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的时候，这栋房子里除了冯继美之外，是否只有冯瑶冯澄、陈书明、温小慧四个人？”谢尘薇疑惑：“温小慧是……？”“就是绵然，那个编剧，真名温小慧。”“哦，这个我不能说得太明确，江月楼有三个保姆，年资最长的李婶，我认识，还有两个年纪轻些的我记不得名字，她们负责房子内的打扫和一日三餐，花园里的植被有定期的专业团队来打理，烧烤的时候三位保姆都在花园帮客人烤食物，肯定不在房子里，其余的，我们电影制作团队一共有二十人，他们当时是否都在花园里，我不能确定。”

    她说得很有条理，黄坌暗暗点头，谢尘薇看他把自己的话记下来，忍不住说道：“警官，其实凶手不一定在这四个人中，别墅这么大，如果有人躲在任何一个房间里，我们也很难发现，只要事后大家都到达客厅，ta也装作刚刚到达的样子，别人不会发现的。”好了，又开始推理小说的情节了，黄坌倒是想听她编下去：“所以你的推测是怎么样的？”

    “三楼有两个房间，凶手完全可以把继美推下去之后，躲到继辉哥的房间，等我们抓住陈书明，大家都到一楼去之后，再溜出来，跟大家会合。”“确实如此，但你说的方法，冯瑶冯澄还有温小慧都可以做到，他们两兄妹可以躲到自己房间，温小慧躲到一楼厕所，只有陈书明，他直接被你们抓住了。”谢尘薇语塞，停了几秒，她又说道：“警官，我只是觉得，你认为他们之中有凶手，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动机是什么，继美的死，他们能得到什么？”

    “陈书明和冯继美是男女朋友，男女朋友发生争执，不是很平常吗？”谢尘薇摇摇头：“陈书明完全就是靠冯继美养的，这次的电影也是因为冯继美要求、我才安排了个角色给他，离开继美，他什么都没了，他没有杀继美的动机。”黄坌哧了一声：“可能谢小姐不太了解男人，男人的自尊心，是很严重的，他们这种关系，在我看来反倒是最危险的，我问你，在你的判断里，冯继美是不是一个颐指气使惯了的人？你觉得她可不可能说出’你就是我的一条狗’类似这种话？”

    谢尘薇又沉默了，不可否认，冯继美确实有可能对陈书明说出一些极尽羞辱的话，她想了一会儿，说道：“那继美的尸体检查了吗，她头上的伤口，是不是哑铃打的？还有伤口的角度，应该可以推测凶手大概的身高吧？”没等黄坌回答，她却又自己回答：“我估计很难了，推测身高只能是大概的，继美身高一米六，冯瑶和绵然两个女生都是一六五左右，陈书明和冯澄都是一七零左右，没有太大身高差距，而且被哑铃砸头继美都还能发出尖叫，可见凶手的力气不大，可能是女性或者瘦弱的男性，他们也都符合。”

    黄坌这下是被她弄得真心笑了出来：“谢小姐，话都被你说完了。”他翻了翻本子，“我刚才问过冯继辉了，冯继美名下没有什么财产，她只有一张冯继辉的附属信用卡，是没有密码无限度额度随便刷的，她父亲死后留下的股份早就转让给了她哥哥，市区还有一间价值两千万的公寓是她奶奶的名字，不过实际是她使用，她基本住在那里，有时候需要开party则会把朋友们带来江月楼，就这样，她的死冯瑶冯澄分不到任何东西。”

    “那是肯定的，我没怀疑过他们姐弟俩。”听她这么说，黄坌更乐了：“所以你怀疑谁，这三个人你都在帮他们开脱，那你怀疑那个温小慧？她有什么动机？”谢尘薇皱眉道：“……她应该也，没有动机。她根本不认识继美吧，她是烧烤会开始之后才来的。”“我知道，我看门口监控了，她从地下停车场直接上的别墅，那时候大约是七点四十五。”

    “那她没说谎，确实是刚来。”黄坌看着她很严肃地说：“这样的杀人方法，五分钟都不用。”“可是她没来过江月楼，她不可能这么快精准找到继美的房间吧，除非她们约好了，但她们事先完全不认识。”“你肯定？”谢尘薇被问得一哽，随即嘟囔：“调查他们的背景是你们警察的工作。”黄坌笑笑：“调查需要时间，我这里只有初步的简历，”他低头读手里的资料：“温小慧高中在一个重点中学，学的文科，成绩不错，本来可以提前批录取中戏编剧系，不过当时她母亲病危，她就没有去，而且也没参加当年的高考，后来隔了一年复读才上了人大的文学写作系。父亲是货车司机，母亲六年前癌症去世，家庭条件一般，工作、生活都跟冯继美毫无交集。”

    谢尘薇点头道：“我认为她也不可疑。”黄坌无奈地说道：“谢小姐，我把我调查到的都告诉你了，你也说点有建设性的话吧。”谢尘薇有点想翻白眼，这个警察是在指望她破案？“那陈书明是怎么说的，他说什么很重要，可能他的口供就会推翻我们所有的推测了。”“他是重大嫌疑人，我们得回警局有专业的审讯流程，不过目前看来，他虽然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坚决不承认冯继美是他杀的。”

