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玉拍了拍脸,想静下心来,心脏却跟他作对一样,怦怦乱跳,手心冒着细汗。
强撑着,但身体紧绷,静静地望向紧闭的木门。
直到,一道高大的人影停在门前。
余清玉的思绪,猛地回到上世,他刚到亲生父亲家,他的生父不满他睡觉反锁门。喝醉酒后发酒疯,冲着门怒吼。
“开门,余清玉你个臭婊子生的,给老子开门,你他妈的真是胆子大了,给老子滚出来,你妈早他妈的死了,她不要你了,哈哈哈哈哈………”
剧烈的撞门声和粗鄙的辱骂声,与年幼的余清玉只有一块薄木板之隔。
年幼的他只能躲在角落瑟瑟发抖,蜷缩着身子用被子捂住耳朵,颤抖的唱母亲教他的安眠曲,“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
“怦——”脆弱的门终究是倒下去,连带着他的希望碎了一地。
后面…………
余清玉死死扣住自己的手臂不再去回忆,好不容易治疗好的,可不能再发病了。
“咚咚咚”敲门声轻响起,拉回他的思绪。
吓的他猛地站起身,背后早已冷汗涔涔。
“清玉,我可以进来吗?”余子珩清朗温润的声音响起。
“?请进。”
过于礼貌的态度,让余清玉愣住了神,他们真的是兄弟吗?
余子珩推开门进来,与余清王想的彪形大汉相差甚远。
完美无瑕,无可挑剔的容颜,谦谦君子似天上仙,一双眼眸,温润如玉。
面容貌美到余清玉一时愣神,半晌,听到余子珩叫他,才反应过来迎上前去作揖。
“大哥。”
余子珩拉住了他,带着他坐下,“兄弟间不必多礼。”语气温柔到让余清玉的紧张一扫而空。
“身体可还安好,今怎么这么早起,是还有什么不适吗?需要我再请大夫来看吗?………”
余子珩紧握他的手,皱着眉神色担忧,一条串连珠炮询问。
“哥……哥?”
“吴厨说你不想喝粥,但病刚好,要吃点清淡的呀,实在不想吃也没关系,如果有想吃,想要的,尽管说,好吗?我又叫人寻来了几株草药,你若……………”
“哥!”余清玉提高了音量制让了他。
望着对方震惊,但一点也不假的对弟弟的关心,从眼中如江水涌出。
是他在上世,从未体会过的,余清玉一时语塞,不知如何面对。
“是我……太唠叨了吗?”余子珩眼中明显黯淡,失落地低下头。
“不是的,哥。”余清玉摇摇头,反手握住他的手。
“谢谢你关心,但我现在很好,一切都很好。”余清玉说完,还冲他扯出一个甜甜的笑
“……”余子珩抬头凝视着他,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猜忌。
但很快,眼眶渐渐泛起了绯红,抿嘴苦笑。
“清玉啊,自从清姨娘走后,你就变得沉默寡言,对待亲人也是如此冷淡。我知你不是无情之人,若你想在这待一辈子也可以。但是这院子还是太小了。”
余清玉嘴角抽动心中不解的想,‘小?’
“如果可以,还是多出来走走吧。”
‘原主怕不是个宅男。’
余清玉如此想着,郑重地点了点头,余子珩浅浅一笑。
“大哥,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余清玉观望着眼前心情正好的人,试探着问。
“请讲。”
“陆秋明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句话一出,屋中气氛骤变。
余子珩突然脸色阴沉,抽出余清玉握着的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垂眸凝视他。
启唇冷声道:“清玉,有事与你无关的,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语气冰冷疏离,刚才一副手足情深、兄友弟恭的模样荡然无存。
余清玉一时没转化过来,拍案起身,茶杯中泛起一阵涟漪。
张口逼问:“那为什么……当初不是你将他留下来的……留这么一个不明身份的外人…让人……”
余清玉一句话断断续续,现在的他对寄人篱下的陆秋明感到可怜。
但原主可一点都不同情反到觉得陆秋明碍眼恶心,一颗老鼠屎坏了余府一锅白粥。
“既然清玉觉得他碍眼,又为何多问?”余子珩瞟他一眼,冷的让人心中发怵。
余清玉不甘示输,直直的瞪着他,但语气却是温软的,不想将事情闹僵。
“我只是觉得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孩子独自生活,寄人篱下。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也太………”
