渐渐痊愈,生出了浅粉色的新肉。

    “你有在听吗?”裴元侧眸,见裴宴怀盯着他的脖颈看,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手臂碰到了裴宴怀的手,这才注意到裴宴怀将他揽住,他们这般姿态,有些过于亲昵了。

    他当即推开裴宴怀的手,将针线连同布料一并扔到了裴宴怀的怀中,脸颊泛红发胀,吸吮着下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

    裴宴怀指腹轻轻摩挲着带有裴元体温的布料,缓缓道了句,“抱歉。”

    裴元脸色更为难看,裴宴怀向他道歉了,就说明裴宴怀方才也知晓自己在做什么。

    他想要动怒,却又忍了下来,因为从方才他接近裴宴怀,他就是有事相求。

    “怀哥哥,我不计较这个,但是你不能将我被赶出书院的真相告诉祖母和父亲。”

    裴元提出这样的要求,多多少少有些羞愧难当,可他不想要从父亲的脸上看到失望的表情。

    或许父亲根本就不会对他感到失望,因为裴宴怀才是父亲想要的孩子,裴宴怀撑起了整个家,这个家有他没他都一样。

    裴元咬了咬牙,声音近乎是挤出来的,“若是你不答应,我就把你对我做的种种事情,告知祖母父亲!到时候他们应当会厌恶你。”

    什么玉洁松贞的裴家公子哥,就通通不作数了。

    久久的沉默让裴元心中越来越没有底,他主动靠近裴宴怀,就是勾引裴宴怀对他做出一些不符合礼仪的事,借此胁迫裴宴怀答应他提出来的请求。

    裴元得不到裴宴怀的回应,他缓缓抬起眼帘,裴宴怀淡淡地看着他,眼中寂寥的寒意卷着讥讽淡漠。

    “嗯。”

    裴元重新埋下了头,他今日穿着樱草色的新衣,不敢露出一点狼狈,生怕被父亲看出他是被赶出书院的。

    心愿达成,但裴元并不开心,即便衣服严严实实穿在身上,他清楚自己与床榻上的小倌并无不同。

    他吸了吸鼻子,没有让眼底氤氲的水雾变成泪珠滴落下来。

    他也不过是想要被人疼爱,被人需要,他不想要再做可有可无的小骗子,就算是死,也不会有人为他产生半分的感慨。

    马车停住,裴宴怀率先走下了马车,头也没有回,更是没有给他一个目光。

    裴元赶紧揉了两下眼睛,下了马车,裴宴怀并未等他,而是先一步走到了站在门口等待的祖母的身边。

    裴宴怀快步上前,有些担忧,“祖母,外面风大,您怎么站在这里等了?”

    祖母笑得眉眼微弯,乐呵呵地拉过裴宴怀的手,“不大不大,祖母人虽然老了些,但身子骨不至于这点小风都受不住,许久没有见你,祖母很是想你,这不就出来等你了,就等了一会儿。”

    裴元站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听着祖母因不想要让裴宴怀担忧而耐心解释,心中愈发不是滋味,捻着衣袖,后想到祖母曾说过他这动作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便缓缓松开了手。

    “小元,这一路累了吧。”

    裴元听到父亲的声音,急忙抬眸看去,父亲脸上带笑,柔和的看着他。

    裴元心中的酸涩好似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他差一点又要哭出来,强忍着嗓子里的酸涩,向祖母父亲问好,“祖母,父亲,我不累。”

    祖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宴怀,陪我进去吧,早就备好了晚膳,多用一点,我瞧着你都清瘦了许多,你打点生意不容易。”

    父亲对着祖母微微弯腰,“母亲,宴怀你先陪着祖母进去。”

    等到祖母和裴宴怀离开后,父亲转身看向了裴元,眼底一而过的冰冷让裴元差点以为父亲知晓了他被赶出书院的事实。

    父亲轻轻地拍了怕裴元的肩头,“饿了吧?我让厨房做了许多你喜欢吃的。”

