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

    “陆轩。”

    她早就料到进来的人是他般地喊出他的名字。

    来的“大夫”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的陆轩,陆大将军的独子。

    “真寻,你受苦了。”看着自己曾经的未婚妻,陆轩的眼里闪过痛苦,“杜绝那个混蛋怎么能这么对你……”

    “我没事。”她淡淡地说,“那都是我故意招他的。”

    陆轩微微诧异地望着她:“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大概是我想看他失去冷静的样子。”

    “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我不行?”陆轩不明白,“我明明比他更懂你想要什么……”

    “不提他了。”她转移了话题,神情也变得比方才严肃了些,“你是怎么发现我在这的?”

    “我听闻你离开行宫后就潜入后宫,但我发现在后宫里的那个女人不是你。”

    那个女人应该是杜绝安排的替身。她记得是叫婉儿。

    “我当时就意识到这是陷阱,所以就没有现身。”陆轩继续说道,“回去之后我派去监视朝中重臣的手下告诉我,杜绝买了很多女人用的花色布匹。”

    “你这就猜出我在这儿了?”

    “不。”陆轩摇摇头,“杜绝的相府前段时间来了一位姑娘,听说是他的表妹,我一开始以为那些布是杜绝给他表妹买的。”

    听到这里,神乐真寻的表情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直到今天我安插在相府的眼线说,杜绝派人去医馆为他夫人请大夫,我才发觉不对劲……”

    她打断陆轩的话:“所以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救你出去。”陆轩急切地邀功道,“我已经送真弥去了北国。”

    “果然是你做的。”她叹了一口气,“你为何要牵扯进来?”

    “因为我忘不了你。”

    他一边在她榻前跪下,一边伸手捧起她的一只脚。

    “真寻,虽然你当初解除了与我的婚约,可我很清楚你为什么要嫁入王宫。”

    所以他从不怨她。

    “我现在只求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救你出去。”

    “陆轩。”

    她的轻唤令他轻颤着抬起头。

    微微俯身,涂着蔻丹的指尖温柔地刷过陆轩脸上的假皮,似有若无的碰触犹如夹竹桃摇曳的花瓣,带着独属于她的香气,最后停在他的唇上。

    “我不会和你走的。”她轻轻地说。

    “可你不走,你会被杜绝他们……”

    “本宫是南国的太后。”她忽地改了自称,义正言辞道,“本宫绝不会像畏罪潜逃一样离开这里。”

    “可是……”

    陆轩还要劝她,就听到背后响起一个森冷的嗓音。

    “她都说了不会和你走。”

    “杜绝!”

    陆轩连忙起身,既被发现,他也不必再伪装成老人地站直了身子,看向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会来的杜绝。

    “陆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没错,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时隔多年,杜绝仍记得陆轩高高在上地对他说:“区区一乞儿,你觉得你配得上侯府千金?”

    那时的陆轩还是一个容貌端正的翩翩公子,而现在他却是一副老态龙钟又卑微的模样。

    在上下打量了陆轩后,杜绝出言轻嘲道:“我都不知道陆公子还有这种癖好。”

    “你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陆轩故意冷笑着喊了一声,“丞相。”

    “所以我这不是在找你了解么?”他微笑地看着陆轩,“就不知陆公子是否愿意告诉我了。”

    “我怎么可能告诉你。”陆轩说着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雪亮的剑身倒映着他充满杀气的双眸,“或许你可以问问我的剑。”

    见陆轩不配合,杜绝遗憾似的开口:“那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伴随着他的话音,埋伏在阴影里的暗卫从四面八方围住成为困兽的陆轩。

    这里和王宫一样,也是一个陷阱。

    一个为了抓捕她“同党”的陷阱。

    意识到这一点的陆轩并未慌张,出身将门的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些杂兵他丝毫没放在眼里。

    既然不能偷偷带走她,那他就杀光眼前这些碍事的家伙,包括这出身低贱的乞儿!

    “你要和我解除婚约?”

    “是。”

    “为什么?是因为这乞儿吗?”

    “……”

    “他比我对你更有用吗?”

    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向陆轩涌来,夹杂着他多年以来沉积的憎恨与不甘。

    只要这乞儿不在了,她就愿意和他走了。陆轩的剑拨开围上来的暗卫,直直冲着杜绝而去。

    他要杀他。

    这一点再明显不过。

    可杜绝为什么不看陆轩却看向她?

    就在她眯起美眸回望不躲不闪的他时,陆轩的剑居然被弹开了。反弹的力道迫使陆轩后退了数米之远。

    明明剑尖都碰到了他的胸膛,却好似碰到坚硬无比的岩石般在弯曲后弹开。

    陆轩一愣,随即明白:“你穿了护身软甲?”

