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诺留下了一封信。
给唐南钧的。
然后坐上了去往老家城市的飞机,但文诺知道,唐南钧会知道她在哪儿,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文诺排着队走近登机口时,竟在这里碰见了田启洺。
“文诺,好巧。”
文诺一脸惊讶,“田启洺?”,接着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没能让田启洺靠得太近。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跟着队伍往前走了几步。
“我去松城,回老家。
“真巧”,我回头看了一眼他,笑了笑,“我老家也在那儿。”
“唐南钧怎么没来送你?”
文诺没有作何反应,紧接着田启洺又自言自语,“也是,他很忙。”
“从他爸去世之后,就一直没时间。”
文诺看着自顾自说着的田启洺,说完他又自顾自的低头笑出了声。
“你和他认识?”
文诺终于问出了困惑了几天的疑惑。
文诺不知道,自田启洺听说唐南钧包养了一个女人之后,便查过她。
背景空白,毫无用处。
田启洺不明白唐南钧的用意,可能为了掩人耳目,因为他对这个女人的所有行为都是置之不理的态度,之后他便派了眼线跟着唐南钧和文诺。
田启洺发现唐南钧竟然派了人跟着这个女人,还给那女人买了个瞧着毫不起眼的房子。
第六感告诉他,这个女人不简单,田启洺便幼稚的想赌这个女人在唐南钧心里的分量,想看看唐南钧知道后会是什么态度。
然后,田启洺便萌生了想利用这个女人报复唐南钧的想法。
为什么?
因为弄得田启洺家破人亡的是唐南钧的父亲。
田启洺像小孩子气一般,利用女人来报复仇人的儿子。
他其实早明白这一切和唐南钧没有关系,一切的一切都是唐南钧父亲的错。
可怨恨无处可去,他只能这么做。
唐南钧和田启洺截然不同,无论外在还是内在,还是他们的思想,都不一样。
派人跟着唐南钧和文诺的期间,田启洺无意中便被文诺的样貌和行为深深吸引,照片里文诺的一举一动,田启洺都想探究这个女人在想些什么,每张照片里的文诺各种神色下都有一股难以掩盖的悲伤,他想知道唐南钧和这个女人的关系为什么是那样。
之后,他便直接开始接触文诺,这个女人和他想象中的又有些不一样。
她似乎很想离开唐南钧,想急切的让唐南钧知道她的作风,可田启洺不知道为什么。
他知道文诺总是去看私人心理医生,他知道文诺所有的事。
他有点心疼她。
田启洺看向窗外,听见文诺的问题后,肯定的点了点头。
“认识,我和他,从小就认识。
“我们的父亲是合作伙伴,可是有天他们突然分开各自为伍成了竞争对手,似乎是理念上的不合,在这之前我们两家关系还算好,我父亲总在我面前夸赞唐南钧,说我还跟个小孩一样,以后该怎么办?”
“说唐南钧从小就稳重,要我多学学他。”
唐南钧,从小就被灌输他要担负整个家族事业的思想,他不被允许像其他男孩一样可以纯粹的长大,在这样庞大的家族企业里,他这样的独生子,绝不可以肆意挥霍,悠闲度日。
他的起点就是别人觊觎不到想都不敢想的终点。
可是唐南钧从未抱怨过他工作上的事,在文诺面前他也总是有条有理的做完所有的事,偶尔路过书房能听见他开会不愉快的声音,可转眼见到文诺,又消失不见那些情绪了。
“后来,他父亲把我家搞垮了,竞争有赢有输很正常,可他父亲根本不顾及以前他们之间的情义,给我父亲逼到绝境。”
“当时我在留学,回来才知道,我爸被送进监狱了。”
田启洺低头,自嘲的笑了笑。
“做商人的,我父亲确实做过很多对不起别人的事,其实我都知道。”
“后来,我父亲在里面自杀了。”
文诺听到后面,越来越震惊,转头兀自地看着田启洺。
田启洺眼神里像是突然恍悟,突然清醒,觉得这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
可能这就是结局,这就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用孩子气的手段报复唐南钧,然后又孩子气的对这个女人产生兴趣。
他突然明白,自己对眼前这个女人有兴趣,也只是因为唐南钧的存在,他和文诺是根本不可能的。
下了飞机,文诺就和田启洺道了别,田启洺说着后会有期,文诺说着再见。
文诺回到了母亲的老家,这间房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满是灰尘,文诺推开吱吱呀呀的们,在房内巡视了一圈,去洗手间拿了块抹布和拖把,准备好好打扫一番,打算在这里睡一晚。
打扫完有种久违的成就感,看着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房间,突然像看到了母亲。
文诺问着。
“妈妈,我们为什么总是搬来搬去啊?”
“我的小文诺,妈.....”,妈妈蹲下来,欲言又止。
“只要我们文诺能够忍一忍,妈妈以后就带你住大房子,带你吃好多好吃的。”
“好!”
