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之中,狂风撕扯着大地,搅得天昏地暗。黄沙弥漫充塞四周,让人喘不过气来,仿佛到了地狱的尽头。四百里大戈壁,寸草不生,能顺利越过去达到盐州总要脱层皮。路上马队驼队时不时经过,都不是他要找的人。他向他们打听,几日前确实有个戴着长帷帽的姑娘带着一队人马过去。他感慨:他从未想过曾今的小风有朝一日会变得如此坚韧,会不会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在戈壁古道上,阿牛见到了传言中的圣地——三危山。三危山,最早来自于《山海经》中的一句“舜逐三苗于三危”,那场起自中华文明源头的战争已久远得成为神话。没有人知道这场战争如何打法,浩浩荡荡的中原大军又是如何度过巍巍祁连,来到了这里。
这座从前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圣山映入眼帘之时,阿牛并不觉得它如何特别。纵使有地涌而来的黑河从深山脚下流过,这里也不过是一座黑土黑石,寸草不生的荒山而已。烈日骄阳让这里成为干旱贫瘠的焦土,即使是稍许湿润的河边也见不到一点绿色植物。滚滚黑河,由远处若隐若现三危山各处的泉眼汇集到深山之处,却在一处不到半人高的山洞中消失。
阿牛极目远眺,整个荒山见不到一只生灵,看不见一个人影。山顶之上,狂风袭来,吹得尘土四扬,黄沙漫漫。
远处似有驼铃传来,他整个人血脉一下子紧张起来。侧目一听,不远处的黄沙帐中,似有银铃叮当的声音。慢慢地,黄沙帐中走出来一个人影,慢慢地,他们看到人影身后跟了一匹栗色马。那正是小风。
山风渐停,尘埃落定。
阿牛一挥马鞭,长空中一声嘶鸣,朱龙马向前狂奔过去。
小风呆住,看着阿牛从远处向他本来,那个人青衫白衣,骑着朱龙马,驰骋万里来到她身边。他骑在马上,俯视着她,端详着她。看到她舒展了紧锁的愁眉,露出微笑,他前所未有地欣慰。人生不过是白驹过隙的倏忽,久陷怨愤和创痛的泥潭,不只是加重执念的心魔,越陷越深。
他想,命运如草芥悲浮,亦如草芥坚韧。
他想,这世上不光有恨,更有仁和恕。在飘零的尘世,唯有仁与恕的智慧才是超脱。
他爱她的灵魂,只有她的灵魂能听懂和理解他的痛苦。
朱龙马儿绕着她转圈,马下的她也不由自主地旋转着身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他一拉缰绳,整个人从马上跳下来,三步两步跨到她身边。
她喜欢看他的眼睛,看他的眸子里,内蕴、凛冽、沉静、悠远、温暖、深情都融入在内。总是在这样的时刻,一切的焦虑和忧愁随之消散,只剩下万籁的宁静。
“你全好了?”
“嗯。”他说道,“在死神要把我带走的时候,有一个人叫住了我,我知道是你。”
他问道:“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盐州。”
“你的同伴呢?”
“他们去怀远了。”
“他们去怀远,丢下你一个人?”
“你不是来了吗?”
“你知道我会来。”
“我知道你会来,但我没想到你会来这么快。”
小风微笑,温柔的像看着一个久违的亲人。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觉得也许她也许知道了他就是耶律皓南,只是他们都不愿意戳破。雄心壮志和似水柔情融汇进一道欢乐的暖流中,在他全身冲击回荡。不戳破也好,现在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