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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小姐,怪我眼拙,没瞧见是您……”
身着经典酒吧制服的男人微微低着腰站在文诺面前,他的衣袖挽起,不轻易的露出了手腕上那块价格不菲的手表,领口别着一枚精致徽章,文诺低眼瞧了一眼,是一些富婆会喜欢的白脸小生模样,可看着年纪不大,刚成年还未必。
一句话,不适合他。
文诺不认识他,但他认识文诺。
这里的所有人都认识文诺。
就十分钟前,文诺还沉浸于音乐坐在舞池边的卡座上小口抿着酒,看着舞池里的人群随着节拍疯狂摆动身体,脸上洋溢的满是兴奋与激情。
她喜欢这样只专注当下的狂欢,仿佛忘记了世间所有烦恼,还有他……
空气里弥漫着香水和汗水混合的独特气味,可突然涌上来一股恶臭,这气味不远不近就是从她身边传来的。
文诺还没来得及偏过头看,男人恶臭的身体就慢慢从她腰后环住,文诺瞥了一眼腰上那只粗大的手。
男人低头对着她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文诺闻到一股夹杂着酒精……还有各种的奇怪味道。
直犯恶心。
文诺往旁边挪了挪位置,想着会有人帮她解决掉这个男人,没成想没来人,男人倒继续往这边贴,甚至贴的更紧,文诺没有理会,也没有看他一眼,但她能感觉到男人不加遮掩的眼神一直盯着我。
刚预备有了起身的动作,竟又就被男人拉了回去。
散发恶心气味的嘴巴继续贴着文诺耳朵,“小姐,今晚有没有人陪啊?”
文诺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下一秒便抬起她穿着细头高跟的左脚往男人脚上踩,男人立即大叫一声松开了文诺。
文诺见此没有理会,直接站起身准备离开。
“给老子站住!”
舞池旁的DJ也合时宜的开始播放下一首歌,灯光也随之变得明亮起来,附近刚还沉浸音乐的人群慢慢将视线放在他们这边。
“臭N们!跪下给老子道歉!”
真是没礼貌。
紧接着,旁边人的视线都往他们这边瞧,有几个人交头接耳的指着文诺或又是那个男人说着些什么。
文诺双手环胸,慢慢转过身,周遭的空气像是凝固,男人不明所以继续叫骂着。
紧接着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
文诺轻轻晃着酒杯坐在包厢的沙发上,最后一口,一饮而尽。她慢慢站起身,弓下腰,对着男人扬了扬下巴,让跪在地上的男人看向敞开门的包厢门口。
“让他们再看见你,我可不知道你的后果会是怎样。”
门的左右两边站着的是唐南钧派人跟着文诺的两个保镖。
男人唯唯诺诺的看向门口,害怕的神情布满双瞳,又立即慌张的跪下把头低的更低,嘴里满是求饶。
文诺慢慢坐下,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男人。
白脸小生的服务员也站在旁边试图让文诺平息情绪,小生的样子分明就是怕惹了她这尊大佛,小生吞吞吐吐想劝又不敢劝的样子,文诺看着听着心烦。
他们两个的声音轮番叽叽喳喳个不停,文诺听得实在是不耐烦,忍不住开口。
“滚,都滚吧。”
跪着的男人抬头看向文诺,明白意思之后,连滚带爬的爬出了包厢。
可文诺不处置,自然唐南钧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他们都知道文诺是唐南钧公开的情人。
……
五年前的文诺,也像这个男人一样低声下气的向别人求饶过。因为一些缘故,从她成年起就被迫干起了不正当的营生。记忆尤深的正是那天,那几个男人要求文诺在包厢里摆弄见不得人的动作,并意图和她发生关系。
文诺一开始还试图向他们求饶,到后来的沉默,不为所动,男人玩得没了兴趣,气的直接来撕她的衣服。
僵持不下之际,包厢门被打开,门外的灯光比包厢内的更明亮,一个男人踱步走进包厢,文诺的视线只能看见那双锃亮的皮鞋,鞋面仿佛一面能映照出人影的镜子,她仅存的羞耻心也被照的没有了,心如死灰,只感觉自己提前体会到了将死的感觉。
意识凌乱,文诺根本无法思考此刻在遭受着什么,那人脚步声不紧不慢,耳朵里又传来刚刚撕她衣服的男人恭恭敬敬的叫着唐总,还邀请他一起过来“玩”。
唐总,听这名号似乎有些印象,可文诺现在根本无法思考。
进来的男人低眸看了一眼跪躺在他们面前衣衫不整,脸色苍白的女人,发丝遮挡在眼前,宛如维护着她最后的尊严,衣服也被扯得胡乱有些已然是不蔽体了。
进来的男人始终不露神色,沉稳的气场让那群禽兽也看不出此刻他的想法。
片刻安静。
那人走向沙发,徐徐坐下,几个男人惊喜。
其中一个矮个子替他倒了一杯酒,想借今晚讨好那位唐总,以至于以后能狐假虎威的在外人面前吹噓自己与之是朋友。
那人终于开口:“继续。”
那几个男的心领神会,接着心满意足的看着文诺,眼神里的兴趣更甚。
“小姑娘,来不来啊?”
