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廿四

    爱往往产生于某一个瞬间,对于这次旅行中,我的最强烈的爱意萌生于昨晚他终于把手表关在阳台,使我今天早晨悠悠醒来是七点的那一瞬间,昨晚睡得很好我的心情也十分美妙。

    我从书架上取来《霍乱时期的爱情》,和他并肩躺在床上静静阅读,翻看了没五六页我困意袭来,转身钻进他的怀里,本来计划着等他被我的困意传染睡着了就偷偷吻他,可结果是自己不受控制地陷入睡眠,因为昨晚谈过心后我已彻底对他放下防备,待在他身边很有安全感,就很容易犯困。再度醒来时他轻柔又珍重地亲了亲我叫我起床就起身洗漱,我嗯了两声坐起来回回神,一时分不清刚才的吻是梦还是现实。

    洗漱完毕换上正装,我们又恢复了礼貌得体的模样,各自捧着自己的水杯站在阳台眺望远方喝着温水。随后我们下楼用餐,早餐丰盛精致,营养均衡,让人胃口大开。民宿里的小猫咪前来巡视,我丢给它半只蒸饺,看它吃的尽兴自己心情也特别好。出发前最后上天台环顾一圈,我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我则是把昨晚天台上的回忆在脑海中全部放映了一遍巩固记忆。

    黄果树瀑布景区里的记忆因为景区杂乱的人群,返程时间的仓促而有些混乱,这里也仅回顾我比较在意所以留下印象的几个时刻。

    在售票大厅里他比我还喜欢铁血硬汉帅哥哈哈,看见挺拔健硕的志愿者还要邀请我一起欣赏,好吧确实很帅。正排队买票呢党委书记又给我打电话,我无差别讨厌有事不打字一定要打电话交流的人,但他年纪不小了我原谅他。

    陡坡塘景区里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们顺着人群晃晃悠悠地走,庆幸是最后一天才来的黄果树瀑布,不然整个旅途的体验感都会大打折扣。研读石壁上讲述的唐三藏经历的九九八十一难,看了高老庄猪八戒开的包子铺,我们却探讨起了《红楼梦》,聊到彼此最喜欢的角色都是薛宝钗,他看书比我细致多了,连贾宝玉的初恋是秦可卿这种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他还提到刘姥姥其实并不是普通的乡野村妇,反而是一位善良真诚的好亲戚,我表示同意,贾府破败后她对巧姐的照顾可以称得上仁至义尽。

    天星桥景区很大,我们好像一直在走路。数生步365块石头我们一一踩过,象征我们会一起经历的每一天。瀑布景色是优美的,可惜游客太多让人心情难以平静。买了一份椰奶冰,吃的速度赶不上化的速度,还不小心沾到他的相机上了。后来还品尝了刺梨汁,原汁原味的又酸又涩,本来想吃麦麦却因为排队的人实在太多只好作罢。走完景区的下半程,继续人挤人人挨人,钻进天星洞里面别有洞天,期间我们一直牵着手,我最喜欢牵着他的无名指和小指,因为他的手是那样大,只抓住两根好像就抓住了我的全世界。

    出景区的时候看见告示注明出口还有二十五分钟的路程,我俩都有点轻微的不耐烦,干脆越过人群开始想要速通天星桥。他夸耀自己有速通华山的经历,可我更是个不服输的人,你追我赶、爬高下低,抵达开阔的停车场时两人都大汗淋漓。他冲我竖起大拇指:“姐,我真有点佩服你了。”我得意地笑:“服不服?”“服!”我又准备加快脚步向前走,被他拉住背包的背带,说什么也不肯让我走得再快了。

    在大巴上他递水给我,我下意识说谢谢,他有点介意:“不要说谢谢,你为什么总跟我说谢谢?”

    我实话实说:“我妈妈告诫我,出门在外对陌生人要有礼貌一点。”他更介意了:“我们俩是陌生人吗?”我故意逗他:“是吧。”他好像有点生气,但还保持着理智,我也就没放在心上继续用反话试探他,什么分手了,找下一任了诸如此类的话,没注意到他越来越沉默,他唯一的反击方式就是说“收到”,这句话对我杀伤力倒是不小,他一说我就立马挽住他的胳膊挽留他。

    大瀑布景区我们逛得更加粗略,一是游客比前两个景区还要多,二是我们早晨耽误的时间稍有点多,再晚点就要赶不上返回成都的高铁了,只好匆匆抵达黄果树瀑布脚下站在一块石头上拍了照就离开。

