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过世那年,我哥十八岁,我十三岁。
他十八岁生日那天,那个男人依旧没回来,母亲还在病床上躺着,即使多年医治,她的身体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
沈家全家都是神经病,我一直这么认为。
当然,我哥除外。
为了生下强大的alpha后代,沈家人在我母亲接连生下两个omega后,毫不犹豫地让我母亲冒着生命危险参加那有悖人伦的“基因改造计划”。
直到我哥作为沈家第一个alpha出生。这家荒唐的人家才停止了他们的实验。
母亲开始被他们照顾着养身体,慢慢的,她可以陪我哥去别墅外的小花园散步,偶尔会让司机送她去她年轻时最爱去的书店、餐厅待上几个小时。
那个男人许是在外面玩腻了,开始回家。
我恨极了母亲那副不敢反抗的样子。
即使他犯下多么严重的错误,即使他把她的尊严踩在脚下践踏,即使他不尊重她、厌恶她。
她依旧对他言听计从。
不过这些都是我哥告诉我的。
后来,我作为沈家第二个alpha,出生了。
我是自然而生的孩子。
从小我就听他们说,我是为爱而生的孩子。我纯净的灵魂待在这幅血肉躯体里,不掺杂任何被“基因改造”过的痕迹。
至于母亲和那个男人之前有没有爱,外人是一概不知的。
而且,他们也不会在乎。
“omega对他们来说只是个生育工具。”我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的母亲,心想。
“阿渊呢?”母亲接过我剥好的橘子,四处找寻着我哥的身影。
她对我哥一直有愧。
“他去取蛋糕了。”我刚上初中,还没有从alpha繁多的体能训练中回过神,但我记得母亲叮嘱的话,因而解释道:“特意在外面订的,他们不知道。”
是啊,曾经那个怀揣沈家人无限期待而出生的孩子,现在居然连生日都被忘却。
沈渊,你真可怜。
母亲先是没说话,后来闲来无事,又与我聊起课业来。
我随口回答了她那些烦人的问题。
察觉到我的情绪不对后,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喻喻,是不是在学校有人欺负你了?”
我睥睨一眼。
她被我这眼神吓了一跳,连忙来握我搭在身侧的手,“还是你父亲?他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
“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人欺负我。”
alpha的劣根性在我心中作祟,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避开了她的动作。
母亲一愣。
她大概没想到,和我哥完全不同的我,一个在沈家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她亲生的孩子,也会露出这般嫌弃她的表情。
再过几年,我才会正式按照刚出生时的信息素报告分化成alpha,但近日,我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我那藏匿在心中的、沉睡的狼性。
和沈家人别无二致的冷漠、强大。
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东西。有着这家神经病的基因,我绝不会像我哥那样。
他被改造过,更多继承了我母亲的温柔、善良、隐忍。
所以我打算就这么躺平,烂在泥里。我放纵自己,肆意妄为。
“吱呀”一声,我哥刚放学,身上的校服还没换,他手里提着蛋糕,额头还覆着汗珠。
看得出来,他是赶着过来的。
从我出生开始,我身边就没有司机下过班。而我哥,连个趁手的交通工具都没有。
沈渊,你真可怜。
“喻喻放学了?最近课程怎么样?能跟得上吗?”他照例问我的学业,又腾出手来帮母亲背后歪掉的靠枕放好。
“还行。”我随口答道,把目光转向了他带来的蛋糕上。
玫瑰般鲜红的草莓点缀在乳白色的蛋糕体上,甜美的香味如同他本人一般令人着迷,我没忍住吞了下口水。
“饿了就快去吃。”
“你还没许愿。”
“我能有什么愿望,你和妈妈身体健康,开开心心,我就别无所求了。”
……
幸福的画面历历在目,我被酒精和音乐声包围、麻痹,整个人陷在了酒吧卡座里。
一旁点的omega见我神色不对,讨好献媚般凑近我:“沈小姐,要我陪您去趟洗手间吗?”
