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

    期中考考完,班级是最轻松愉快的,所有人都在轰轰烈烈地讨论着刚刚哪道题是个死变态根本写不出来,哪道题又简简单单有手就行,没有人发现围在教室外面打着小偷讨论的各位班委。

    踩着上晚自习的铃声,所有人都回到了位置上,班长和团委抓着机会走上讲台,放了个PPT开始自己伟大的发言。

    团支书打头阵:“因为学校的要求,这个学期要进行一次团建活动,所有的团员都要参加,非团员的同学自愿,但我们还是推荐所有人都参加参加,毕竟是班级活动嘛,热闹热闹。”

    “考虑到期中考期间大家都比较紧张,所以我们就商量着把活动放到考试之后了。”班长补充道。

    这次的团建活动内容比较轻松,只需要几个同学搬着一个大泡沫板,在喷泉那儿人群最为密集的地方一站,剩下的人手里拿着便利贴和各式各样的马克笔、水彩笔,拉拢路过学生们写下自己的烦恼,结束之后拿回班里由每个同学在纸条后面写回答,内容从日常生活到学习工作,从底层人民生活烦恼到国家政策倾向都有。

    在五彩斑斓的纸条中,“颇具民心”的段长大人之一写下了非常正经的纸条——如何平衡好家庭和工作。

    当这张纸条连同着它的主人留名出现在投屏之上,联想到那颇为显眼的地中海发型,班级忍不住爆发出哄堂大笑。

    除此之外,还有人狠狠批判了教育局新出的政策——占比超大的文科生抢占为数不多的名额,即将面临诸神混战的高考,学长对此忍不住哀嚎“太痛”,班里的各位感同身受了一下,对即将到来的高三生活又期待又害怕,焦虑之余不忘一起批判了一下高考给人的压力。

    有人计算着爆破学校需要多少火药桶,有人等不起自己心心念念的动漫每周一更甚至一月一更的漫长周期,唉声叹气......

    林夕看了看手里的纸条——找不到女朋友怎么办?

    林夕头上顶了个大问号,心里说我最不擅长的领域就跑到我手里了。

    但还好对方不是游戏死宅,不然自己就更一头雾水了,肯定连问题都看不懂。

    对游戏和谈恋爱都非常一窍不通的林夕揪着脑子思考半天,心里抱怨着:宁愿对方出一道高考题。同时提笔写了起来。

    “感情这种东西,全靠缘分牵,等缘分到了,女朋友自然而然就来了!”

    “当然,如果只是想谈个恋爱体验体验,就当我上面的话没有说。”

    “想要找个女朋友的话,那就自己主动出击吧!但是高中不是应该以学业为重吗?”

    林夕开始还在安慰对方,越写,脑子越是一团浆糊,她实在没办法感同身受对方的困惑,写了一大堆的废话文学。

    这时,她瞥见了隔着一个位置的张一纭——她正抿着嘴唇安静回复纸条的主人,神色认真专注,那劲儿跟平时洒脱的感觉真是截然相反,一刹那,林夕竟又看的微微出了神,心跳在耳旁炸开,可脑子里却闪过一个念头:太安静了,太反常了,为什么呢?

    ......

    一个小时之前——热闹的团建活动。

    在班委们组织好准备行动之后,在班级各种活动都异常活泼的张一纭再次成为了一只领头羊,迅速戴好口罩,扛着泡沫板就首当其冲出了教室,大部队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还没到喷泉,林夕就远远瞧见了站在喷泉旁边的张一纭,一改平时的嘻哈形象,反而像军训时一样笔直的的站在那儿,神色正经。

    视线锁定在她的身上的那一瞬间,周围突然有点黯淡下去,没有人们的喧闹声,林夕突然感觉这个世界有点安静。

    但是太过安静了,安静的她有点不知道自己到底站在哪里,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仿佛她只是这个盛大的世界的一个小小MPC,眼睁睁看着真正的主角站在眼前闪闪发光——而作者连一个眼神的描写都没有给她。

    可是明明喷泉处有这么多这么多的人。

    越来越多的人群蜂拥而来,围着张一纭。

    不对,这样不对,一丝慌乱出现,原本平直的毛线从中间断了,向两边飞射出去,重重的纠缠起来,心中的墙出现了一条裂缝。

    我应该做点什么。

    林夕这样想着,但是她环视一圈,心中的毛线却越来越乱,危机感越来越强,因为她什么都做不了,早在她跟着大部队慢悠悠的下楼时,她就已经注定了成为一个旁观者。

    林夕的瞳孔微颤,压下越来越重的心跳声,往前迈了几步,试图寻找还空着的便利贴参与这次的活动,但是她插不上手。

    她试图拉熟人来写下自己的烦心事,却发现自己谁也不认识,大家都三五成群,有说有笑。

    尽管一片晴空,不太刺眼的阳光正正好洒下,日子正好,她却动不了脚,说不出话,就像缺少了CPU的电脑死机了一样站着,没有灵魂——看着孤立无援。

    张一纭站着,偶尔为人群讲解活动规则,但是却没有给林夕哪怕一个眼神。

    就像她们从来都没有认识过。

    就像这几天的玩闹都是一场梦。

    这个认知让林夕难以接受,一出现就被她自己打死了,她嘴唇有些干,脸色微微发白,默默后退,躲到几个泡沫板的后面,她又成了那个站在玻璃瓶之外看着那个笑笑乌托邦世界的小人物。

    纵使阳光灿烂,我依旧身处黑暗,原来一直都没有出去过。

    ......