    但在这里我们也探讨了一个很重要的话题。我跟他挑明“爱一个人就要接受其两面性”的观点,比如我喜欢这个人情绪稳定、冷静自持,我就要承受他情感淡漠,不能很好感知我的情绪;再比如我喜欢这个人性格和善、温柔体贴,我就要接受他可能是一个优柔寡断,不能自主做决定的人。“同理可得,如果你喜欢我能够给你提供积极持续的情绪价值,这些是我的高敏感度换来的,你可能就需要承担我胡思乱想和反复试探。我这话不是为了pua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对我太苛刻,多包容我一点好不好,我也会慢慢修正自己不多想的。”当时人声嘈杂,我不记得他有没有听清并记住,也不记得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

    出景区的路上竟然遇到了他的老乡,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一听就是徐州的口音,我追问徐州话怎么说,他刚一开口前面的大哥就回头跟他打起了招呼:“你也是徐州的啊?”“是哩是哩,我一听就是老乡。”两个人热络地交谈了几句,直到大哥走远后我才悄悄打趣道:“我刚才就应该帮你们配乐:他唱着他乡遇故知~”

    排队乘坐观光电梯离开时,音响里播放的是周杰伦的《晴天》,唱到最后一句“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拜拜~”我故意要松开他的手跟他挥手说再见,他先是“诶诶”地把我拉回去,又轻轻在我耳边说:“收到!”我立刻老实了,挽着他的胳膊说:“不要说收到,你一说收到我就很惶恐。”他笑了笑不作声。

    在电梯上我想起什么又笑眯了眼,他问我怎么了,我反问他知不知道sm,他说有听说过一点。我跟他类比道:“你知道s和m之间有制定一个安全词,就是在他们进行游戏过程中的暂停键,一般是一个很破坏气氛的词,这样可以保证双方迅速冷静下来。而‘收到’就有点像咱俩之间的安全词哈哈哈,反正你一说收到我就明白不能继续开玩笑要哄你了。”他被我天马行空的想法逗笑了:“好好,也行。”

    接下来的这段时光可以称得上是惊心动魄,距离高铁发车只剩一个小时,而我们在此期间买了麦麦、回酒店取了行李,终于在发车前五分钟赶到高铁站。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酣畅淋漓,我们怎么可以配合得如此默契,一人订餐一人打车,两个人步伐一致地顶着大太阳奔走,没有互相指责破口大骂,没有情绪奔溃分道扬镳,而是情绪稳定有条不紊地完成了每一项计划,我最喜欢这种并肩作战的感觉。

    在站台等车的时候,他说了两句话令我动容。

    一句是:“你背包重不重要不要给我?”在我拒绝后他又说:“我心疼你不可以吗?”我嘴上说着:“没事,这有什么好心疼的。”其实心里想的是,哇原来有人能看透我的故作坚强对我心生怜爱之情。

    另一句是:“下次我们出去玩你就可以不用带你的化妆包了,根本用不上。”我听了这话也感到惊讶,自己竟然可以卸下所有伪装跟他相处这么多天,虽然我没什么容貌焦虑,但也希望在他面前保持最完美的状态,这几天过后面对他我可以不用时时刻刻维持精致虚假的外壳,放肆的笑闹,这在以前是我完全无法想象的。

    回程的高铁同样精彩。

    先是分吃汉堡时我把我的掰一半给他,他说没关系我吃剩下的给他就好,我坚决不同意:“我不仅嫌弃别人,也怕别人嫌弃我。”我还有点不解:“之前我们讨论过的,你不是说你也不习惯和兄弟们共喝一瓶水吗?”“兄弟是兄弟,咱俩能一样吗?”“是哦,咱俩是陌生人。”

    我还在等待他的回应,他却陷入久久的沉默,我心中警铃大作,这次真的玩得过火了。我立马诚恳道歉:“对不起嘛我以后再也不说了。”他还是沉默着。我凑得更近些:“真生气啦?不要生气好不好,我错了。”他声音低低的:“说生气也算不上,只是每次你说我们俩是陌生人的时候我的心就会刺痛一下。”瞬间我的心里一直以来裹着的厚厚屏障支离破碎,一次又一次的反话来刺激我的爱人,换来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这不是我想要的,于是我认认真真道歉:“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捏捏我的脸:“好啦,你不用一次次试探我的,我不会离开你。”我倚靠在他怀里,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通体颤抖了一下,眼泪瞬间从眼眶掉落。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他已经可以这么轻易看穿我的伪装,读懂了我的所有隐喻。下一秒他的一句话又让我破功:“你的脸好紧哦。”我闻言自己也捏了捏,确实没什么手感,又伸手捏了捏他的,比我的软比我的好捏。