    杜绝倒也不隐瞒,他微微拉下衣领,露出衣服里刀枪不入的护身软甲。

    看到护身软甲,她脸色变了变。据传这件宝贝一直放在东国女帝的宝库里,所以它怎么会到了杜绝身上?莫非……

    然而她来不及细想,就听那清脆的刀剑相撞声再度响起。

    寻声望去,她只看到宛如皮影戏般的刀光剑影在眼前闪过。

    虽然他们都刻意避开她在的位置,离她越来越远,让她越来越看不清,但就算如此她也很清楚这出戏的结局——陆轩必输无疑。因为……

    眼见着陆轩与暗卫们打得难舍难分,甚至还稍微占了上风,杜绝并未感到一丝意外。

    陆轩武功之高不亚于他父亲陆大将军。

    所以他是有自信逃走的。

    他现在不逃,主要还是他想带走她。

    可要从这天罗地网中带走她,其难度无疑等于上青天。

    他该死心的,但他没有。

    他纵身一跃,试图突破重围来到她身边。

    然而更多的暗卫挡在了他身前。

    这使得他愤怒地扭头,瞪向那个仿佛置身事外的男人:“杜绝!你这该死的乞儿!”

    “陆公子言重了。”杜绝不急不缓道,“我只想保护我的夫人不被你掳走而已。”

    “你的夫人?”陆轩一边挥剑应对围过来的暗卫一边朝杜绝猛攻而来,“她不是你的女人!她是!”

    陆轩忽然止住话音,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僵住身形。

    紧接着只听“噗嗤”一声,沾满血的利刃贯穿了陆轩的胸膛。

    那是回防的暗卫为保护他而刺入陆轩体内的利刃。

    他看着中刀的陆轩,陆轩也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神里有惊讶,有恍然,也有困惑。

    然后他就在他面前直直地倒了下去。

    铮亮的剑身从半空直插地面,勉强撑住身子的陆轩痛苦地呕出一口黑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让周遭人都愣住了,除了他。

    他满脸凝重地俯视着单膝跪地的陆轩,那张皱巴巴的假脸变得更加扭曲。

    黑红的血沿着刀刃一滴滴淌落,不一会儿就染红了地面、映红了他的视野。

    “爷?”

    见杜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一旁的护卫出声询问他的意思。

    “送他下去医治。”他简单下了命令后,穿过众人径直朝她走来。

    仿佛感觉到他的靠近,她缓缓抬起略微苍白的娇颜,无声无言地仰望他。

    那双眼睛美丽又无辜。

    ***

    “陆轩死了?”

    得知陆轩被抓,问天鹰亲自来到了相府。

    “重伤昏迷。”

    听到杜绝的汇报,问天鹰露出些许复杂的表情。

    “陆将军那边……”

    “应该还不知道。”苏梦舟还没回来,他也没派人去陆家。

    不晓得是讥讽还是真的钦佩,问天鹰轻叹一声道:“没想到这陆家少爷这么有胆量,为了爱不顾一切。”

    他沉默地站着,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问天鹰的话。

    “这么说来,朕的母后真的对此不知情。”

    听见问天鹰提及神乐真寻,杜绝终于有了反应。

    “陛下,这事不可太早下结论。”

    “杜绝。”问天鹰看向面色沉重的他,“朕知道你恨朕的母后,朕也一直忌惮她,但神乐真弥逃到北国这事可能真和她无关。”

    “陛下,臣认为太后和陆公子之间的对话不可信。”至少她说的那部分不可信。

    “此话怎样?”

    “臣……”杜绝顿了顿,“没有表妹。”

    “什么?”问天鹰不大懂杜绝的意思。

    他看着问天鹰,慢慢地说:“太后知道臣没有表妹。”

    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是在大雪天被她带回侯府的乞儿,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不可能有什么表妹。

    所以在陆轩提到他府上住进表妹时,她就觉察出不对劲,后面说的话恐怕都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可这只是你的猜测吧?”

    “是,是臣的猜测。”他并不否认这一点。

    “就算你猜对了,她可能不告诉陆轩这儿有埋伏,眼睁睁瞧着他被抓?”问天鹰皱了皱眉,有些难以置信,“再怎么说他都是为了她才以身犯险。”

    然而他却微微摇头。

    新帝还不够了解自己的继母。

    如果是她,做得出。

    她什么都做得出。

    “夫人。”

    端着茶走进屋子的翠儿看见她正站在案几旁给夹竹桃浇水,便急急忙忙放下茶杯,想要接过她手里的水壶。

    “这活让奴婢来吧!”

    “没事儿,还是我来吧,这花儿有毒,弄不好会有性命之忧。”她风轻云淡地说。

    “这花有毒?”翠儿愣了愣,“这花明明这么美。”

    她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明白她不需要自己帮忙后,翠儿转而关心起她的脚:“夫人的脚不疼了?”

    “不疼了。”她侧身看向翠儿,美艳的小脸上没有一丝阴云,仿佛一切都是那么平静而美好。

    当然她也不是对发生在她房间里的事儿毫不在意。

    她还是有在意的地方,比方说——…

    “翠儿我房间收拾干净了吗?”她笑着问她。

    “收…收拾干净了。”翠儿不知为何有些害怕眼前的她,美得不可方物的她。

    “血很难擦吧?”她倾首靠近她那张略显紧绷的脸,好似夹竹桃般香甜又细腻的气息拂过她耳边,“辛苦你了呢,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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