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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探荒宅悦美色

    李漼渊病中垂死惊坐起。

    玲珑剔透的眼底冒着一团小火苗,狗屁的日行一善!

    宋蕤笑:“这不就好啦。谢某可是有着一颗冷酷无情的心的女人,不要给谢某装死,咱们好聚好散,再见不难。”

    李漼渊表情愤恨且无言以对,衬得他这张昳丽精致的脸颊生机勃勃。

    女流氓,混账泼皮,谁要与你再相见!

    宋蕤嘴上得理不饶人,没理便不让人开口。嘴皮子异常活跃,眼睛沿着字迹一目十行,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绘画。

    桌案上平放着李漼渊方才所写,字迹清晰,足有近千字。

    看完,宋蕤感慨:诚心可嘉,本人拒绝承认。

    字里行间还原了风雨夜荒庙两人相见场面,虽原原本本,并未添油加醋,可觉察到他所流露出的绵绵情意,宋蕤便觉得古怪而厌烦。

    李漼渊直勾勾盯着谢画师笔尖,轻盈跳跃。

    她用得是东都七年前流行的画法,水墨勾勒,再行晕染,兼具白描和工笔重彩的画技。藏锋于内,画得衣纹却又软又弯。

    七年前流行过一阵儿,被称为“流云描”。

    李漼渊脑子中应声冒出一行背景信息,再去细想,却摸不着头脑。自己为何知晓,又是从何处知晓,皆寻不到。

    心中猜测,莫不是,这急色鬼投胎的谢画师是东都之人?

    宋蕤弹了弹笔锋,滴下一点墨痕在桌案上。

    她心有思虑,没想好,到底是随意画一幅敷衍过去,还是据实绘像。

    这实在是柄双刃剑,用得好了,李漼渊便是指向他人的刃;用不好,便是指向她的剑。

    李漼渊时时刻刻注意画像进度,见谢画师仅画女子眉梢一点,突兀停下沉思,禁不住着急起来。

    目光灼灼,暗含催促。

    宋蕤实在苦恼,决策不下。

    “大郎君,谢某有个困扰已久的疑惑,还望大郎君不吝赐教。”宋蕤干脆搁下笔,自顾自道:“你说你一个东都的贵公子,为何对一个乡野村妇念念不忘,是一时起意?还是有所图谋?”

    污蔑!污蔑!

    李漼渊心中愤愤不平,前所未有的生气。

    可以质疑他的人品,绝不可以质疑他对仙子姐姐的一腔痴情!

    什么乡野村妇,他的仙女姐姐飘然若仙,品行高洁,岂是她一个混迹市井,一身脏污之气的混账可比?

    宋蕤竟从他眼底看出真实的爱恋来,灼得她眼底骤然一缩,摇摇头,暗叹自己眼花。

    “算了,我问你作何,总不能当真一见钟情。”说完自己先笑了,“什么一见钟情,你连那女子的面都没见着。”

    李漼渊怒目而视。

    荒谬!荒谬!你自己受过情伤,不相信人间真情在,你就独自舔抵伤口去,做什么胡乱诬陷别人!

    宋蕤重新提笔,决定富贵险中求。

    她要远嫁李漼渊伯父,年轻貌美的她,有那么一两个追求者,怎么了?过分吗?

    届时,若李漼渊恼羞成怒,寻衅报复她,正好让她有理由脱离李氏。

    笔下女郎的身形窈窕,面目在宋蕤手下渐渐清晰。

    温柔如水的眉眼,柔软缠绵的含情目,淡色的唇轻合,通神仙气飘渺,头上的戴着一顶斗笠,短纱摇曳,狰狞面具却被她拿在手中,正神色浅淡望向画外之人。

    ……仙女姐姐!

    李漼渊与她四目相对,心尖猛然一悸,跳脱出一个名字。

    对了,对了,就是她,合该如此模样,高高在上,高贵冷艳,飘然若仙,不似人间之人。

    宋蕤诧异良久,这画像既不是现在的她,也不是风雨夜的宋蕤。她端凝画上女子良久,轻轻抚摸她清浅矜傲的眉眼。

    这是沾染东都的谢清稚。

    她的眉眼肖似母亲,却不像母亲温婉,与人为善。少时生性刻薄,又恃才傲物,待人接物骄矜得很。

    宋蕤不知莫名其妙,就是想画下这张画像。

    要李漼渊看清,他所思所想的心上仙,同东都贵女,清高自傲,自私自利,丝毫没有不同。

    李漼渊欣喜若狂,恨不得跳起来快走两步。这样想,他也这样做,猛然跳起,一蹦一蹦窜到宋蕤面前,痴痴地观摩画上女子。

    活脱脱深情的模样。

    突然出现的外力,骤然打断宋蕤怀念过往。

    “李漼渊,你喜欢她?”宋蕤话是对他说,眼神却仍然留在谢清稚清高的眉宇,不知在深思什么。

    “喜欢她的漂亮?也是,长得比她还要美的人不多见。你出身李氏,高门大户的,应该见过更多比她还要美艳漂亮的,她有哪里好?看着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李漼渊恶狠狠反驳宋蕤说得坏话,点头又摇头否认。

    不明白这个古怪的画师又犯了什么病,真心喜欢一个人,与她的家世长相有关系吗?同是女子,为何有如此大的恶意?

    “李漼渊,你到底……”宋蕤眼神有一瞬间晦暗如墨,翻涌着无边无垠的痛色和怅惘。

    李漼渊面露惊恐:……

    可恶的女人,又要对他做何?

