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已经各自回房了,只剩下凌尤岳一个人。她站在和尚夏的房门前,手握在把手上,却迟迟没有动静。她对迟于的话耿耿于怀。一片空白?这意味着什么呢?一方面她觉得或许是因为尚夏有一种可以屏蔽不让自己信息面板流露的技能,但另一个更疯狂的想法占据了她的大脑:“尚夏可能不是玩家”。不是玩家,那只能是噩梦世界的邪祟了。
是了,一开始尚夏身上就有一些疑点,也许是年龄关系让大家的防备性下降了。为什么这么恰好,女孩明明没有拿到过线索,却句句指向线索。为什么最开始说的是“躲猫猫”而不是“捉迷藏”?一旦冷静下来,察觉到的端倪就越多。凌尤岳的手心微微出汗,连带着门把手都有点湿润了。
突然,又是一阵难言的心悸,莫名的恐惧像雨天粘腻的虫子爬上她的脚踝,再到胸腔。她动不了,脖子好酸,好痒,有什么东西在她身后看着她。快动啊,快动啊。这感觉真不好受,凌尤岳感到一阵类似睡眠瘫痪的绝望。她觉得已经用尽了力气去按压把手,实际却纹丝不动,只能看见自己的手微微颤抖。
她闭上眼,尽量不去想身后是什么,缓缓蓄力,把重心收回躯干,向房门倒去。也恰好在这时,门把手动了,凌尤岳被一股力量拽了进去。木门在身后被重重关上。
惊魂未定,黑暗中她只看见了尚夏那双亮晶晶的黑眼仁。刚见到女孩时凌尤岳就注意到她的瞳孔比普通人要大得多,眼白几乎没有,就好像……猫。
“已经一点了,姐姐为什么还在外面?”尚夏的语气淡淡的,脸上没有表情,看得凌尤岳心里发毛,一时忘了回话。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峙了许久,女孩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平淡变成疑惑再到不可置信,最后还让凌尤岳品出了一点失落。
只见尚夏撇开自己,一个人委屈巴巴地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的头蒙住:“你在怕我。”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凌尤岳缓过来后大脑飞速运转,不知道这几分钟女孩是怎么看穿自己内心的。
秉持着不会说话就不说的理念,她转移了话题。“你刚刚开门看到了什么?”
床上的小鼓包动了一下,报复似地恐吓:“说出来吓死你。”
凌尤岳:……
扪心自问,就算怀疑尚夏是邪祟,也没见到她做过什么伤害自己和别人的事,甚至还救了自己一命。如果换一个角度看她说出来的话,基本上也等同于不要白不要的线索,次次都为大家指明了方向。她有点心虚地来到床边坐下,想伸手摸摸那个鼓包,又尴尬地收了回来。“我不是坏人。”尚夏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凌尤岳赶紧顺着她的话头附和并道歉。又沉默了一会儿后,尚夏应该是气消了,开始和凌尤岳描述门后的生物。似人似猫,四脚行走却也能双脚站立。站立时有一人高,浑身黑,无毛,可以清楚地看清身体骨架,眼睛冒绿光。
果然描述出来太抽象了,根本想象不到。
“那你开门看一眼。”尚夏说。
凌尤岳:倒也不必
“你不怕吗?”28岁的凌尤岳终于还是对着比自己小上不止一轮的尚夏发出了一直以来好奇的灵魂拷问。“它们伤不到我。”尚夏只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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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风?”骆江冉因为黑影调动起来的战斗状态有一瞬间的松懈。“怎么是你?”
昏暗的红光照着齐风力竭的脸,显得更为诡异。眼前的女生看着她,嘴唇发抖,好像说了什么。骆江冉问了几遍才听清,齐风说的是“我杀人了”。她的脸轻轻转动,骆江冉才看见刚刚被隐匿于红灯下的血迹。
“谁?”她没问为什么。“杜志刚。”那个中年男人。
骆江冉的家庭教育让她拥有刻在骨子里的观念“不能以貌取人”,这句话在得知胆小的齐风干掉了杜志刚后更显得真切。“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那么容易就……”
骆江冉没说什么,只问她人在哪。齐风指了指门廊。骆江冉也是从尸海里杀出来的,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男的已经死透了。“他怎么进来的?”
“应该是从后院厨房那边,我出门本来想上厕所,就看见有人从那边走来,我还以为是青姐。”齐风仿佛还心有余悸。
不对劲,这房子骆江冉早就看过一遍了,除了前院是露天的以外,那个被称之为后院的地方就只是放着一些杂物和锅碗瓢盆,并不是露天的。那他怎么进来?
