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温妮芬：

    我如此的愧疚，我从来不认为我给予了你美好的童年和至少平常的生活，你总是轻松的样子让我的自欺欺人更加顺利，自从格罗斯先生死了我才明白我亏欠了你多少！

    我实在是太着急了，想让你摆脱这不体面的生活，却找了这么一个混蛋丈夫，他死了我很难过，却不是因为他难过！我难过的是我拖累了你许多，你本不该做这些的。

    或许是我站在别处的原因，我几乎是听到格罗斯先生死讯的一瞬间就知道了，人是里希杀的。我明白如果你知道了这事一定又会自责了，我愿意相信里希，她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格罗斯先生确实是个混蛋！

    你父亲死的时候我有些许难过，他要是不喝酒还是愿意为我们这个家支撑些什么的，可恨的是他戒不掉酒！你弟弟死的时候我难过极了，我们根本无法养活谁！你也自责，我也自责，可是并不能怪谁，我们这样贫苦的生活，吃饭都费事，更别说治病了。

    我死了，如果你愿意为我难过我还是很欣慰的，我是生了痨病的，不想让你再为我付出些什么了，我的死去并无埋怨，只希望你能过得更好！

    里希是个好孩子，等她从监牢里出来后，你们要好好生活。

    爱你的母亲

    我跪在地上久久不能言语，到底是什么拆散了他们家，你我不能再明白了！布朗夫人还愿意相信我是个好人，可我现在只想着逃罪，不，我们该讨论的是我到底有没有罪，显而易见的，我并不是为了我自己的私欲去杀人。

    我挣扎着起身，把那张纸递给温妮芬，对方的眼泪顺着睫毛滴落，落到我的手上，我的睫毛也顺带颤动了一下。

    我又开始难受了，我并不能正视她的脸，这总会让我动摇，让我失了力气。

    “你要坚定，”麦法兰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肩膀上，“现在的情况是这样，你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是无罪，你就是无罪。”

    她好像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但是，就算那样她也根本无法体会我的感受。

    麦法兰放在我肩上的手微微抬起，“你……怎么还……不是消失了吗？怎么若隐若现的？”

    “笃笃笃”有人敲了敲打开的门，把所有人都引回了本来的世界——巴登老爷，他亲自来了，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麦法兰只是眼珠向后看了一下，最后便挥挥手离开，她总是神秘的样子。

    巴登老爷的笑脸掠过我直接看向温妮芬，一种不妙的感觉直冲我的脑门，“你要干什么？！”

    “我还什么都没干呢。”他的胡子会在他说话时跟着颤动，“我只是想找布朗小姐谈个话而已。”

    “如果是和里希相关的事情，我可以说一说。”这倒是令人想象不到的回答。

    “可……”我还想阻止他们的相处，一阵慢悠悠的敲门声打断了我，只见麦法兰慵懒地靠在门上：“你的姨妈来找你了，里希。”

    可恶，居然在这个时候来访。我还想说什么挽留的话，巴登老爷已经对温妮芬说了些什么，我侧身跟着麦法兰离开。

    “哦，里希，你难道已经不住这里了吗？”姨妈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站着，“我觉得继续在这住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你们一家曾经在这里住了很久。”

    “这样，我住的地方和我工作的地方距离更近些。”我解释说。

    “工作！你没去听课吗？”姨妈总是一惊一乍的。

    “我当然去了，”我心不在焉地说，“我知道法律如何审判别人，不过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法律哲学课，大家都喜欢评判一个人是否正义而不是要给犯人判刑判多少年。”

    “我也十分喜欢这个话题，”姨妈看起来很满意，“你比之前更有文化气息了。”

    我自嘲地笑笑，悄悄地低下头：“我下周会出席一场法院判决，您会去看吗？”

    “你负责审判吗？”她问我。

    “具体时间还没定，到时候我再写信告诉你。”我突然有些心虚，匆匆略过这个话题。

    和她扯了一堆有的没的之后，我终于如释重负，我仿佛以后都不会抬起头来了，失落、心虚，我的心脏好像要飞起来。

    “你是在迷茫，”麦法兰弯了弯腰，“我告诉你他们俩聊了些什么，你是否会坚定？”

    “坚定什么？”我的眼睛有些干涩。

    “我也不知道。”她说话总是很严谨。

    —————————

    “很高兴认识你，布朗小姐。首先我要对我不请自来的到访说声抱歉，见到了十分……”巴登老爷很有绅士涵养，“这样，您母亲的后事以及相关费用都由我们承担。”

    “您要说什么？”温妮芬不想耗费心思和巴登老爷绕来绕去，“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是你三年前把里希送进监狱的。”

    “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他耸耸肩，“这些都是她自己选的。”

    温妮芬觉得自己好累好累，她想要休息，只是站着就让她头痛不已。

    “你真善良——至少那孩子那么认为，”巴登老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肯定也认为那孩子很善良，可是，人就是她杀的。”

    他期望的是眼前这个女人各种错愕的表情，还有一些信念破碎的标志性动作，但是什么都没有。

    “您要告诉我的只有这些吗？很可惜，我已经知道了。”她想找个地方坐下。

    “那你是怎么想的？”男人突然变得激动，“她是不是一个很可恶的人，你是不是要告发她？”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温妮芬皱了皱眉头，“即使如此，我也愿意相信里希是个善良的孩子，她会去自首的。”

    “你猜错了！”巴登老爷狂笑了几声，“她完全没有要去自首的意思！”

    “那我愿意劝诫她，叫她去自首。”温妮芬垂了垂眼眸，“她杀人和我也有关系。”

    “为什么？她给你什么好处了吗？”他简直无法相信，“我可以让我儿子娶你，让你过上很富足的生活。”

    “先生，请您对您的儿子好一些吧。”温妮芬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巴登老爷联想到了三年前。

    “那你和……”他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有点想落泪了。

    —————————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谈话，巴登老爷应该已经离开了。”麦法兰对我说。

    我猛地跪下，泣不成声。

    麦法兰轻轻蹲下，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