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亦敏下班回家的时候居然发现谢尘薇在客厅看电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方亦敏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电影公司破产了？居然在家没事做？”谢尘薇回过头，眼睛红红的，沉默着没回话，方亦敏很敏锐：“怎么了？心情不好？电影出问题了？”谢尘薇摇摇头：“没事，只是白天去找一个工作人员谈话了，解开了心里的一些事情。”

    “啊？你心里还能有什么事情？”在方亦敏眼中，谢尘薇永远都是小孩子，能有什么大不了的烦恼呢，谢尘薇没回答，蜷缩在沙发上：“没什么，挺好的。”方亦敏放下包包和钥匙，坐到她身边，半搂住她：“怎么了，我的小公主，现在电影拍摄都顺利吧，没再出什么事吧？”谢尘薇靠到她怀里：“没事，进度挺顺利的，不过大家总是心有余悸，绷着跟弦呢。”

    方亦敏摸摸她的头：“辛苦你了。”两人依偎了一会儿，方亦敏说道：“我也去看继辉了，他恢复得挺好的，我还看了他的病例，那刀真的就偏离了一点点，运气太好了，没伤到内脏。”“你没跟他主治医生聊聊？”“医院那么大，我哪里每个人都认识，不过这次打了招呼，算是认识了。”方亦敏笑道。谢尘薇也笑起来，又抱住她，跟妈妈撒娇真是幸福。

    “不过继辉救的那个女孩子，是他女朋友吗，我还没见过。”谢尘薇听了一犹豫，说道：“可能吧，不知道是不是女朋友。”方亦敏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不是女朋友，不是女朋友他冒着生命危险救她啊？”谢尘薇耸耸肩：“不清楚。”方亦敏审视她：“你不会是……”谢尘薇秒懂她的意思，一举手：“停止，我对继辉哥没意思，你们不要人人都乱点鸳鸯谱好吗？”

    先是李婶，又到冯瑶，现在连她妈都这样，这是在干什么，这个世界是只要看到一对年轻男女是青梅竹马就要让他们结婚吗？方亦敏悻悻然：“这样啊，继辉你都看不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小薇，实话实说，你到底交过男朋友没有？大学你在外地，研究生又在外国，我和你爸都没跟进你这方面的情况呢。”“没有没有，没兴趣！”“你爸现在一直跟我提让你去相亲的事情呢，二十九了，该成家了。”

    “停止！不要再灌注封建思想了，有兴趣了我自己会考虑的！”方亦敏对女儿倒是没那么强的掌控欲，看她态度坚决，就不再说这个话题了：“行吧行吧，你自己做主。”“这还差不多。”两人一起看了会儿电视，谢尘薇突然问道：“妈，如果我想查二十五年前的医院出生记录，能查得到吗？”她记得许蕾蕾孤儿院的档案里写的，她就是在谢尘薇妈妈工作的这家医院出生的，这医院的妇产科也算本市口碑最好的。

    “二十五年前啊，那时候医院还很少用电脑呢，不知道能不能查得到，我有空帮你问问，你要干嘛？”谢尘薇打马虎眼：“哦，就是，有个新剧本，想查点资料。”方亦敏狐疑：“写剧本为什么要查医院的出生记录？还指定二十五年前？你是有特定想查的人吧？”妈妈太聪明，没法糊弄，真是麻烦，谢尘薇只好使出撒娇大法：“哎呀，妈妈，你就帮我问问吧，我绝对会保证隐私的，只有我一个人看，不会给你和相关工作人员添麻烦的，好吗？”

    方亦敏宠溺地看她：“真拿你没办法。”嘻嘻，这就是答应了，谢尘薇窃喜，但一想到要查的内容，她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哦，对了，”方亦敏想起点什么，“你明天有空吗，我在C家定的一款首饰到了，今天sales给我打电话了，你去帮我取一下。”谢尘薇吐舌：“土豪阿姨，你又买什么奢侈品了？”方亦敏白眼她：“都是能当传家宝的东西，以后不还是会传给你，让你跑一趟那么多话。”

    谢尘薇无奈：“行吧行吧，去取首饰需要什么凭证吗，小票拿来？”方亦敏跟看傻瓜一样地看着她：“想不到我方亦敏的女儿居然是这样的土包子，人家认识你好吗，而且我已经微信告诉她我女儿会去取，你刷脸就行了。”谢尘薇故意大惊小怪：“哇，我才去过几次，她都认识我了？”“废话，这是咱家祖传sales，怎么会不认识你。”“……sales都能祖传了，她才工作几年呀。”“反正你妈我跟她买东西N年了，她也见过你几次，你就放心吧。”

    谢尘薇撇撇嘴，努力回想每次跟方亦敏去C家门店时招待她们的那位工作人员，哦，好像有点印象了。其实谢尘薇也不是对奢侈品不感兴趣，女人嘛，喜欢美丽的、闪闪发光的东西是天性，她其实只是见得多了，身边的人几乎全是名表名车名包，弄得她反倒是免疫了，也并不觉得这些东西能体现一个人的价值。