    直到团建活动一直进入尾声,乌压压的人群终于慢慢退散开来,喷泉旁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站岗的人早已换了一批,只有张一纭依然站着。

    林夕终于回过了神,挪到张一纭的旁边,试图关心一下轻声说:“张一纭,休息一会儿吧。”

    张一纭没有摇头,轻轻往前面挪了一小段距离——她躲开了林夕。

    林夕略有愣神,不明所以:“你还没吃晚饭呢。”

    “我买了面包。”

    对方没有动,淡淡回道。

    林夕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脚向前走去,伸出只手,拽了一下泡沫板,试图从张一纭的手中抽出来。

    但是张一纭手劲骤增,纹丝不动——她微微皱眉,瞥向林夕的眼底闪过一丝阴影。

    “你还是去吃饭吧。”

    “不。”

    “总是吃面包对胃不好。”

    张一纭直接把头扭向一边,不吭一声。

    林夕看不到对方的表情,站在她的身后,看着乌黑黑的头发,心中的警铃大振,异样感又出来了。

    两人僵持着,直到团支书跟刚吃完饭的沐云走过来。

    “大家都收场吧,我们今天的团建圆满成功。”

    张一纭收了泡沫板,转身越过林夕,径自走进了大部队,跟别的同学并排走着。

    林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吊在了队尾,看着前面的人,心里酸酸的,想不通是不是自己哪儿错了。

    直到一切活动结束,林夕在无所事事的晚自习头一次主动和沐云打起了小纸条:我平时会不会很烦人?

    班长扭过头,一脸看傻逼一样的看着林夕,心想这孩子是不是团建的脑抽了,回:怎么会?

    林夕又写了一张:张一纭心情好象很差,我还以为我烦到她了。

    班长又转头看向另一边。

    自从活动开始,张一纭头上的阴影都没有消失,她没有任何表情的坐在自己位置上。而晚自习一开始,她就离开了自己位置做到了后面。

    班长安慰说了一阵。林夕心中的难受直到第一节晚自习结束才缓和了一点,身后突然扔过来了一大张对折了好几次纸。

    是张一纭写的。

    大致内容是说对于林夕拽着衣服的亲密行为感到反感,但是希望两人还是朋友,因为她不想和任何人的关系搞得太僵,ps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观念不同,希望林夕不要想多。

    看着“反感”那两个字,林夕回忆起这好几天两人的交流,没记错的话,都是张一纭先来骚扰她的吧?

    林夕盯着那一张纸发了会儿呆,一头雾水,又回了一封,表达自己非常理解,曾经有一段时间也非常别人的接触,并表示希望和张一纭还是好朋友。

    但是这封信之后,张一纭再无回音了。

    她只是在晚上来到了林夕的寝室,跟除了林夕外的所有人聊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一纭有些刻意忽视林夕,让她说不上一句话。

    而在别人看来,一切如常。

    她就像一头狐狸,喜怒无常,喝饱了撑着就到处招摇撞骗,用好看的笑脸博取所有的欢笑和喜爱,挨了饿就暴露出尖锐的獠牙,紧盯着目标直扑过去——才不管这个目标是麻雀兔子,还是她刚刚用笑脸骗来的炽热火焰。

    在两年之后林夕再次回忆起当年的种种的时候,对方就会以这样的一个形象牢牢地定格在了她的心里,挥之不去,而半个学期之后的高三一整年,将会成为她很久很久的噩梦。

    张一纭在寝室的行为又一次刺激了林夕,但是很奇怪,明明只是普通的朋友,为什么要这么在乎自己有没有跟她说上一句话?

    可是心脏就是被锤了一样的酸,她自作自受的用一夜失眠写了一张充满小情绪的信条,大致表达自己很喜欢对方这个朋友,希望能多深入了解一点——虽然乍看起来非常小学生行为。

    然而第二天下午的自习课,她得到的却是张一纭地一张十分强硬愤怒的偏激回信。

    对方先是指明自己不想和任何人有深入的接触,随提了之前说过这不是任何人的错,然后直言“你不来找我说话,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话?你这样问我只会让我觉得你不懂分寸没有距离感。”最后对方表示非常不理解林夕的行为,让她感到被入侵了舒适圈。

    信里表达的内容十分之直白,每一句话都直捅读信人的心脏,毫不留情地把地方地脖子连脑袋割下,在林夕眼里多少有点冷血无情。

    而林夕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一样,被别人指着鼻子说“你太不懂分寸了”。她站在原地,茫然地眨着有点泛红的眼睛,心跳狠狠敲击着,整个人有点充血的红,对于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情突然之间一无所知。

    她只因怀念前天偷跑出来时看到对面溢出的阳光,想要伸手去再次够一够彼岸的光和温暖,就被对面闪烁着五彩光亮的人们控斥:“你越界了!滚回去!”

    我本可以习惯黑暗,假如我从未见过阳光。

    林夕憋着有点酸的鼻子,小心翼翼抽了一张小便利贴,这次非常克制的只写三个字——知道了,连抱歉打扰了都省了。她麻烦沐云帮忙传了一下,也不看对方接了没,低下头写作业,再不抬起头来了。

    沐云关注到自己同桌的情绪,作为知人知心的班长又是夹在两人中间的人,她敏锐的感觉出了两人之间空气的凝固,看着张一纭,然后声音淡淡的响起在林夕耳边。

    “林夕,她好像没看你的纸条诶,直接扔了。”

    这条小河,彻底干涸,再荡不起一点波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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