文诺姿势跪躺着,无论是动作还是面部依旧无动于衷,她空洞的看着丢在面前的工具。
文诺还是不做声,也没有哭哭啼啼,男人上前捏住文诺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姿势的不适让她的膝盖摩擦着地板,手掌被迫撑着地板,突然的刺痛让文诺意识到刚刚的挣扎让她的手掌也磨破了皮,不由得紧皱了一下眉头。
男人怕身后的那尊大佛扫了兴致,咬牙切齿的对文诺说,“做了这一次,好处少不了你的!”
文诺被他狠狠捏住下巴,口腔被后槽牙挤压得咬破除了血,嘴角也渗出了血渍,被迫抬起的头促使她的目光与那沙发上端庄坐着的男人有一秒交汇,文诺这才看清对面刚刚踱步走进来的男人。
唐南钧。
文诺在这个地方不止一次听过他的名号,见过他的照片。
有人说他是继承了家业,又有人说他脱离家族自己出来成就了现在的成绩,但说法一致的是说他极其心狠手辣,起步阶段对竞争对手毫不留情,利用各种手段打压对手,直到成为了西源市大名的巨贾。
那一秒,文诺只注意到那副架在挺直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他抬眸的瞬间,透过镜片,又看到一双让人想要探究的隐藏的深邃世界。
唐南钧神色淡定从容的坐在沙发,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文诺想着,她和那些他见过的女人应该没什么不同,他就那样坐在那儿,轮廓分明的脸,沉稳不动神色,让人捉摸不到他的情绪波动。
而此刻的文诺.....
提前准备好的衣服无力又贪婪的挂在身上,精致的妆也早已经花掉,鲜艳的口红也早就咧到了本就胡乱的脸上。
真是搞笑,看到唐南钧的第一眼,竟是和自己对比,那一刻的无地自容不禁让文诺的自尊心一丝一毫都荡然无存了。
可文诺又立即想到这些伪善的衣冠禽兽们,一个个看似翩翩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肮脏丑恶的心。
竟咧开嘴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
矮个子听见后,立马对着文诺来了一巴掌。
文诺被他打得摔到地上,发出痛苦的闷哼,吞了口口水,嘴里满是铁锈味。
“做小姐的,还在这儿立牌坊呢?!”
另外一个男人又走向文诺,单手用力的把她拉起,衣服早已经盖不住身体了。
本想死的那颗心,文诺只想让现在的自己立马断气。
此刻,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她的。
男人立马露出恶心又可怕的笑容。
“可惜,我们就想看着你做。”
文诺依旧不为所动,她当时坚信,只要她一直这样,他们能放过自己。似乎是这份坚持在这个包厢内显得格外突兀,又或是唐南钧看不下去了,本静坐在那儿的他忽地开了口。
“王总,这个人,我带走了。”
他的嗓音沙哑中带着一丝性感,低沉而醇厚,声音不大,但他的气势却充满力量与权威,让人不敢轻易忽视。
称之为王总的男人立即停下准备朝文诺挥霍的右手,继而僵硬地转头看向唐南钧。
“唐总,这......”
“不行吗?”
现在想想,唐南钧要是不带文诺离开那儿,现实中的文诺心里会不会好过一些,也不有了最后的局面。
感情这种东西,真的是世界上最可怕,最难缠的东西。
像噩梦,重复醒来都还是深陷其中,无法摆脱那令人窒息的恐惧和绝望,找不到缘由,得不到结果。
……
唐南钧慢慢放下酒杯,手指交叉轻放在他交叠的腿上,这个男人做什么都是那样温文儒雅,虽从刚见到不过数分钟,他的那股与生俱来的气质是谁都模仿不出来的。
“可……当然可以!”
