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澈始终保持着抱孩子的姿势,没有熟睡,生怕磕着碰着孩子,悠悠转醒的时候叫了几声omega的名字,长久没有回应,alpha开始慌了,他不能接受一秒钟没有许觉羽的生命,好不容易才见到面,又怎么会舍得分开?
怀里的小团子又在哭闹,抓着alpha的衣服不放手,孩子不会懂alpha想要站起来去寻找omega却无法站立,也无法看清的崩溃和无力,只是在发泄着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让alpha无暇其他,一想到自己没有办法站起来,时澈就觉得这比死还痛苦。
借钱总比还钱容易,omega拿着不属于他的钱,干着自己干不了的事,他此生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现在真正到自己手里,反应有种虚浮感,这么多钱,这么容易,就全是自己的了......足够救alpha了吧......还不够的话,可能自己的命都没有那么多钱。
没有时间留给omega想这么多,在他拿到钱的下一秒就准备回去找alpha,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孩子和阿alpha重要,在许觉羽看来是这样的,高利贷是什么东西许觉羽不是不知道,如果榨干自己可以换取他们平安,那么许觉羽宁愿去死。
不管未来是什么样的,至少在拿到钱的这一刻,许觉羽眼里的笑意流露到唇边,露出洁白的牙齿,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alpha,有希望了,有机会了,有能力了,风在耳边呼啸,许觉羽一路跑回胡同里,像追逐光的萤火虫。
omega没控制好速度,和alpha拥了个满怀:“时澈!阿澈!我带你去看病!带你去治眼睛!带着孩子一起!快走!”,许觉羽拖拽着时澈的胳膊,急切的想要把alpha的身体支撑起来。
“你别着急,话说清楚,哪来的钱?”时澈不相信短时间内许觉羽能搞来这么多钱,因为他知道眼角膜有多贵,他也知道许觉羽其实没有什么赚钱的能力,就算有,也不可能搞来这么多,他必须搞清楚这些钱是怎么来的,断绝后患。
“哎呀你别管,有钱还不是好事儿?有钱你还这么紧张?我要是去偷去抢,现在还能在你面前吗?这些钱是之前我做卧底的时候自己偷偷存的,我存了超多的,只是拿出来了一点而已,不用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跟我去治病,你乖一点,身体早点好,说不定......说不定......还可以......去看海呢?”声音越说越小。
时澈还是不放心这笔钱到底是从哪来的,奈何许觉羽逼他,alpha企图找到一丝丝破绽,只要有蛛丝马迹,他就可以证实omega是在说谎,奈何许觉羽选择撒谎,选择否认这一笔钱的来源。
时澈突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许觉羽,但是他看不见也是真的看不见。
——
大型医院就是不一样,走进房间内,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直扑口鼻,白色蓝色相间的墙壁,幽暗的走廊没有尽头,墙壁上挂着的钟滴答滴答的响着,人来人往,没有人的脸上挂着笑容,一片死寂,像死去很久的废墟。
omega只有在此时才抱着孩子,因为alpha正在做检查,凌乱的脚步和谈话声让许觉羽,渐渐觉得内心恐慌和窘迫,他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搞到了钱,时间却晚了,他害怕自己好不容易见到的人,光明却没了,他害怕自己好不容易珍惜到的时间,意义却消失了。
如果一切都没有存在的意义,那omega借这笔钱又有什么用呢?
