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大的写字楼下,蒋羡已经第一百零八次在心里咒骂那个秃顶经理。
"就迟到三分钟!三分钟!至于开除我吗?"
真的是忍一时越想越亏,退一步越想越气。心中郁气难平,让蒋羡忍不住快步向前,狠狠踢飞脚边一颗石子。
石子划出一道抛物线,撞在路边消防栓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下一秒,
蒋羡感觉脚下地面突然塌陷。
"卧槽——"
天旋地转间,她恍惚地看到那颗被踢飞的石子诡异地悬浮在半空,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符文。
随着一股阴冷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蒋羡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呕——"
当眩晕感终于消退,蒋羡发现自己跪在某个坚硬的平面上,胃里仍在翻江倒海。
强忍着恶心,抬起头,入眼的景象却让她瞬间忘记了身上剧烈的不适。
暗紫色的天空中没有日月,只有无数幽绿色光点如星辰般闪烁。而她身下是一艘造型古怪的小船,船身泛着青铜光泽,船头雕刻着张牙舞爪的异兽。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牛、牛头人?!"
船头站着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壮硕身影,牛首人身,铜铃大的眼睛正错愕地盯着她。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还保持着划桨的姿势,显然被她突然出现吓得不轻。
"活人?"
只见那牛头人鼻子喷出一股白气,声音低沉如闷雷,自顾自说道,"活人怎么会出现在忘川河上?"
蒋羡这才注意到这艘古朴的小船正漂浮在一条望不到边际的河流上。
河水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表面却泛着七彩流光,美得令人心醉。远处还能隐约可见无数模糊的影子在水中沉浮,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像一群游弋的鱼。
"这、这是哪?"
蒋羡声音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告诉她这不是做梦。
牛头人不理,只是放下船桨,从腰间取下一块青铜腰牌看了看
"未时三刻……勾魂名单上没有活人啊?"他困惑地挠了挠牛角,"姑娘,你是怎么死的?"
"死?!"
蒋羡猛地跳起来,小船随之一晃,吓得她赶紧抓住船舷,"我活得好好的!就是走路摔了一跤,怎么会..."
她突然顿住,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难道自己摔那一跤当场毙命?
蒋羡不信邪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却见那半透明中泛着淡淡青光,明显不是实体。
见状,牛头人便明白了个大概。
"看来又是阳寿未尽误入冥府。"牛头人叹了口气,
"我是忘川摆渡人阿傍,负责接引亡魂渡过忘川。既然你落到了这,就先随我去对岸吧,判官大人会处理这种情况。"
说完,牛头人就尽职尽责地划起了船。
而蒋羡脑子嗡嗡作响,只是一味机械地点了点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小船继续向前行驶,河面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倒映着天空中流动的幽光。那些水下的影子始终保持着距离,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像是在暗中观察。
“对了”
阿傍转过身来看向了蒋羡,突然严肃道,"记住,无论看到什么,绝对不要触碰河水,更不要捞取河里的东西。"
"为什么?"蒋羡下意识问。
阿傍的牛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这忘川呐,可是汇集了千万年来不肯转世的怨灵,它们会吞噬一切触碰河水的魂魄。轻则同化为怨灵,永世不得超生;重则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蒋羡打了个寒颤,“那这船怎么还能往这河上走呢?”
说起这个,阿傍就洋洋得意起来,当冥府的摆渡人可是很讲究的,要经历层层选拔……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阿傍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曾经的那些光辉事迹。
一开始蒋羡还在认真听着,不过发现阿傍说了半天也不见个重点,只是些吹嘘自捧的话后,就失了兴趣,很快又被眼前的奇景吸引。
河水颜色随着小船行进不断变化,从暗红到深紫再到墨绿,水下的光点如同繁星,时而聚集成银河般的璀璨光带。这哪里像是恐怖的地府,分明是梦幻的仙境。
"冥府...都这么美吗?"她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道。
阿傍轻笑:"只有忘川如此。这里是生死交界处,汇聚了人间所有未了的执念和遗憾,美丽却也致命。"
蒋羡正想追问
突然远处一声巨响,船身剧烈摇晃起来。河面毫无征兆地掀起巨浪,水下那些模糊的影子疯狂游动,搅得河水沸腾般翻涌。
两人站在船上都有些不稳
"怎么回事?!"阿傍惊慌地抓住船舷,"忘川几千年从未有过风浪!"
蒋羡被甩到船边,险些跌入河中,脸色也因惊吓变得苍白。
她死死抓住船舷,不敢挪动半分,眼睛却突然瞥见一抹黑色从水中缓缓浮起。
是一条精致的玄色绳结,表面缠绕着暗金色纹路,在七彩河水中显得格外醒目。
不知为何,这一眼就让蒋羡的目光被深深吸引了,无法从那绳结上移开。它仿佛有某种魔力,不断引诱着她伸手去捞。
"别碰!"