王总僵硬的咧开嘴打着哈哈,喊着唐总要什么我都可以给的口号。
假,真假。
唐南钧单手将眼镜拿下,放置到左胸的口袋里,又慢慢站起身,动作不紧不慢,对着王总笑了笑。
不友好,但很礼貌。
“那,我带走了。”
在这期间,文诺始终没有抬头,除了那一刻眼神的交汇,再没有看他一眼,文诺眼神里没有惊喜,更没有逃离虎穴的庆幸,她只觉得又进入了另一个狼窝,她不知道后面又会被带去哪里,如果能万幸回到出租房,我绝对会选择立马死去,但她此刻已然没有力气去思考了。
让我去死吧。
那是文诺当时的想法。
……
文诺被他缓慢又温柔的动作搀扶着站起来,他将我护在怀里,他背对着那群男人,文诺眼前只有他,眼神触及的是他的胸膛,紧接着便闻到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味道,弥漫在鼻尖的温暖的琥珀香,醇厚的香味如同寒冬里的烈火,竟让文诺忍不住想靠近,竟让文诺想汲取那一份温暖与安心。
唐南钧拿起包厢沙发上准备的毛毯,盖在文诺身上。
那时,文诺竟还吝啬过他的外套,吝啬过小说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有那么一秒的想法,她是不是得救了……
唐南钧将文诺护在怀里,带着她走出包厢,然后对着门外等着的保镖,说了一句什么,文诺没听清。
一路上唐南钧始终将文诺虎仔怀里,一到室外,就有一辆等着的商务车,他似乎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就将文诺抱进车后座。
关上车门的前一刻,文诺心头竟涌上来一股安心,可能是车内好闻又催眠的香味,又或是刚刚他将自己抱进来后,踏入车门被风吹进来的他身上的琥珀香。
好闻。
后来,文诺就被他带回了家,文诺以为那晚会发生什么,但并没有。
唐南钧吩咐一位阿姨将文诺洗净,然后喝了感冒药,直到躺床上,文诺还在等着那扇房门被打开的场景,还在混沌的想着等会是不是会进来别的不认识的男人,等着等着直到昏昏沉沉的睡着。
从那天次日起,文诺和唐南钧就成了他们口中的那种关系。
文诺没有问,唐南钧也没有说,那段时间文诺一直呆在唐南钧的房子里,和她交流的也只有那天喂她喝感冒药的阿姨。
他们默契的默认了这种关系。
当时唐南钧30岁,文诺22岁,时间一过就是5年。
文诺正也因为唐南钧的缘故,西源市里很多人都认识他。
别人都认为唐南钧和文诺,是包养和被包养的情人关系。
但只有当事人知道,他们早早就领了结婚证。
文诺和他刚开始没多久,便知道他还有一个住在ICU病房的妻子,后来去世了,一直没离婚,他利用关系,和文诺扯了结婚证。
当时他们已经地下关系将近一年,他的前妻也早已过世,结婚一事的提起仅仅是因为翻云覆雨时,文诺说了一嘴,“唐南钧,要不要结婚”。
这个话题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理应是无比认真且隆重的时刻,问出这句话时,文诺却没有询问的语气。
唐南钧立马停下了动作,呼吸沉重,随即抬眼看向文诺,胸膛还在因为刚刚而剧烈起伏着,仿佛每一次的呼吸都在提醒着她逾矩了。
他好似在说着,文诺,你越了规矩,我不会再过来了,我不会再见你了,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文诺忐忑了,此刻无论是内心还是身体全都毫无保留的在他面前,她不敢让自己的神色看出有一丝慌乱,脸颊也借着刚刚的潮红掩盖着自己意识迷乱说出后的羞耻。
“好。”
唐南钧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的光泽,文诺还没来得及震惊反应,却又被汹涌的情感所阻塞。
唐南钧双手无意识攥紧,身体微微颤抖,原本清澈的眼眸也在一瞬间变得迷蒙和炽热。
整个现实世界都已消失,只剩下极乐,是文诺每周都会给予他的极乐,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让唐南钧痴迷忘返,难以自拔。
唐南钧只有她,文诺也只有唐南钧。
唐南钧埋头躺在文诺身前,文诺抱着他的头,抚摸着他的耳朵,她喜欢这种感觉,这样的状态能让文诺觉得她还存在在这世。
昏昏沉的闭上眼的前一秒,文诺清晰听见了唐南钧说了一句:
“明天就去。”
回忆起这些,文诺只觉得自己真是个烂人,她浪费了所有唐南钧的时间和精力,还浪费了唐南钧的一切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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