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昤低头看着自己干净清新的小白鞋，其实她们昨天就该扫一扫笔先确认一下序列号，但她没有提出建议的动机，也不能贸然使用手机，老师可都在这里呢。

    她只是个小小的证人——总不能说，也许明天的笔就不是今天的笔了吧？

    比起换笔，这更像是在搞哲学，而且会打草惊蛇。

    即便涂灿证明了自己买过笔，但照现在看来，涂灿也拿走了陈筝的笔。所以曾老师大约觉得涂灿还在嘴硬，便也冷嘲道：“你这孩子，都开始说胡话了，难不成笔还会跑。”

    “怎么不可能！”涂灿下意识反驳，见对象是班主任后马上又蔫了下去，“可我那天一放学就去了书店，校内校外所有行迹应该都能查到的……”

    涂灿不断在内心告诉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她这次可是特意为自己的行动留了证据，也不能落入自证陷阱，便硬着头皮反问金主任：“您查监控了吗？有没有发现异常？有没有能证明我就是窃贼的画面？”

    “证据还不够确凿吗？你也太会狡辩了吧我的天…”还没等金主任回答，陈筝就已经坐不住了，她的眉头都快要拧成麻花，涂灿怎么比昨天还要难缠。

    曾老师眼中是浓浓的不解，但毕竟都是自己班的学生，她也不想事情闹得太难看：“事情就到此为止吧，老师们也是为了你好。真把监控摆出来了，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不，我不接受！”涂灿退后了几步表达自己的坚决，“要看监控便看，真是我偷的我便认！”

    涂灿不顾身份的强硬态度令金主任有些讶异，不过他也不赞同曾老师的做法，毕竟事实如此：“那段时间的监控，我确实没有发现异常。”

    曾老师僵住。

    “但也许是我们疏忽了。”金主任眼神锐利，“按照现在的情况，你既然有不在场证明，只能说明偷笔者另有其人……你、那个小偷应该有同伙吧？”

    这一问，涂灿心脏都漏了一拍，不过本来就不是她偷的，她哪里来的同伙，她只是想到柏昤说的话，有点想岔了。

    “这个时间段确实能证明你没有作案时间，不代表之前以及你的同伙没有吧？”曾老师立刻接话，她也明白金主任的意思了，面色冷了些，“你也别怪老师话讲得难听。陈筝的笔确实是在你书包里发现的，这其中过程恐怕只有你们知道，如果你还是不承认，那就等老师们再把另一人揪出来吧。”

    涂灿愕然，她当然没有同伙，可要证明自己的话，他们估计还得重查监控，这又需要一段时间。

    如果现在将局面中止，从两位老师的态度来看，她怕自己出了办公室门后一切都会「证据确凿」，没有人会再听她辩解……即便有心理准备，涂灿还是快要哭出来了，他们……不是老师吗？

    “我们也别妄下定论，大概是涂灿同学弄错了，把陈筝同学的笔误当成了自己的。”金主任看着涂灿已经憋红了的眼睛轻声道，“这也许只是一个误会，你的笔说不定是丢在哪里了，不一定是被谁偷了，我会和同学们说清楚，让他们也帮忙找找的，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什么？！”陈筝明显不接受这个走向，她早就当监控不存在了，涂灿偷了她的笔是板上钉钉的事，直接给处分就行了，给台阶干什么？

    孩子其实对大人的言行有一种另类的敏感，涂灿本就是心理自卑的人，让她辩驳已经是鼓起天大的勇气了，现在自然感觉得到两位老师是在唱红白脸的和稀泥，一时进退两难，她要就此结束吗？

    如果就这样……她也可以洗脱罪名，可是，她不甘心！笔究竟被谁换掉了？罪魁祸首还逍遥法外，是否会就此放过她？

    涂灿陷入了沉思，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没有人愿意花时间刨根问底去证明一个有「前科」的学生的清白，这个学生还是成绩相貌家庭都平平的她……再想去征求柏昤的意见，却发现她已经不在办公室里了，失去了方向的涂灿现在心中一片迷茫，看来，也只能认了吧。

    「扣扣扣」

    敲门声响起后办公室门被打开，又进来一拨人，领头的人让几人十分意外，金主任连忙上前迎接。

    “柒主任，您怎么过来了？”

    几个平常在监控室值班的老师都来了，还跟着两个似乎不是学校老师的专业人士。这么大阵仗，等一行人都站了进来，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拥挤。

    “我听说了这边的事，带人过来看看，”柒主任神色凝重，金主任年轻有为，经验技术都不输这些年长的老师，连他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可就难办了，“事关学校的安全工作，不能存在敷衍侥幸心理。”

    “监控一切正常，但是还不确定东西是如何丢失的。”金主任抬手扶了一把眼镜，又简单介绍了一通现在的情况，“既然大家都在，就一起把监控再过一遍吧。”