    来到市中心的最繁华地段，看到一条街的各种奢侈品品牌和气派非凡的旗舰店，谢尘薇感觉自己好久好久没逛商店了，回国后一直在忙着筹备这部电影的事情，谈妥之后也一直在忙，有时候一天真是连照镜子的时间都没有，就是早上草草画个淡妆就出门，都快忘了自己长什么样了。一进C家华丽的门店，就是一股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果然女人喜欢这些东西是有道理的，小到十几岁，大到八九十岁，都难以幸免。

    这种店的店员一般都非常有礼貌，客人一进门他们不会马上涌上来，而是先远远地打量你，确定你是什么样的人，消费能力如何，是老面孔还是新面孔。谢尘薇正好很久没逛商店了，趁机把陈列的表和首饰都观赏了一番，等她逛得差不多了，才有一个年轻女孩走上前来，笑容可掬：“这位小姐，需要我为您做介绍吗，还是您有相熟的sales？”

    “哦，我跟一位叫Judy的sales约好了。”“哦哦！”年轻女孩马上领会，“Judy姐在VIP室呢，她交代过了，我马上带您过去。”谢尘薇道谢，跟着女孩上三楼。三楼的整体风格比一楼更加安静，几乎没有人，只偶尔有两个美貌的年轻工作人员走过，光线也调得很暗，全是奢华的木质家具，在转角处有单独的一些陈列，全是C家经典的珠宝和名表款式，打着梦幻的灯光，彰显着价值的不菲。

    昏暗又静谧，这就是VIP室要给客人带来的感受，谢尘薇觉得这设计是深谙电影的光影美学，十分值得借鉴。正思考间，这位三十多岁的Judy款款而来，她穿着制服带着白手套，向谢尘薇致意：“您好，谢小姐，请您稍等，我去给您取您母亲订的珠宝。”谢尘薇点点头，在巨大的真皮沙发上坐下，百无聊赖地继续观察。

    没过一会儿，Judy拿着谢尘薇从小看惯了的那个红色盒子出来了，她戴着白手套在谢尘薇面前蹲下，一层层将盒子打开，一条钻石项链就静静躺在盒子里，Judy笑道：“您母亲等了好久了吧，昨天我一告诉她东西到了，她就马上让您来取了。”谢尘薇笑笑：“她就爱买这些有的没的。”“您先看看，没有问题的话，我帮您打包。”“可以，还有什么手续？”“还需要您签字。”“好的。”

    Judy的动作非常熟练且高效，手续很快就完成了，奢华的购物体验也是奢侈品给客人提供的情绪价值之一。谢尘薇提着这红色的袋子，跟Judy一起坐电梯下楼，Judy一直态度亲切：“您母亲常说您在美国非常优秀，现在终于回国了，她可高兴了。”“真的吗，这个她倒是从没告诉我。”谢尘薇明白方亦敏说Judy是她们家祖传sales的意思了，对他们家的事情这么熟悉。

    两个人聊得愉快地到了一楼，Judy嘱咐道：“现在您回国了，非常欢迎没事到我们店里逛逛。”“当然当然，你们家的东西我也挺喜欢的。”客套的话，谢尘薇还是手到擒来的。忽然Judy想到了什么，面露难色，谢尘薇见她欲言又止，奇怪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哦没有，想到一件事，谢小姐您和冯继辉先生很熟吧？”

    “哦算是吧，他怎么了？”“我看新闻，他被人刺伤了，在一个电影片场。”这事情还真是，谁都知道了，谢尘薇默默自嘲，“是的，现在还在医院。”“那也很奇怪……”Judy做思考状，谢尘薇觉得事有蹊跷，追问道：“什么事情奇怪？”Judy道：“原本是不该跟您说这些的，但我现在实在没办法了，如果造成您的困扰，希望您谅解。其实是这样的，冯先生原本四月初在我们这儿订了一只表，还催促我们说，四月三十号之前一定要交货，因为是要送给一个人的生日礼物，所以我们就跟巴黎总部那边好催歹催，终于给催了过来，谁知道那之后，现在都五月了，冯先生也没过来取，我现在又联络不上冯先生。”

    “联络不上？可能他现在住院，所以不方便用手机吧。”“不，冯先生被刺伤，应该也就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在那之前我们联系他就已经联系不上了，他自己也没有联络我说要来取货。”这确实有点不同寻常，谢尘薇说道：“这么奇怪？可能他忘了吧。”“应该不会，我看他非常重视这个人的生日，一再强调说，一定要在四月三十之前。”四月三十日？这个日期怎么……谢尘薇在脑海中搜索信息，随即问道：“是一只什么表？”“女式的二十八毫米，我们的经典白金款，镶满钻，价值是一百零二万，冯先生已经付过款了，但他一直不来取，我也烦恼，已经有好多其他客人来问了。”

    四月初，还在继美的死之前，“他这阵子事情确实太多，可能一时忘了，下次我见到他，问问他……”忽然，她脑中搜索到了那个信息，四月三十日，她依稀记得，是许蕾蕾的生日，但是，为什么，难道……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突然闯入了她的思维，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随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Judy诚惶诚恐：“抱歉谢小姐，我不该拿自己客户的事麻烦您的，如果您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没有，很谢谢你告诉这件事，我下次去医院探望他的时候会帮你问的。”谢尘薇勉强分神跟她说话，事件发生以来的巨大的信息量像走马灯一样在谢尘薇的脑海中纷至沓来，她急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来理清楚思绪，以及，她需要确认的事情。她匆匆跟Judy告别，上了回家的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