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多,五斗橱上的闹钟准时工作,“丁零零”地响起来。
程漾将被子向上一掀,试图掩盖这催命一般的闹钟声。
然而,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奶奶步子匆匆地走进来,身后的卧室门半开着,不急不缓道:“该起床啦,漾漾。”
被子里的人翻了个身,手指探出被子边缘,不情不愿地将其撩开。
程漾烦躁地拿起身侧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好几条微信消息,她抬手扒了扒发肿的眼睛,眯缝着眼看着消息提示。
北城一中24届高三实验一班:
【家长们,由于恶劣天气影响,今日学校停课一天。请各位避免外出,保护自己的安全。同时,也让孩子们在家里做好复习工作。】
唐悠悠老师在群里发布了一条群公告,是一条关于停课的通知。
程漾微微怔了一下,疑惑地拉开窗帘,只见外面的街道早已乱作一团。
地上的雨水高度甚至能没过小腿,几量轿车已经在水里抛锚不得动弹。
“昨天,下了这么大雨啊?”程漾喃喃自语道。
“可不吗,你睡得太深了,都没听到。昨晚窗外一直吧嗒吧嗒响,我刚才扔垃圾,对门和我说好像还下了冰雹。”奶奶站在卧室门口,那张布满褶皱的面孔上,仍旧露着淡淡的笑容。
闻声,程漾转过身,徐徐走了几步,眉眼间的神情还是能透露出丝丝困意。
她将手机举到奶奶身前,屏幕的亮度微微发暗,一条简洁明了的通知映入老人的眼帘,道:“奶奶,我们停课了,我再去睡会儿。”
奶奶瞟了眼手机上的文字,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的她,并不怎么认识文字。
但她也没有扫了程漾的兴,脸上的喜色加深,笑着鼓掌道:“哎呀,这下能让我大孙女多歇会儿了,睡去吧,我去客厅了。”
听罢,程漾熟练将脚向前一带把门勾过来关上。
高三的枯燥无味的生活早已让她养成了生物钟,随着意识渐渐清醒,睡意也在逐渐褪去。
百无聊赖之际,手机蓦然间弹出来一条来电显示。
程漾接起,是齐佳薇打来的电话。
“欸,阿漾你知道咱们停课的事吗?”齐佳薇道。
程漾闭着眼靠在床头处,手垂下胡乱摸索着周围,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齐佳薇在电话的另一头叹气道:“我们老师怎么还没发。”
一个空调遥控器刚好搁置在一只小玩偶的脚下,程漾的手抽过遥控器,摁下开关键,回答:“早晚的事,先睡会儿吧。”
“睡不着了。”
程漾的手一顿,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一股无名的回忆陡然涌进脑海里。
“刚才醒来看见这么大雨,我就想起咱们刚进实一的时候。”齐佳薇单手抵在明净的玻璃上,一层薄雾起在上方。
程漾眼珠转了转,似乎也来了些许兴趣:“你说校服外套那件事吗?”
“你是不是就在那个时候喜欢上陈新屿了。”
“那已经是很早的事了。”程漾一头倒在床上,长发稀松地散开,陷入脑海中的回忆,“那天,也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啊。”
*
“阿漾,你快点。一会儿咱俩都淋成落汤鸡了。”齐佳薇被雨水浇得眉头皱起,手背搭在额前,焦急道。
程漾半蹲在地上,翻找着书包里的回执。
“明明刚刚在校车里时,回执还在这里面,怎么现在就没有了,不会是被我不小心弄丢了吧。”程漾的声音微微颤抖,内心中的惊慌感蔓延在全身各处。
见状,齐佳薇心一狠,抓起程漾的手腕和书包,一股气地冲进教学楼。
外面的雨是在两人刚刚搭上校车时下的,虽说雨水不大,但两人下车之后,雨珠越来越密集。
齐佳薇伸手拍了下程漾的脑袋,带着几分不满道:“那么大的雨你还不进来,里面找回执不也是一样,你就是一到紧急时刻就不动脑子了。”
程漾心虚地捋了捋头发,又转头摇了摇齐佳薇的手:“佳薇最好啦。”
“行行行。被你打败了。”齐佳薇撇嘴道。
两人互相牵着手上楼,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
“诶,阿屿你看。”谢笙斜挎着一只黑色书包,眼尖地一眼望到不远处狼狈上楼的二人,“那是不是程漾和齐佳薇啊。”
陈新屿低眸摁下雨伞的按钮,将其收起,又看了眼腕表,摇头道:“除了你,谁还会这么冒失,这个点还不到班里。”
“幸好拉了你垫背。”谢笙大手一挥拍在陈新屿的后背上,像地主家的小少爷一般,搂着陈新屿就往前走。
陈新屿抚额:“你也不嫌丢人。”
似乎是自幼体弱的原因,又或是淋了太多的雨却没有换洗衣服。
刚到班里不久,程漾就察觉到嗓子越发干涩,,时不时还会打两下喷嚏。
她下意识将手伸进桌肚里,本想着能找到一包卫生纸,没成想只找到一个空着的卫生纸包装。
她有些尴尬地缩了缩脖子,强烈地不适感让她顿感不安,不由得将头向下低了低。
谢笙坐在陈新屿后方,他转头环顾了下左右的情况,用笔尾敲了敲陈新屿的后背。
陈新屿感知到身后人的动作,将头向后倾了下。
谢笙脖颈向前探了探,小声道:“你看我就说了是她俩,你还不信。”
陈新屿的心思还在做笔记上,视线始终落在黑板处,敷衍地回应了句。
谢笙又凑近了些,不知是和陈新屿说了什么悄悄话。
陈新屿罕见地课上回头,诧异地挑了下眉。
前排程漾捏来捏发酸的鼻子,她禁不住冷意,将两只胳膊抱在一起,想着多少能取暖一些。
“叮铃铃—”
“好了同学们,早自习结束,大家准备一下第一节课吧。”唐悠悠整理了下讲桌上的讲义,便回了办公室。
齐佳薇不由分说地从后排跑过来,拿了几张卫生纸放在程漾桌子上,满是担忧道:“阿漾。”
程漾摆了摆手,说话间却已经带上了鼻音:“没事的。”
后桌的许嘉彤见此情形也开口道:“我妈就在办公室里呢,我去给你借个外套吧。”
程漾不禁打了个寒颤,许嘉彤的母亲是实验二班出了名的严肃老师,先不说她平日里课上的氛围,就是和常人说话,都自带一种压迫感。
“不用了,没事的,冻一冻免疫力没准能增强。”程漾随便扯了个理由,没头没尾地回答。
倏忽间,后背只觉一暖,一件红黑色的校服秋季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袖子的长度过了她的手腕,貌似是一件男生的衣服。
程漾抬头,陈新屿站在她的身后,唇角勾着,声音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他半蹲下来看着程漾,轻音道:“感冒了,我们班就要缺失一员大将了。”
“‘阿漾’可不能倒下啊。”陈新屿像是有意加重了“阿漾”这两个字的读音,明明视线是那般温情,可程漾发觉脸要烧了起来。
那日大雨倾盆,浇不灭的是少女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