    返程的高铁比去时要快得多,我每一次抬起手腕,手表屏幕亮起,我都不忍心看时间流逝得如此之快,当我推演还有几个小时能到成都,他用手指抵住我的嘴:“不要说,说了时间就会流逝得更快。”我们倍加珍惜这分离前的最后几小时。

    他说我跟其他女孩很不一样,我刚开始不觉得。而当我们摆弄起我的运动手环测试彼此的心率,挑战谁能让对方心率更快达到七十时,这个挑战对他来说毫无难度,我情绪波动太大了,他稍微靠近点我的心率蹭一下就升上去了,对我来说难如登天,不管我采取什么法子,他的心率都难以突破六十。他提示我:“你可以做点什么让我的肾上腺素升高,心率自然而然就升高了。”我被启发,提出玩抽皮条,他显然没意料到我的脑回路会是这样,还是乖乖配合我。见效很快,几回合下来轻轻松松心率升到七十,抽的时候我还劝他抽狠点我玩的起,他又说他佩服我,好吧。

    他还一一给我介绍他老家的房子,从门上的装饰到被砍倒了的榕树,爷爷奶奶的窑洞,我打趣说是“八合院”,还有他的酷爱书法的二爷爷,刀子嘴豆腐心的二奶奶。后来他回老家的时候打视频带我游览,真的如他所言,说实话,我特别期待有一天能亲自去看看。

    抵达成都东站,对比于安顺凉爽舒适的气候,东站连空调都没有,走没一会儿全身的汗腺都开始工作。引起他的不满:“这么大个车站,这么发达的城市,连个空调也没有这么热,我真是服了。”我在一旁轻拍他的肩:“好啦好啦,马上就出去了,别着急上火的。不过挺好玩的,你平时情绪稳定得像个卡皮巴拉一样,没想到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因为车站没有空调哈哈哈。”“我只是表述一下对这种不合理情况的控诉。”“好好好,别生气啦!”

    乘坐电梯时我走在前面,听见惊呼的一刹那我已经下行了一段距离,一回头发现他没有跟上来,我瞬间猜到了他应该是冲上去救人了,而我也迅速冷静下来,明白自己直接逆行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容易造成意外,就耐心等待到达底部后乘坐向上的电梯返回。

    原来是一位奶奶在电梯上没有站稳摔下来,幸好一位大哥手疾眼快地按了电梯急停键才避免造成更严重的伤害。我赶到跟前时他已经蹲在奶奶身前轻轻按压她的膝盖检查她的伤势,又耐心询问奶奶有没有其他位置受伤,奶奶被吓坏了一直在发抖,我在一旁注意到她的左手虎口处破了一个口子,立刻从包里掏出创可贴,他建议有水的话帮奶奶冲洗一下伤口再贴创可贴,随后起身去饮品店取冰杯。

    我闻言照做,蹲在奶奶身边为她清洗伤口,不可避免地打湿了裙摆但当时已经顾不上太多,贴好创可贴后我察觉到她一直在发抖,但成都东站又没有空调一点都不冷,猜想应该是极度的惊惧导致她发抖,就默默伸出右手握住她的手,奶奶的手冰凉又抖得厉害,我就握的越来越紧希望能够传递一小部分力量和温暖给她以支持。

    他取了冰杯返回,将冰杯贴在奶奶的膝盖处,一边再次询问奶奶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好在问题不是很严重,我为了让奶奶和她的家人不要过度担心,希望她们能相信他的判断,坦白了他的医学生身份,她们连连道谢,他却谦逊地说没什么,还说最大的功劳还要算在按按钮的大哥身上,要不是他反应及时会有更严重的后果。最后他确认问题不严重,又嘱托了几句我们才离开。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当时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我觉得他好可靠好有魅力,冷静沉着,专业知识过硬,我眼光真好。

    在停车场等车到来的过程漫长又枯燥,并且十分闷热,脱离了刚才严肃紧张的环境,他又开始批判车站毫无人性的设计,我一边跟他一起用学生证扇风,一边在心里偷偷笑他气鼓鼓的样子好可爱。

    坐上返校的车,分别在即,一路上我们都稍显沉默,安静地等待离别的到来。下车前他牵住我的手在我手背落下郑重的一个吻后不舍地道别,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后,我端详了一阵被他亲吻过的手背,也在同样的位置印下一个吻。

    这次旅行是我们第一次并且肯定不会是唯一一次旅行。安顺这个21度的城市也偶有日头正盛晒得我们汗流浃背的时候,360度的人生却在这次旅行中向我们展露了一个小角,我期望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能一起探索更多的地方,共同拼凑好属于我们的360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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