余清王的声音愈发轻弱了,余子珩愤怒的视线似要将他烧穿。
听完这话后,一转刚才的怒气,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
“你同情他啊。”余子珩戏谑的说道,走上前来,伸手抚上,眼前他看看长大的弟弟的脸。
犹忆往昔,大雪纷飞,他踏着碎珠乱玉,急昭回本家,出席余清玉生母的葬礼。
白绸飘扬的孝幛,在冷风中瑟瑟抖动。哭灵披麻戴孝的场景白幡如龙,痛哭声响彻天地。诺大的灵堂中,檀香木制成棺椁,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中。
披麻戴孝的人们相互劝慰,无不掩面痛哭,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却又心怀鬼胎。
年仅五岁的余清玉,只身一人站在灵堂中,手中紧握着母亲生前留给他的长命锁。
直直的望着眼前的棺椁,没有痛哭流涕,只是静静的,生气如流水消逝。
宽大的孝服挂他身上,瘦弱的背影,像世间被遗弃的,四外飘落的一块破布。
一颗暗沉的星辰在他眼中,在他心中熄灭的火焰,连余温都快随之消逝。
这是余子珩初见他时———
而如今,望着眼前翩翩少年郎,余子珩心中五味杂陈,他将余清玉保护的很好,就算外人议论他过了头,也无所谓。
他的一生遭受了太多流言蜚语,生为余家本族的公子,却被派送到仙魔边界的无名小镇。
家中长老说是历练,是无比的荣誉,可在世人看来就是赤裸裸的抛弃。
仙魔交界处,灵力与魔力相持衡,是人魔共同养育的宝地,土地肥沃,物产富饶。
可那又如何,魔族的野心与欲望肆意生长,它们以吸取灵力为食,转化成魔力助长功力。
因此交界时常遭受魔族侵扰,人们提心吊胆过日子。
余子珩十岁就正式当家,数年间无数个日夜,生死一线间,才将这小镇治理的人魔平衡。
风华正茂又年少有为的余子珩注视着少年郎清澈透亮的琥珀色眼眸,指心轻柔的摩挲着他的脸颊。
余清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怔住,细腻冰凉如玉的指尖在脸摸抚。阴暗的眼眸,猜不透的心。
让人联想到收着獠牙,但蓄势待发的冷血毒蛇,在他心口盘旋,一招致命。
“余清玉,听话,别问了。”他声似狂风骤雨来前的微风。
语气中有对亲人留存的温情,但眸子中凌厉的警告一览无余,余清玉心慌地咽口水。
脸上冰凉细腻离去了,望着他的背影,余清玉缓缓启唇。
“无情。”
随轻风飘入余子珩耳中,却似狂风掀开他的伪装,脚上像被灌了铅,寸步难移。
半晌,他肩头微颤,捂嘴轻笑,浅浅的气息。让人觉得他刚刚只是听到一句可笑至极的玩笑话,可当他转身回眸,眼底晦暗阴狠,审视着余清玉,
“我无情?”
余子珩大步流星朝余清玉走来。
“清玉啊,你怎么敢的。”
“我若是真无情,他陆秋明早就被豺狼虎豹叼走了。”
“一个妓女生的孩子,我都能容下他待在余府!”
“那你为什么……又如此对他……”
余清玉原本见他情绪激动,早躲在一旁瑟瑟发抖,见他说话间颠三倒四,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但余子珩谈到陆秋明身世,他下意识想追问。
“清玉,你真是越长越愚钝了。”
“……”
“他的那个狗父亲,那个受万人尊敬的圣人,始乱终弃,沾花惹草又心狠手辣笑里藏刀的混蛋,令人唾弃。”
咬牙切齿的诉说,每个字里行间都是对“那位”的憎恶,余子珩抚着胸口,压抑愤怒的情绪,深吸一口气。
“真心付与,却被践踏利用,我恨他,我恨死他了!”余子珩如此说着,眼中却泛起水色,眼尾染上猩红。
“仇人之子,你让我如何正眼相待。”
眼前人如碎破的美玉,月缺花残,再美也破碎不堪。
“这不是陆秋明的错,你又何必乎怒于他。”余清玉小心温和劝说,背后单薄的衣物早已被冷汗浸湿。
余子珩的强大压迫感,让人时常忘记他是凡人之躯。
闻言他缓线抬起头,嘴角上扬的弧度,露出个微笑,却冷血到能冰封一切。
毫无人性之美仿佛他只是一个没有人心的躯壳,所有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只是他的一场表演。
被余子珩的眼神定在原地,余清玉甚至忘了吸呼,目送他离去。
待余子珩推开门发出刺耳的声音,才划破凝固的气氛。
片刻,余清玉看到余子珩身前一个熟悉的瘦弱影子时,和他欲动的手臂。
余清玉深吸一口气,肺部的刺痛拉回他的思绪,反应过来,迈开步子伸手……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