omega没有想过治自己的后遗症,他没有想过治自己身上的伤,他没有想过治自己的信息素无法散发的病,他没有想过自己,有时候许觉羽觉得自己很傻,可以为了一个人付出这么多,但是兜兜转转下来,在死亡之前,也都还算是值得。
不过最终结果还是好的,时澈没有来晚,医院存储的眼角膜供应还有可以匹配的,而时澈本身的条件还没有恶劣到无法手术的地步,于是眼角膜手术的一直就顺利开始了,上天都在帮助他们,试图把两个人推的再近一些。
许觉羽抱着孩子,孩子很听话的没有哭闹,好像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就在手术室里面,他不会给自己的爸爸造成任何的困扰,omega,一次次抬头看走廊上手术室旁边的时钟,时不时的心跳加速,紧张的有些反胃,他本来最近就出现了呕吐酸水的现象,现在因为内心激动不安而更明显。
他装作一副冷静的样子,想暗示自己没有事,一会儿抱着孩子翘起二郎腿,一会儿又放一下,腿闲不住,在走廊里来来回回的逛荡,停不下来,仿佛自己在走廊里走的越快,手术就能越快结束。
要做的手术不止一个,除了眼角膜的移植手术,还有膝盖上的伤口,少说都要小半天的时间了,许觉羽以前最擅长等待,现在他只想快点结束,见到活着的人,见到健康的人,见到他的爱人,他的alpha。
身体机能耗尽的时候总是格外疲惫的,许觉羽已经开始母鸡啄米了,走廊上的窗户没有关,四处摇曳,昏暗的光随风在影中明明灭灭,在手术中三个字熄灭的一瞬间,许觉羽猛的一下就站起来,想要开口就被医生堵住:“病人需要休息,手术很成功”。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omega抱着孩子坐回了座位,时澈被移去病房做安顿工作,自己是没办法进入的,只能在外面等待,他又开始漫长的等待了。
omega抱着孩子幻想着,在海边散步,一路被带向浓郁的山色,窗外的景致如同溪流中的光影那般鲜润的滑走,看着一座座的山在眼中仓促的被扯走,渲染了整个视野,可见的只有模糊的山色,零星的灯光,夕阳绸缎一样的河流,以及小团子和时澈影影绰绰的嬉闹声。
好在手术成功了,好在人还在,好在一切还有机会,好在他自己还活着.......
家属被告知准备一些病人所需的日常生活用品,未来的一段时间还需要在医院中住院恢复,身体不方便来回走动,医院也规定病人不能离开住院部,omega又有活可以干了,他开始吭哧吭哧的往医院带东西,给alpha花钱他可舍得了。
今天是新鲜的玉米排骨汤,明天又是新的被子和枕头,后天又是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可以解乏的小东西,许觉羽把时澈住院的地方安排成了一个小家,随时准备着迎接alpha可以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许觉羽把孩子留在医院给护士照顾,准备回到小胡同里面,把能用的一些破旧衣服全都收起来,因为他没有过多的钱财可以继续在医院住院部里呆下去了,病好了终究是要出来的,他想不到有什么会等着自己。
短暂平静的日子让omega都忘记了这笔钱到底是怎么来的,所以当人找上门来时,许觉羽才知道——梦碎了。
来的人看着就不好说话,一棒子砸在挂着的灯泡上,瞬时便碎片横飞,许觉羽没反应过来就被吓的缩在墙角,omega的脸色差了些,眉眼间挥之不去的疲态,为了照顾时澈,基本上没睡过好觉。
“还钱了!时间到了小白脸,借钱不还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为首的人满脸横肉,恶心至极,这些人的轮流打砸,悲伤不曾停歇,omega浑身酸疼,艰难地抬手道:“现在没有,以后马上就有了......再给点儿时间,肯定会给你们的......”
猛烈的腹痛,疼得人闭嘴,许觉羽直翻白眼,抖如筛糠,怀疑自己到了天堂,omega伤口化脓无法准确上药,只能拖着伤。
高利贷,明明就是一个可以享受生活固然美好,但会使人渐渐堕落,迷失自我丢失灵魂,只剩躯壳的东西,其中免不了让自己膨胀,这样的生活往往被锁碎和杂乱的事情充满,自然也会憋的omega喘不过气来,而与之相反的是珍惜和责任,自然要明白什么值得珍惜?什么值得付出?
—他不后悔—
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些人,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许觉羽带着一身伤回到医院,他带了新鲜的橘子,自己都舍不得吃,看见来来往往的人都人手一袋,他就想给时澈买,全然不知今天alpha拆线了,可以看见自己,可以看见阳光照在花朵上的露珠,可以闻到三明治香甜的味道。
“阿澈,今天是新鲜的橘子!”本来时澈想逗逗omega,还装作看不见,但是瞄到许觉羽宽大破旧的衣服空荡荡的,那点小心思就被浇灭了。
omega抬手换腰时,alpha发现了许觉羽腰腹上的淤青,他知道许觉羽瞒着他什么事,所以alpha猝不及防的捋起omega的衣服,本来白皙的皮肤分布着颜色陈旧不一的淤青,许觉羽猛地一抖,忍不住伸直了腰,急促地呼吸。
“这是什么?!”时澈眉头紧凑。
“没......没什么,不小心甩了一跤......”
“摔跤怎么会摔倒这里?”
“就是......就是......就是摔倒了嘛......没事的,我又不疼”,眨眼,摸耳朵,低头,许觉羽常见的慌乱动作,逃不过时澈的眼睛。
omega愣了好一会儿才奇怪,alpha为什么能看见自己身上的伤?反应过来才一把抱住时澈,既是高兴,也是为了转移话题:“阿澈!你能看见啦?这是几?那......那是什么?我呢?我呢?能看见我吗?”omega一会指着这,一会指着那儿。
可是时澈却始终严肃,没有丝毫的喜悦和开心:“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搞的?”