属于omega的甜橙味信息素袭来,我循着alpha的本能,整个人像脱了力一样,抱住了他。
我把下巴搭在他肩上,鼻息慢慢向味道的来源处走。
omega啊……
好想咬一口。
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它比不上我哥雪花般冷冽的清香,而这个男人,连我哥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沈渊,我好想你。
音乐依旧在耳边充斥,酒吧里的时钟没有停止转动,然而,当我刚准备从眼前omega的信息素中脱离时,包厢门被推开,进来一排黑色保镖,恭敬地站在两侧。
门口的人没进来。
但我的第六感提前一步告诉了我那个人是谁。
我大脑宕机了。
“沈喻。”
日思夜想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我吓得一把推开了怀里的香玉,惹得美人惊呼一声。
但我哥似乎误会了什么。
我看到他披着的黑色大衣扇动几下,似乎是嫌弃我这个令他无比失望的妹妹一般,他转身离开了。
我的酒立刻醒了。
……
我兴致恹恹地回了沈家。
我哥比我早一步,但始终没有正面出来见我。我知道他不想见我。
等到夜晚十二点,我耐不住酒性,在房间睡了过去。
直到凌晨,喉咙像是烈火一般在烧,我费力地忍着头痛,爬起来摸索着去厨房给自己倒水。
一杯冷水下肚,我终于清醒了些。
结果一回去,就发现我哥抱着胳膊在我门口站着,一副讨债的样子。
牛什么啊你。
打扰我兴致的人是你,逼我回来的也是你,不见我的人也是你,你现在生个什么气啊。
正当我准备无视他,侧身回到房间时。
“你不解释吗。”
我手心传来一丝温度。
我看了眼他的脸。
那不属于alpha的、在无声诉说委屈和不满的、绯红的眼角肆意地吸引着我的视线,如同他本人一样不懂节制地、时不时地勾着春心萌动的我,殷红的唇如一抹朱丹,让我想起七年前的草莓蛋糕。
我觉得他欠我东西。
欠了很久。
现在我决定讨回来。
“唔……”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已经被我堵住了唇。一阵天旋地转,我将他拉进我的房间,长腿一勾,就关上了门。
我强硬地拽着他的衣领与他的唇齿相贴,关门这一动作引起的唇齿突然碰撞,引得两个人不禁一哼,也不知道嘴里有没有被磕坏。
多年以来我们之间的距离感,在被打破的一瞬间便像被撕下的遮羞布般支离破碎。
我一手握住他的后脑,另一只手引导他的上身与我的无限贴近。
我灵活在他的口腔中肆意游荡,缠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连呼吸也在这几秒内变得急促焦灼起来。
“锁门……”
我听到他哑着嗓子道。
“不会有人进来的。”
两个alpha在昏暗的房间里肆意亲吻。还是亲兄妹。
这听起来就无比荒诞。
然而我不在乎。
我本就是烂在泥里的人。我既拥有一切,却又一无所有。
若是我想要,整个沈家的金钱、权力,都可以为我所用。
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渴望出生在一个充满爱和幸福的普通家庭,哪怕房屋窄小又狭隘,哪怕晚饭单一又难以下咽。
但我又无比庆幸,上天让我哥留在我身边。
我哥的存在,让我从这幅早已被纸醉金迷惑了眼的躯体里找到星星之火。
我的心脏为他跳动。
当我的手掌附上他白皙发烫的胸膛时,我依旧在为他诱人的魅惑力感慨。
冷冽的雪花遇上燃烧草木留下的灰烬,便一发不可收拾。双A天生的排斥似乎在我们之间并不存在,而是将我们契合得更加紧密。
我看到一片嫩绿的草原,它美丽又强大,却被坏意地在远处点了火苗。
只是片刻,那火苗便越烧越旺,几乎要将整个草原吞噬。
烈火带来的灼烧般的痛感真切地在我和我哥身上重现。
好在,上天在逗弄它的同时又宠幸它,在它殆灭之际,施舍它了一场大雨。
我和我哥都被淋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