    警方对众人的调查笔录一直到深夜，全部结束的时候大家都身心俱疲，冯继美的尸体被运走做进一步的尸检，黄坌谢过众人的配合之后带着陈书明坐警车走了。冯继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瘫倒在沙发上，冯澄接受过警方手语专家的问询后状态也不稳定，冯瑶在他的房间里哄睡他，一堆烂摊子只好由谢尘薇来收拾。虽然出了这样的事，大家也都理解，但这个情况下再住在江月楼肯定不合适，于是纷纷告辞回家，谢尘薇一边道歉，一边嘱咐大家路上开车小心，“李导，真的太抱歉了，应该找人送您回家，这实在没办法了，已经给您叫了出租车，我送您出去。”“没事没事，都理解的，让冯董事长也节哀顺变。”李铭升态度很好，谢尘薇连连答应。

    等到终于把所有人送完，谢尘薇也累得坐在沙发上，冯继辉还跟之前一样仰面瘫着，盯着天花板的巨大吊灯看，两个人沉默了很久，冯继辉突然说道：“今天挺像六年前的那天的。”“六年前？你是说冯叔叔的婚礼？”“对，老头的新娘跑了，他大发雷霆躲到自己的房间去了，就剩我，跟所有宾客道歉，最后还要一个个送走他们，那天也是，忙到午夜。”谢尘薇光听都为他难过：“……那天我迟到了，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在议论，新娘不见了。”

    冯继辉用两个手掌捂住了脸：“然后第二天他就……先是爸爸，然后是继美……怎么会这样……”这样的冯继辉是谢尘薇没见过的，在她眼中他一直都是个优秀的大哥哥，什么事都能完成得很优秀，她伸手拍了拍他微微发颤的肩膀，想给他一点安慰。

    “哥哥，”冯瑶不知道何时下楼来了，站在楼梯边上，脸色也很难看，“冯澄已经睡了，那我也去睡了。”冯继辉没看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冯瑶看他似乎不愿意理睬自己，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说道：“你也早点休息。”

    谢尘薇想着冯瑶毕竟对冯继美没什么感情，这件事对她的影响比对冯继辉的影响小多了，她也站起来：“那我也先走了。”“这么晚了，不如让李婶收拾个客房你休息一下。”“没事，我打车回去，很快的，陌生床我睡不惯，估计要失眠了。”冯继辉已然没有力气多说话：“那好吧，你自己路上小心，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黄坌他们回到警局便进行了连夜审讯，陈书明虽然已经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但还是坚决否认自己跟冯继美的死有关。问询还没开始，他就已经抽抽搭搭泣不成声，黄坌呵斥了他几句：“别哭了！还是不是个男人！”结果他哭得更厉害了。苏怡偷偷说道：“头儿，还是我跟小蒋来问吧，你问他更害怕了。”蒋信忍不住插嘴：“看这些明星样子光鲜亮丽的，没想到胆子这么小。”

    等到陈书明终于冷静了一点，苏怡忍住哈欠，柔声开始问话：“你说你跟冯继美的死没关系，那你上江月楼三楼干什么呢？”陈书明眼角还挂着泪，鼻子红红的，哑着声音道：“开始烧烤没多久，我收到她发的微信，说她待会儿想打网球，让我半小时后去她房间拿球拍，然后一起去。”“打网球？大晚上的？”“网球场有灯，而且晚上打球不晒，她一般都晚上打。”苏怡点点头：“嗯，她经常这样突然叫你做事？”陈书明哼了一声：“那不然呢，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心血来潮，干什么都不奇怪。”

    “看来你对她挺不满的。”陈书明大惊失色：“警官！我没有这个意思！”他顿了一下，语气弱了点：“抱怨归抱怨，我总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杀了她吧。”苏怡不置可否，说道：“继续说吧，你到了她房间发生了什么事？”“我直接上了三楼，她房间我经常去，但是很奇怪，门关着。”“关着？不是她叫你去的吗？”“所以奇怪呀，我敲了敲门，没人应，我就自己开门，门锁着。”“锁着？门经常锁吗？”“那我不知道，我每次去门都是开着的。”“然后呢？”“然后我又敲了几下，叫了几声，还是没人回应，等了一会儿，我没办法，只好走了。”

    “走了？回烧烤的地方吗？”“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但是走到一楼的时候，继美她又发微信过来了。”“哦？怎么说的？”“她说让我先去网球场等她，她换了衣服拿上球拍直接过去。我没说谎，你们可以查看我的手机，聊天记录都还在呢！”苏怡认可道：“我们会的，你的手机、冯继美的手机我们都会查。接着怎么样？”“那我就，按她说的，先去网球场，等了没一会儿，我就听到她的尖叫声，我就觉得不对，刚才敲门没人应，是不是继美出了什么事，我就马上跑回去，想看看怎么了。”

    小苏飞快记录着：“你跑回三楼，大约几分钟？”“没多长时间吧，你看网球场跟别墅的距离，出了别墅大门没多久就到了，我跑回去，可能也就一两分钟吧，爬楼梯累一点。”苏怡点头：“嗯，一楼层高高，楼梯也长，那你到了房间怎么样？”“这回房门是开的，我就赶紧进去，但是没人。”“没人？那你怎么不走？”“我担心她是不是晕倒什么的，我就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你看到那个房间了，是套房，我去卧室、洗手间、活动室都找了，没人。”“那最后你怎么发现冯继美的？”“我听到楼下有人声啊，吵吵嚷嚷的，我就走到阳台，往下看，我、我当即就腿软了。”“所以就逃走了？”“我当然要逃走！不然你们拿我当凶手！”

    苏怡和蒋信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的意思一致，现在不还是被当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