“没......没有!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又是眨眼,摸耳朵,低头,一点都没变,alpha开始不说话了,就那么直勾勾盯着局促不安的omega,压迫感散发在空气中,许觉羽才终于败下阵来。
“高......高高.......高利贷,不多.......不多”,为了让时澈安心,omega立马又补了一句:“已经.....已经.......已经换完了!”
“一个眼角膜15万,两个就是30万,腿部支架手术十万,检查费3624,住院诊查费254,手术费8545,麻醉费344,护养费223,护理费423,治疗费4141,彩超654,ct432,x光665,检验费,材料床位费556.......还要我继续念吗?这么多钱,你从哪里还?”时澈念着缴费单上的行行列列。
“你别这样......别凶我......我就是害怕......时间过去,你没有机会了......因为我就是......已经没有了........”,许觉羽杵在那里,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窘迫,他只是因为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所以害怕alpha也会没有时间,所以会害怕alpha不要孩子,所以他害怕一些东西,所以他借高利贷.......
时澈并没有怪omega的意思,他是心疼,他是难受,他是后悔,为什么一直让许觉羽这样付出?这些伤也是被那些讨债的过来打的吧,许觉羽怎么就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没有,没怪你,今天我们就出院吧,剩下没用完的钱,先还给人家,后面的我想办法,你安心,不怕了”,时澈一把拉过许觉羽,omega被环抱着,他阖了阖眼,忍住酸涩感,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下来变成了淡淡圆圆,轻轻摇曳的光晕。
有一对爱人在此刻拥抱着
“你真的可以出院吗?我借的钱还没有用完,你可以再住的......”omega的下巴抵在时澈的锁骨上,安静极了,阳光打在omega的睫毛上,下眼睑留下了阴影,丁达尔效应让空气中的小灰尘清晰可见。
“还没有问你,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河边?我曾经一度以为你已经离开了,又或者是我的幻觉,这一段时间以来,我不断拉长测试时间,想着睡一觉起来,你会不会不见了?再睡一觉呢?又睡一觉呢?我开始渐渐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因为如果是做梦的话,这也太长时间了吧,你说是不是......”
alpha更用力的抱紧了omega的身体,又怕他背上的淤青会疼痛:“先回答第一个问题,你被穆戈救走以后,方知明告诉了我有关我父母和身世的一些东西,我只是普通的alpha,因为腺体先天性的优化,被方知明选中,他杀了我的父母,领养了我,在谈话期间,我们起了一些小冲突,我报了仇,杀了他,烧了治疗舱,逃了出来,集团大概以为,我已经死了吧”。
“第二个问题,我没事,最担心的是你和孩子的安危,我等会就去申请出院,下午看看能不能就出去,找个人住的地方,先安顿下来,剩下的钱你去医院看看自己的身体,剩下的我会想办法,不害怕”。
“好吧,听你的了”,omega的胳膊在不知不觉中环上了alpha的腰,窗外,绿意盎然......
剩下的钱不多,如何分配是个问题,omega和alpha带着孩子已经走到了集团边境,这里的土地资源管理最廉价,可以买下一个像样的小型地下室,再多的没有钱了。
许觉羽骗时澈在他办理出院的时候,自己已经看完医生了,也开好了药,其实omega只是从垃圾桶里捡了两个药瓶,撕了标签罢了。
灯泡暖黄暖黄的,温馨安逸,时间就像是到退回了两年前,那时候,时澈在厨房里面慢慢的搅着奶油,许觉羽在客厅给小苍兰浇水,两个人在不大点的房间里面,看着对方,开心的笑,仿佛这真的是一对爱侣,在无限的夕阳中享受美好的生活。
比如洗完澡的时澈帮许觉羽吹头发;比如饭后许觉羽和时澈躺在地上数星星;比如每周固定的草莓蛋糕和糖炒栗子;比如许觉羽每天为时澈准备晚饭.......