阿傍连忙出声,但警告来得太迟。
蒋羡白皙的指尖已经触碰到绳结。
刹那间,原本美丽的河水变得漆黑如墨,无数狰狞面孔从水下浮现,尖啸着扑向小船。那些面孔扭曲变形,有的只剩半边脑袋,有的眼球挂在脸上,全都张大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
"完了..."阿傍面如死灰。
蒋羡惊恐地想要缩手,却在慌乱中被船边锋利的青铜装饰划破小臂。
几滴泛着金光的血珠落入河中,那些怨灵瞬间疯狂,整条忘川如同煮沸的汤锅,巨浪将小船抛起数米高。
"抓住船!"阿傍大吼着扑来想救她,却被一个巨浪拍中,壮硕的身躯重重撞在船板上昏了过去。
蒋羡绝望无助地看着无数怨灵组成的黑色巨浪朝自己压来,死亡的恐惧让她浑身僵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手中的玄绳突然爆发出刺目金芒。
"放肆。"
清冷的嗓音自虚空传来
漫天金芒中浮现出一道纤细身影。玄色广袖无风自动,衣袂上金线绣成的曼珠沙华盛放如焰。女子垂眸的瞬间,沸腾的忘川骤然冻结。
蒋羡怔怔望着这个踏光而来的女子。
她从未见过如此矛盾的美——霜雪般苍白的肌肤下涌动着血色,鸦羽长发间缠绕着猩红丝绦,尤其是那双眼睛,左瞳漆黑如永夜,右瞳却泛着妖异的暗金。
巨大的威势笼罩下,原本狂暴的忘川怨灵顿时四散而逃,河水恢复了原本的平静,七彩流光也重新在水面跃动。
那女子转过身,缓缓降落在船头,玄色衣袍没有沾上一滴水珠。
她先是扫了眼昏迷的阿傍,然后目光落在蒋羡身上——确切地说,是落在蒋羡手中那条玄色绳结上。
却见那玄绳突然剧烈震颤,化作流光缠绕在蒋羡的腕间。
女子双眸微眯,转而看向蒋羡的小臂,小臂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
看着伤口处那几滴泛着金光的血珠,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她忽然俯身逼近,一阵冷香扑面而来,女子冰凉的手指扣住了人类温热的手腕,微微抬高,
在蒋羡震惊的目光中,伸出柔软的舌尖轻轻地舔过她的伤口,卷起几粒血珠,没入口中。
那触感冰凉柔软,让蒋羡浑身如过电般战栗。
女子唇齿间逸出的寒气缠绕着伤口,本该疼痛的划伤竟生出诡异的酥麻。
她能清晰看到对方纤长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感受到对方吞咽时喉结的滑动。
"够、够了!"
蒋羡猛地抽回手,耳尖红得滴血,"你是变态吗!"
女子直起身,对她的反应置若罔闻,只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舌尖轻舔唇角残留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餍足:"果然..."
"活人的血...却有冥府的气息。"她微微眯眼,"你是谁?"
"我还想问你是谁呢!"蒋羡警惕地后退,后背抵上船沿,"一上来就、就..."她说不下去了,刚才那一幕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女子没有回答,目光移向蒋羡手中的绳结。此时绳结正散发着微弱的金光,表面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
刚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嘈杂声,对岸隐约亮起幽绿鬼火。女子神色骤冷,抬起指尖在阿傍眉心一点,确保他绝不会记得方才的情形,又转身看向了蒋羡,
"记住,"
女子唇角微勾,捏住蒋羡下巴强迫她抬头,指腹碾过她湿润的唇瓣,轻笑道
"你属于……"
话未说完,身形已化作万千光点消散,唯余一缕残音没入玄绳:"虞青。"
蒋羡呆坐在摇晃的小船上,腕间玄绳传来冰雪消融般的温度,对岸鬼差们举着引魂灯越来越近。
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事太过荒谬,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错乱了。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玄色绳结,却发现它紧紧地缠绕在自己手腕上,两端完美衔接,找不到任何结头。
"什么鬼..."
蒋羡用力拉扯,绳结却纹丝不动,仿佛天生就长在她手腕上。
正较着劲呢,小船突然一震,开始自动向对岸漂去。蒋羡一惊,这才想起昏迷的阿傍,赶紧爬过去查看。
牛头人呼吸平稳,看起来只是暂时昏厥,但怎么摇都摇不醒。
"完蛋..."
蒋羡绝望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河岸,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奇形怪状的"人",有马面的,有吐着长舌的,还有浑身漆黑的影子。他们正交头接耳,不时指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