    宋蕤端量他泫然若泣的面庞,将叠在谢清稚下端的画像拿出,恶趣味发作,挥手绢一般挥动。

    “你瞧瞧,比你的仙女姐姐如何?”

    “!!!!!”不知羞耻!混账画师!色鬼!

    李漼渊面皮涨红,又细又薄的面皮仿佛敷粉,一刹那宛若桃花绽放,万千芳华迷人眼。

    宋蕤饶有趣味,变本加厉,将活色生香的画像怼到李漼渊面前。她早有想法,想画一张李漼渊的艳色图,一直没遇见合适的时机。

    画像并未上色,眼下只是水墨画,画像上的小郎君呈仰卧姿,衣衫凌乱,纤细双足蜷缩在外,神色迷离,眼尾一抹红痕,顺着细长的颈项烧到纤细手腕,斑斑驳驳浮在细长白皙的手臂。

    看向画像外的眼神欲语还休,潋滟着绵绵情意。

    露在外面的手腕纤细,绑缚腕带,贴在脸颊,楚楚可怜的像落入猎人陷阱中的小羔羊。

    李漼渊忍不住看了一眼画像,被扑面而来的欲,熏得惊心动魄。

    他的脑子迟钝起来,这是他的画像?是他的?

    “只是一副画罢了,都是杜撰,你为何如此大的反应?”宋蕤见他情绪激动,生怕他一时真心撅过去,赶忙撤回画像,换了一张。

    心心念念的仙子姐姐画像就在眼前,美目盼兮,顾盼生辉。

    不知为何,李漼渊却觉得五味杂陈。

    看着自己和宋蕤手中画像,仿佛看在手人质。

    “这样说的话,李大郎君,谢某可是你生命中,贵不可言的贵人呐。”宋蕤语气上扬,戏谑道:“那您可要出多少金为了这副画像?”

    李漼渊动了动被捆成蚕蛹的身体,眼皮轻飘飘上撩,带着逐渐游刃有余的自信和胜券在握。从宋蕤提起钱财,胜利女神的天平已然站在他身后。

    “该死的!”

    宋蕤后知后觉,表演一出用力过猛的气急败坏。

    “李漼渊,我做你的生意,一张画像五百金,这是你应下的。”

    李漼渊眼神睥睨:那又如何?

    绑了我,还要我给你钱财,怎得可能!再者,仙女姐姐的画像,我可是看见了,记在心中,你还能奈我何?

    李漼渊神气十足,就差掐腰狂笑。

    心道:恶人自有恶人磨,狂徒,遭报应了吧!你不放了我,我就是不给钱~

    宋蕤攒起拳头,恶狠狠冲他一张俏脸而去,没等拳头落在他脸上,李漼渊双眼一翻,晕倒在地。

    沉稳高大的宋简摘掉面具,收回劈晕他的手。

    侧首:“皎皎?”眼神询问宋蕤下一步。

    宋蕤艰难挤开身前臃肿的衣物,企图蹲下身弯腰,姿势之滑稽令宋简莞尔。

    眼神慈爱:“可是要作何?”

    宋蕤:……

    “这李漼渊铁了心要翻脸不认人,我们总不能白来一趟。阿兄,请你搜上一搜,看他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宋蕤恢复了原本声线,透着贼走空的羞恼,浑身上下异常烦躁。

    宋简将李漼渊从头到尾摸了一遍。

    摸出一块青莲玉竹花鸟佩,两块手帕,一包温热茶点,一袋碎银,一包药粉。

    宋蕤震惊:……咬牙切齿,唾骂一声,呸,穷鬼!

    宋简见她心情实在不快,将玉佩扯下,细看两眼,淡青水头的玉佩在微光下朦胧生辉,散发着剔透晶莹的光,水润润的,格外好看。

    “是东都早间那年流行的样式,成色上好,价值千两。”

    一看就骚气又无用。

    宋蕤不感兴趣,也不想拿那块玉佩,恹恹道:“阿兄,今日也不算白来一趟,这玉佩你拿去处理吧,我不要它。”

    宋简缄默,收起玉佩。

    两人将悄无声息将李漼渊搜刮一番,抹去来时所有痕迹,潜出宅邸。

    等在外头的李氏仆从如临大敌,将厢房前后围了个水泄不通,守卫巡逻不断,流水不歇一般。

    荀瑧来回踱步,神色担忧。

    已将近半个时辰,屋内还无一丝动静。

    李相因抄刀,神色冷峻,眼底闪烁带冷色的光,挥手,一黑衣侍从无声上前。

    “去敲门。”

    侍从脚下无声,一个跃起,堂而皇之落在厢房门前。

    “笃—笃—笃—”

    短促三道叩门声划破寂静。

    一片死寂——

    “来人,撞开门!”

    门扉,窗牖遭受外人,豁然洞开,冰冷的月光流泻进入,朦朦胧胧照亮屋内一切。

    屋内荒芜场景和凌乱之人一览无余。

    李漼渊一身狼藉,衣衫凌乱,手脚被缚,孤零零瘫倒在地。乌黑的长发如蜿蜒游动的黑蛇,遮住面色,毫无生息。

    荀瑧脸色大变,慌忙奔去,抱在怀中,去解李漼渊手脚腕上绑缚的麻绳。

    李相因眼眸发冷。

    “追,联络西京城防军,发现夜行可疑之人,生死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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