    裴元鼻头更酸了,急忙埋下头,声音有些哽咽,“谢谢父亲。”

    “父亲,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祖母她好像不太喜欢我。”

    裴元咬着下唇,犹豫再三,还是将心中的困惑说了出来。

    父亲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停滞,目光停留在远处,“你……没有做错什么,祖母也并未厌恶你,不要想太多。”

    裴元不知道父亲说这些话是不是为了安慰他,但即便是安慰他,他心中也会好受许多,起码父亲是不愿意让他接触到痛苦的真相。

    …………

    裴元重新回到了他的怀安阁,院中的下人比他走的时候少了一些。

    不过他不喜欢人多,下人们总是用打量的目光盯着他看,私底下还会说他真的是裴老爷的孩子吗?

    裴元紧紧握着让他成为裴家二少爷的木簪。

    他的确不是,可他们一直在找的真正的裴家二少爷已经死了。

    过了几日,玥常领到了月钱,进来时,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是忧。

    裴元早就从管家的口中得知这个月的工钱翻了两倍,这原本应是一件开心的事,所以当他看到玥常的愁容,愈发不解,“多发了工钱,你怎么反倒是没有那么开心?”

    玥常撇了一下唇角,“我是为少爷不平,少爷可知道下人们为什么能多领月钱?前段时间,怀少爷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最近收到了尾款,赚的盆满钵满,老夫人听到这个好消息,病好了大半,老爷也是对怀少爷夸赞有加,谁还记得少爷您才是真的……”

    “玥常,不许乱说话!”

    裴元当时呵斥了玥常,但难掩的慌乱却骗不了他自己。

    他很害怕裴宴怀会因此彻底夺取他在裴家的地位,那日,父亲就对他冷淡了一些,许是因为他不告而别去了书院,没有取得好成绩,又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家中。

    裴元去找了父亲,在父亲关切的注视下,他心虚地埋下了头,“父亲,我想要学习如何经商。”

    父亲沉思了片刻,没有他想象中的爽快答应下来,反问道:“为什么要学?”

    裴元紧张地扣着自己的袖口,措辞半天:“我整日待在府中无所事事,我想学习经商,然后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这番回答,下意识抬眸去看父亲的反应。

    父亲端坐在书案前,微敛着狭长的眼眸,屋内烛光跳动,光影之间,他竟然从父亲的身上看到几分裴宴怀的影子。

    父亲神情淡漠了许多,“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我会安排的。”

    …………

    裴元如愿以偿的成为了西街布庄的掌柜的。

    但与他想象中的不同,布庄的生意一直不好,明明这里的布料和裁剪师傅与裴宴怀在东街的布庄差不多,可裴宴怀的布庄门庭若市,顾客盈门?,而他的布庄门可罗雀。

    他有到布庄看过,相同的料子,他的布庄要比其他的店铺贵上不止一半。

    店小二告诉他,这些布料的价格一直都是如此,裴宴怀那里也是买这样的价格。

    裴元就更加想不明白了,谁会花更多的钱来买相同的布料?

    裴宴怀又是怎么把布料卖出去的?

    裴元的账本上几乎没有进账,而他还要付店铺租金以及裁剪师傅和店小二的月钱。

    玥常见裴元整日愁颜不展,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担忧不已,“少爷,你要不去问问怀少爷是怎么做的?他肯定有法子。”

    裴元:“可这种事情,他会告诉我吗?”