但是,一切美好都被突兀的肇事者打破,追债的人跟到这边来了,赌坊里的人和产业四通八达,对欠债人更是了如指掌,一群alpha和beta张牙舞爪的,弄出刺耳的声响,地下室其他的住户都不敢开门,像躲在壳里的蜗牛。
“快点开门儿,小白脸!我们大哥来找你了!还不出来迎接吗?”那瘦猴脑袋上一撮毛,滑稽的很,旁边的胖子也连声附和,你一言我一语的像在唱戏。
“再不开门,小爷我就要进去了!”猛地一阵风,时澈拉开了房门,“呦呵,小白脸这么快都开始接客了啊!多我们几个,哎,兄弟,一起玩啊!”,alpha上来就是一拳,打的瘦猴一个趔趄,鼻血都流了出来,温热温热的。
许觉羽那段不好的经历又浮上心头,他抱着头就开始念念叨叨,往床边的桌子下面躲,像一只受惊的猫,瞳孔一瞬间放大。
“你妈的别不识好歹!兄弟们上!两个一起搞,大不了omega送去拍卖,alpha送去地下拳场!管他们的,操!”瘦猴还没来得及抬手,膝盖就被时澈踢了一脚,身子向前倾去,跪在alpha身前。
上风没占多久,时澈就体力不支,本来就敌众我寡,自己还刚刚出院,胖子带着人找准时机就戳向了alpha的膝盖,刚才的打斗中,胖子就找到了时澈的弱点,alpha很努力的把人控制在门口,但慢慢于事无补。
瘦猴刚刚恼羞成怒,现在挥起拳头就要往时澈脑袋上砸,alpha因为膝盖疼痛眯也没来得及躲,另一边微微抽搐的许觉羽整个人缩成一团,把自己藏在桌子底下。
许觉羽心脏揪得疼,捂紧的指尖更为用力,充血不足的脑袋发昏,他只能转移注意力,又想哭又想吐,alpha从占上风到占下风,到现在快被人打跪下了,都没有放弃抵抗,他害怕,全身上下都害怕。
omega拼了命的往房间里爬,他腿软的站不起来,手扒上柜子就开始翻找东西,手忙脚乱,七上八下,钱呢?剩下的钱呢?钱去哪里了?快点出来啊!许觉羽左手扣着自己的嗓子,试图把想要呕吐的感觉压下去,右手在三层柜子里慌乱翻找。
孩子不合时宜的哭声直接让omega当场吐了出来,许觉羽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没办法控制,因为太害怕孩子被发现而吓得吐了出来,又转身立马捂住小时安的嘴。
alpha嘴里的血腥味已经压不住了,他因为身体注射过实验药品,暂时没办法使用信息素压制,血还是从嘴角冒了出来,但他还是用身体抵在门口,在时澈即将倒下的前一秒,许觉羽手里攥着仅有的没用完的4万块钱从地板上爬起来又马上跪下。
“这里!这里!这里有4万块钱!剩下的56万,我......我我分批付,分批付,这钱你们先拿着......拿着.......”omega慌慌张张地一连串认错求饶,时澈没办法看着瘦骨嶙峋的许觉羽像蝼蚁一样人人踩踏,刚才他听见孩子的哭声被许觉羽用力捂住。
胖子也是为了交差,拿了第一笔钱之后就没有再下死手:“早这样不就好了,用得着这样吗?不识好歹!用心准备哦,七天过后,还会再来的”,脸被摁在地上的时澈看着许觉羽卑微求饶的样子,他竟然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人走之后,omega就又回过头来开始胃酸上涌,起身时突如其来的晕眩让视线天南地北地转,又一头栽在地上,没了反应,时澈额头上磕出来的血顺着面部轮廓,一两滴流进了眼睛里,世界顿时血红一片。
时澈沉重的呼吸,试图缓解疼痛,地下室的水泥地板上全是血痕,有alpha身上的,也有omega膝盖上的,脏乱不堪,发现许觉羽已经没有反应之后,他赶紧手扒着墙壁站起来,冲回房间里面找医生给许觉羽开的药。
顺着记忆,好不容易找到的药瓶,血呼啦的手刚打开就顿了一下
没有药!
没有药?
刚开没几天的药,没了?
时澈仔细的寻找瓶子上的标签,才发觉标签被撕掉了,唯一留下来没撕完全的地方清晰的印刷着——清热降火.......
清热降火?omega后遗症是清热降火?时澈想笑,但他笑不出,嘴巴咧着咧着就失声哭出声来,整张脸挣扎得红,“他没买药......许觉羽没买药......刚刚他把钱都给了胖子,他......没买药......”。
衣柜里传来孩子的声音,许觉羽暂时把孩子放在衣柜里了,时澈又不能不管孩子,抱着小时安就回到客厅躺在地上的许觉羽身旁,小团子一言不发,omega刚刚的晕倒只是对于情绪的节奏掌握不稳,当身体的应激反应过去,暂时就会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