文诺坐在床边低头笑了笑,出门去菜市场买了点菜,自己做了晚饭,洗漱完便早早躺在床上。
文诺根本睡不着,模模糊糊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在这样的状态下,竟做了一个个毫不相关的梦。
梦里有个哥哥,他总带些自己没见过的玩具送给她,那个哥哥高高大大,戴着一副厚片眼镜;画面又开始变换,她被妈妈带到一个地方,针头插在她的小臂,自己哇哇大哭,旁边站了几个人,都在围观,那是一个好大的客厅,装潢与他们家有着天壤之别;场景又开始变换,又是那个哥哥,他拿着好多零食和玩具,里面有小女孩喜欢的各种娃娃,那个哥哥对她说了好多声对不起。
梦里又出现起留给唐南钧的那封信,他好像看到了,梦里文诺看见他正在赶过来,可停下车到达的目的地却不是这里,是公司,他根本不关心不在意,梦里,唐南钧消失在公司大门的旋转门里,文诺叫喊着他的名字,哭着叫他回头。
人本身就是个矛盾的物种,是吧。
彻夜未眠,整个夜晚文诺都飘飘然,好像已经到了天堂或地狱,好像已经死去。
天还没亮,文诺便洗漱干净,静静的坐在床边。
眼神直直地看着放在床头柜上的黑色小包。
那里面是一把枪。
文诺认为能快速结束这一切的东西,只有它了,只要不打偏,她就可以立马死去。
文诺提着它,锁好房门,走向这栋老小区的天台,因为老旧,天台也是破旧不堪,昨晚回来的时候,小区里的人似乎也稀少了,没有小时候那样热闹了。
文诺在顶楼的风口站定,空气中戴着丝丝凉意,黑色的长发在风中肆意飞舞,文诺微微眯起双眸看向远方,身侧的右手继续动作着,唐南钧之前教过她怎么用它,文诺一步一步的做着步骤,将保险装置打开,对准了自己的左心房。
……
思绪突然飘远,飘到那个唐南钧给她买的公寓里,好多次想踏出窗台,一跃而下就好了,可是最后一步文诺都会想到第一次见到唐南钧的场景,让她退缩。
思绪突然又想到她的那封信,唐南钧现在怎么样了,如果自己就这么死掉了,找不到她了怎么办?
唐南钧,你太好了,可是我不配,你的好不应该给我的,不应该给文诺的,你对我越好,我也只会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配,我想逃离你对我的好,我想让你恨我,我想让你讨厌我,厌烦我,然后把我赶走。
文诺,右手食指只要往里一收,你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你就不会再这样胡思乱想了,你就不会再想着唐南钧了。
那好,只要扣动扳机就行了。
“砰!”
打中了,并没有因为第一次使用或者后坐力打偏。
一瞬间的痛,带来了撕心裂肺的疼。
“文诺!”
唐南钧从看到信后的那一刻起,就发了疯似的到处找文诺,找过了许多他们待过的地方,都无果。
他突然想到她说过,文诺最快乐的日子是在这个城市,是她母亲的老家。
文诺慢慢转过头,看向身后正匆匆赶来,还离她很远的唐南钧。
猛地天旋地转,文诺垂眼慢慢低头看向胸口。
是心脏。
垂下眼看的那一瞬间,似乎就要睡过去了,文诺努力的睁开眼睛,不让自己倒下,因为他还没有过来。
起码,还没有听到唐南钧在她耳边喊她的声音。
可笑,突然舍不得他了。
早就没有了知觉的文诺终于如了愿,本应早早就死去的啊!可是怎么偏偏遇见了唐南钧呢?
唐南钧对她的好,根本不能当作是理所当然,文诺对唐南钧根本就不是只有歉意这么简单。
整个身体继续天旋地转,黑和白的画面一直闪现,许多过去的美好在她这个即将休克的脑袋里十二倍速放映了一遍。
“文诺!”
“不要!”
唐南钧的脑海一片混乱,无数的念头如狂风的落叶般纷飞,只能一遍一遍地喊着文诺的名字。
“为什么?文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终于来了,文诺的身体失力地倒下,在倒下碰到地的前一秒,身体似乎早已没有了知觉,所以文诺并没有感觉到整个身子直直摔到地上的疼。
有可能时唐南钧接住了文诺,可被她失力的重量,只能跪坐在文诺身边,文诺躺在唐南钧的怀里,始终闭不上眼。
他不停地张嘴又张嘴,没有说出一句话,眼泪也一直不停地掉,他望着文诺一直涌着鲜血的胸口,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手足无措。
唐南钧,你不知道眼泪是咸的,滴在伤口上会疼的吗?
“文诺!”
他终于声嘶力竭的对着怀里的人喊叫。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紧紧的抱着文诺,“你走就是了,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会打扰你,我不会让你再看到我,我会离你远远的,但你不要死,文诺,你醒醒!你不要睡!”
“我都知道了,我都看到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还硬生生的把你留在我身边,一次次拒绝你,对不起,文诺。”
“是我,要是我早就在你第一次提出离婚的时候把你放走,你是不是现在在我看不了的地方好好活着,对不起,对不起……”
傻瓜,你怎么可以跟我说对不起。
最后,如文诺所愿,耳边都是唐南钧的声音了,连同他呼喊着她名字的声音一起带到了地狱。
对,再也听不到了。
文诺再也听不到唐南钧的声音了……
文诺不知道,当唐南钧亲眼看到她倒下,亲眼看到她淌着血的胸口时,他就已经和文诺一起死了。
当一个人突然被迫不得不面对现实时,会产生生理反应的。
他深刻感觉到自己心脏撕裂般的痛,脑海中不断浮现文诺的微笑,她的温柔,她的眼泪,每个画面都像一把把利刃,深深的刺向他的心脏,伴着钻心地疼痛。
“不要再离开我了。”
“好。”
“离我再近些。”
“好。”
“我想让你在我触手可及得地方。”
“好。”
他哭到呕吐,哭到头昏,然后沉默。
再也没有文诺了。
再也没有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