    玥常思索片刻,“怀少爷心善,少爷你去求求怀少爷,怀少爷应当会帮忙。”

    裴元摆了摆手,“暂且搁置一会儿吧。”

    尽管嘴上是这么说的,但第二日,他就去西苑找了裴宴怀。

    可裴宴怀说身子不适,没有见他。

    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

    裴元知道裴宴怀这是在为着上次在马车上的事情躲着他,可裴宴怀越是不肯见他,他就越是焦躁不安,越是觉得裴宴怀知道什么法子,故意瞒着他。

    这天天色阴沉,裴元早早打听好了裴宴怀今日会出去参加宴会,他趁着裴宴怀不在时,来到了西苑,见到裴宴怀身边的小厮。

    自从裴宴怀将身边的人尽数换掉后,新来的下人就对他客气了许多。

    小厮见到是裴元,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对着裴元行礼,“少爷今日出去了,要晚些时候才会回来。”

    裴元挺直腰背,掩饰自己的心虚,“我进去等怀哥哥回来,你且不要告知他我来了,我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小厮微怔了下,但还是答应了下来,“是,元少爷。”

    小厮走出屋子,还不往关上了门。

    裴元环视了一周,即便裴宴怀现在所住的西苑比不上他的怀安阁,但屋内陈设的淡雅别致却是他无论添置多少副山水画都无法拥有的。

    他望了一眼门口,确定小厮真的走远了后,他来到里间,脱掉鞋袜上了裴宴怀的床,盖好了被子,连头都埋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裴元探出脑袋,掀开被子,坐起身,犹豫片刻,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似是裴宴怀回来了。

    他不在纠结,解开衣带,敞开衣襟,明明已经入夏了,可肌肤在接触到空气中,他依旧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

    裴元将脱下来的衣衫团成了一个球,人和衣衫一起塞进了被子里。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闭了闭眼睛。

    …………

    “少爷?”

    小厮见裴宴怀面颊上带着些许不自然的红晕,原是想要伸手搀扶,却被裴宴怀拂开了。

    “去备些水来。”

    “是。”小厮看着裴宴怀转身走进了屋内,欲言又止,想起先前少爷叮嘱过他们,若是元少爷来了,绝对不能怠慢。

    少爷和元少爷的感情应该很好,只是最近有了些小矛盾。

    小厮想着趁这个机会让二人重归于好也是好事一桩,他快步走看。

    裴宴怀推门走入了屋内,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先前饮下了不少酒,如今酒劲上来了,不仅头有些晕,而且身子也发烫。

    他行至里屋,忽然抬起黑沉的眸子,环视了一下周围,微微绷紧下颚,脸色略沉地走到床榻上,不由分说地掀开了被子,露出里面只穿了亵裤的裴元。

    裴宴怀微微一怔,松开了另外一只衣袖里正在蓄着内力的手。

    裴元羞耻难耐地咬住了下唇,缓缓坐起身子,“哥哥,布庄的布料如何才能卖得出去,你和我说说,好不好?”

    他又低声下气叫了几声“哥哥”,可裴宴怀始终无动于衷。

    想到父亲逐渐淡漠冰冷的态度,即便父亲并未说明,但他已然感觉得到父亲对他的失望。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他不能再回去当任人欺辱的小骗子,他必须在这里证明自己的价值。

    裴宴怀垂着眼眸,瞧不起神色,薄唇微动,声音喑哑:“出去。”

    裴宴怀越是如此,裴元越是慌乱。

    他不能就这么走了,既然都选择了这么做,他一定要问出一个结果。

    裴元突然抱住裴宴怀,脸贴在了裴宴怀的腰腹上,“哥哥,你就告诉我吧?”

    “你要是不说,我就……”

    裴宴怀压下睫羽,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就是让裴元感觉莫名有些心慌。

    “你就如何?”

    “出声呼救,让裴府上下都来看看,我是怎么在床榻上凌辱你的?”

    裴元颤了下身子,还未作出任何反应,忽然站在床榻边的裴宴怀欺压下身子,不仅落下的影子将他笼罩在其中,裴宴怀充满侵略性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另外一只手则是向下探了过去。

    裴元大惊失色,立马蜷缩起身子,还未出声,就被裴宴怀捂住了嘴。

    “不是要被我凌辱吗?怎么,怕了?”

    裴元惶恐不安地瞪着眼睛看着裴宴怀,捂住他嘴的手却缓缓移开。

    裴宴怀:“你大可出声,看祖母和父亲是信我对你有不轨之心,还是信你自轻自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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