    有了柒主任坐镇，一行人立刻转移去了隔壁的监控室。

    陈筝知道偷窃事常有，虽然她不信有人敢偷她的东西，但她有钱也不是让人偷的，所以每天都会把相对贵重的物品带回家或者锁在后面的柜子里。

    只是前天下午是体育课，又没有什么家庭作业，她连教室都没回就跟王韵然和几个好朋友一起出学校回家了。

    第二天上课翻笔袋时她才注意到笔不见了，所以重点就是体育课前到第二天事发的时间段。

    “刚才说的有同伙，请也一起找找看吧。”涂灿已经麻木了，看吧，这下调监控怎么不需要走程序了。

    除去此处的混乱，整个校园都沉浸在午后的静寂之中，柏昤正慢悠悠地从办公楼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回教室去补觉。

    一个身影出现在办公楼的走廊上，搂着得一大叠作业本挡住了上半身，抬了好几次胳膊才勉强稳住，又一个踉跄终于坚持不住，看见撒了一地的本子，女孩懊恼地叹了口气，嘟囔着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柏昤已经走到她身边捡起一叠本子。

    女孩仰起头，展现出一张明媚阳光的脸，大方一笑便露出小巧可爱的虎牙和浅浅的梨涡，语气显而易见地惊喜：“柏昤，谢谢你！”

    柏昤淡笑摇头，两人快速整理好散落的作业本，看了一眼累得都有些出汗了的王韵然，便问了一句是否需要帮忙。

    “确实还得麻烦你一下了，这个点儿大家都在睡午觉，我不想打扰。”柏昤的主动令王韵然有些讶异，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尖，“是我逞强了，想着路程并不远。”

    “没事，走吧。”柏昤利落地分过一沓作业，看封面便知道要去哪个办公室了。

    “你知道陈筝和涂灿的事情怎么样了吗？陈筝昨天回来很委屈的样子，我有些担心。”王韵然迈着小碎步，从后面赶上来和柏昤并肩而行。

    “不太清楚。”因为办公室里面实在太闷，柏昤才想早点出来，她微微勾起嘴角，“不过我也好奇……究竟会发生什么。”

    虽然柏昤语气中有些玩乐的意味，但王韵然能感觉到她是真不知道，一时无言，只担忧浮上眉头。

    已经到了办公室，里面有个别老师正在午休，两人轻手轻脚地将作业本整理了一番放在各自老师的办公桌上便出去了。

    王韵然回头看了一眼休息区域的皮质沙发，又看了一眼嘴角不知道为何总是挂着自如笑意的柏昤，忽然有些恍惚。

    柏昤到学校的第一天，她们就是在这个办公室里遇见的，那时柏昤正坐在沙发上填写入学资料，她好心想帮忙答疑，没想到却看到了一些应该是秘密的事。

    柏昤填写的父母资料那一栏，标注皆是，死亡。

    无意间冒犯到了柏昤，她一直心怀愧疚呢。借此向她示好想要弥补，柏昤却不领她情，实在令一向受欢迎的她有些挫败。

    “呼，真是太感谢了，下午放学一起走吧，我请你喝奶茶好吗？”王韵然十分诚恳的双手合十，那模样令人不忍叫她失望，“这次就别拒绝我了，就当我向你赔罪吧？”

    柏昤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歉意笑道：“今天我已经有约了。”

    “有约了！？”王韵然低声炸开，不太服气的模样有几分可爱，她便选择再退一步，“那就明天中午的食堂吧？二楼随便挑，我请你。”

    这次的态度似乎是不容拒绝的，柏昤也没打算拒绝，应下后就离开了。

    王韵然则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不见其表情，只看到她的肩背微微起伏了一阵——她在深呼吸。直到柏昤的身影在走廊上消失，她才甩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

    监控室内。

    经过一番排查，所有监控都显示一切正常，除了当天打扫教室的同学之一文淑接触过陈筝的座位，没有其他可疑人员出现和事件发生，而文淑也只是帮她整理了一下未收拾好的桌面，好把椅子放上去。

    陈筝自然是不信会和文淑有关的，这下大家都迷茫了。

    “怎么做到的？”陈筝不愿意坚持了这么久的想法崩塌，指着涂灿道，“我不信，肯定是你！”

    涂灿除了无语就只有委屈：“如果你确信你的笔放在你的笔袋里，监控也看了，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接触你的笔袋，那你的笔是怎么转移到我的书包里的？这中间就是有问题！”

    涂灿心中终是松了一口气，但还没有找出真正的凶手，也不能松懈。

    她很想知道自己的笔是怎么变成陈筝的，如果不是柏昤昨天带她推测过各种可能性，她简直难以置信推测成真，估计她的无措慌乱都会被看成是不打自招，早无回天之力了。

    压力突然给到了陈筝，陈筝脸都憋红了：“我把笔放进笔袋这监控总能看到吧！之后就没有再拿出来，当时教室里那么多人都在！”

    她明明是受害者，怎么都忽然这么看着她？陈筝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