如果凌尤岳和双胞胎此刻在这,定会想起当初和杜志刚一起进来的就有王慕青,唯一一个女生。但骆江冉是最后到达的,并没有注意,可这不影响她产生合理怀疑。
“去找王慕青。”
整个屋子只有堂屋挂着那些诡异的红灯,刚到那会儿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且墙上的开关都能用,也不觉得地方昏暗;可自从时针经过十后,所有地方都暗了一倍,灯光开关也找不到了。骆江冉和齐风的卧室好歹照到一点儿堂屋的光,远离堂屋的最后一个卧室简直就是被黑暗完全笼罩了,也没听见王慕青发出来任何一点声音。骆江冉对着齐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靠近那扇紧闭的门。
扭动了一下把手,门没锁!骆江冉猛地推开,木门带起来的风也没吵醒床上熟睡的人。
“王慕青!”骆江冉朝那背影喊了一声,没动静。两人对视一眼,还是骆江冉走上前,一把掀开了被子。床上躺着的确实是她,没死,但怎么也喊不醒。
“时间流速变快了。”身后的齐风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骆江冉回头,看见齐风朝她笑。“待会我倒了,接着点。”
上一秒还生龙活虎的人下一秒就闭上眼像泄了气的皮球,骆江冉手忙脚乱冲过去兜住。“谢了。”床上本来如硬木一般躺着的人坐了起来,还听到了一点金属碰撞的声音。“你……”骆江冉看着笑得有一丝狡黠的王慕青,又看了看缓缓睁眼一脸茫然的齐风,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人是你杀的?”她从不拐弯抹角。王慕青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点点头。
“什么?什么杀人?”齐风一下子清醒了,警惕地看着两人。“我开技能和你换了身体,不小心把杜志刚灭了。”杀人被她说得像做了顿饭一样。齐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沾染的血迹。“为什么?你经过我同意了吗?”齐风现在的声音是自进屋以来最大的,看来是真生气了,骆江冉在猜让她如此介意的是互换身体还是杀人。王慕青认错态度极好,她诚恳地道了歉,然后撩起右脚裤腿,露出了义肢。“这条腿行动不方便。”
骆江冉没给齐风消化的时间,也没问王慕青什么行动,只是追问杜志刚是如何进来的。
“不清楚,我只负责让他住一晚上,他拿线索换。”王慕青转了转手腕。
“换到了吗?”
王慕青点点头。这下轮到骆江冉疑惑了,她原以为王慕青是因为对方出尔反尔才动的手。“他骗我啊,那是个假线索。我生气就想找他理论,他自己心虚开始动手,那我哪能任他打呢。我这人有点恋战,情绪上头就没控制……”后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王慕青一抬头又对视上骆江冉探究的目光,连忙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
扪心自问,骆江冉也不是没沾上过人命,但这个王慕青出手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她不禁生出了戒备。
回想起刚遇见这一群人那会儿,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小孩,还有双胞胎,其她人并不怎么起眼,包括王慕青。骆江冉对她的印象就是相貌平平留着齐耳短发的一个女人。身高不突出,甚至腿脚还不方便。论威胁程度,她怎么也排不上号。
可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很危险。但她现在不打算挑明这一点。
“你认识杜志刚?”骆江冉装作不经意提起。王慕青眯了眯眼道:“认识倒也谈不上。”意思就是见过但不熟。
“大晚上的……你们还有别的事吗?”被两人冷落一旁的齐风悠悠开口,似乎对吵醒她睡觉的人很不满。
“既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合作肯定比单打独斗好。虽然这屋子比其它两间要好,但我不相信永远安全。我是打算去找找跟线索有关的东西,一起?”骆江冉把意图透露给两人。
王慕青略加思索后点点头:“好啊。”齐风没什么表情,说自己很困,先回房了。
最后只有骆王二人回到堂屋。“线索有写宫灯,我打算先从这入手。”骆江冉抬起头观察着一抹抹红色,又开口问:“你不惜杀人拿到的是什么线索?”王慕青不知从哪掏出来两张纸条,慷概地往骆江冉面前一递。
【猫鬼听命于祭祀成功者】【猫鬼看不见红色】
但凡带脑子经历过五次以上的副本,都能察觉到一些规律。比如说线索分为两大类,一类是用于拼凑故事主线的,一类是功能性的,进可攻退可守,用于保命。而这两条线索都属于后者,后者相对来说教前者被发现得更晚,有时候需要背上一些风险。按道理来说,如果是被杜志刚带在身上,开启灵眼的时候早该看到了,毕竟选房子前所有人都把三个屋搜了一遍。可是这两条线索是全新的,骆江冉是第一次见。
她本想询问王慕青,但这样就不得不暴露自己的技能。犹豫再三,还是觉得弄清楚这件事比掩盖自己的技能更重要。“如果是这样的话,”王幕青故作思考状用手拖着下巴,“可能他的技能可以屏蔽她人的视线,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能在我们没发现的情况下……”女人突然停下话头,几乎同一时间骆江冉察觉到了什么,两人一起闪身进了骆江冉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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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内只有头顶悬挂着一个灯泡,看起来时年已久,发出的灯光甚至比不上外面的月光。墙上挂了好几个相框,拍的都是一些建筑,没有人像。屋内还有一个木桌和一把藤椅,没有钟表,凌尤岳并不知道此刻的时间。
她没有困倦的感受,不过就算有,在这种高压环境下她是不可能睡着的,尚夏倒是躺在床上睡得很香。她没法确认自己此刻是否安全。房门是那种农村的旧木门,一块一块木板拼起来的,时间久了木板之间还有缝隙,看起来并不能为她阻挡什么;而窗户是那种支摘窗,镂空的,更没安全感,仅仅在房间内挂了一层布料当窗帘。
等等,窗户怎么没关?凌尤岳看见窗帘从底部被吹起,一时间冷汗都下来了。不可能啊,最开始看的时候每间卧室的窗户都是关着的。难道是尚夏开的吗?凌尤岳没空喊醒床上的女孩询问,只是快步走到窗户前,一心想要把它关上。又是一阵冷风吹进来,凌尤岳不可避免地透过被吹起的帘子,与站在三米外的半人型兽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