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老旧的钨丝灯悬挂在屋子中央,发出类似老人浑浊眼珠的鹅黄色灯光,除此以外,这间屋子没有其他的光源。
唯一的光源因为照程有限,光仅限于照亮他周围不到五平方米的范围,这也就让他无法看清他到底处在什么地方,周遭都是什么东西。
一切都是迷茫的。
林宇的后脑勺有些疼,应该是让什么东西给砸的。他抬手摸了摸,结果摸到了一个隆起的大包,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借着光源,他看清了自己现在完全是衣不蔽体,整个人赤条条的趴在地上。胳膊上和腿上满是干涸的深瑰色血条,手腕处靠近动脉的地方有一条长达四厘米的割腕伤口。
伤口已经愈合了,变成一条蜈蚣似的丑陋伤疤。
其实先前他也不是很确定这到底是人血还是动物血,总归来说味道一样难闻,都是腥臭腥臭的,而且看样子时间应该很长了,全部已经干涸凝成了血块。不过现在来看,这一滩子血应该是他割腕留下的,是属于他的人血。
这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他对此,对自己,甚至是对这个世界,一点记忆都没有。
他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
林宇挣扎着想爬起来,于是双手撑着地面往上抬。他的身躯异常沉重,在抬的过程中甚至能感受到带有粘性的血块在把他的脸和身子往回拉,黏腻的撕扯声让他觉得头皮发麻,脸皮更是被撕得火辣辣的疼。
太恶心了。
好不容易等到林宇自己爬起来,他又面临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没有衣服穿。如果他想往四周走走寻找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线索的话,他就不得不找点儿东西来遮羞。
总不能光着屁-股满地跑吧。
林宇坐在原地四下巡视了一圈,确定没人之后才慢慢伸开长腿,开始挪动。
他的视力在黑暗中尤其的差,光线不充足也会导致他看东西不清楚,只好四肢并用,靠其它感觉来弥补。摸索中,林宇的指尖似乎触碰到了某个坚硬的东西,他把整个手掌贴上去,发现那是一个木头质地的箱子。
箱子上盖着一块纱质的长布。
林宇又往前爬了一点,同时把布拽到灯光底下。借着光,他看清了这是一块非常大也非常透的红色纱布,整体呈长条状,在这灰尘遍布的鬼地方显得异常干净。
这是干什么用的,盖箱子的吗?
顾不上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要站起来去四周看看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林宇用这条红色纱布搭在肩头,双手交叠得裹住自己的前胸和下肢。
林宇现在这具身体的腿特别长,这块红纱顶多能遮盖到膝盖往上。露出部分的皮肤白莹透亮,细嫩非常,典型就是个大长腿小蛮腰的火辣身材。如果不是林宇提前确认过自己暂时还拥有男性-器-官,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女人了。
红纱缠身,林宇总算有了站起来的勇气。可这双长得出奇的腿虽然看着美观,趴着的时间太长,早就已经不好使了。林宇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站起来,气得他又恼又羞。
试了有半个多小时,他终于能扶着木箱,哆哆嗦嗦的站起来了。两条腿绵软无力,他需要有东西支撑才能勉强站立,这时候,木箱就是最好的拐杖。
林宇扶着木箱边沿缓慢游走。他准备掀开这木箱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毕竟没有光源,再远的地方他也看不清楚,倒不如先看看眼前的东西。
他刚把手放在箱子上,猛然惊觉不对。
这触感……
是血!
这木箱上有血!
林宇的瞳孔猛得震了一下,触电般收回手。可就在他的手刚脱离那木箱的一刹那,一只小小的枯手猛得从木箱的缝隙里钻了出来,死死抓住林宇有疤的那只手腕。
林宇当即被吓傻了。
这哪里是木箱?
分明是个小型的棺材!
抓着他手腕的那只小手力气极大,长着五指,指间还生着蹼,看着不像人的,更像是一只小鸭子的爪子。但不管是鸭子还是鹅,林宇都没有要打开看看的打算了。
开馆起尸,这要开出个人来倒好,要真开出个鸭子或者鹅来,怎么交流啊?语言也不通啊。
正想着,那棺材里的东西突然发出了一声低喃,酷似生了锈的机械转轮。紧接着,一双诡异的绿色眼睛倏然出现在缝隙深处,毫无征兆的同他死死对视。
那是一双婴儿的眼睛,在黑暗中就像是荧光棒一样,幽幽的朝外冒着绿光。
林宇差点失声尖叫,转手去掰那婴孩枯瘦的指骨。婴孩的手指骨极细,被他硬生生地一根一根抬起来,直至掰到最后一根。但很快,婴孩再次蛇一般缠绕上了林宇的手腕,似乎是对这种重复性的小游戏很感兴趣,他那张惨白的小脸上露出了痴痴的笑容。
他一笑,林宇差点背过气去。
眼瞅事态不对,林宇改换了策略。他不再是一根一根去掰,而是将空闲的右手猛握成拳,趁着婴孩再次笑眯眯的功夫,对准自己的左手腕关节处,狠狠砸了下去。
林宇的手腕处有一块突出的骨头,那只婴孩手握住的便是这里。林宇这一拳下去,成功把婴孩砸的满脸吃痛,手也不如刚才抓得紧了。
趁此功夫,林宇果断抽出手准备开溜。
那婴孩眼见要抓不住林宇,墨绿色的瞳孔陡然睁大,硬生从嗓子眼挤出一声尖叫,立刻拽住他身上飘起的红色纱巾。林宇被他拽的一个趔趄,底盘本就不稳,这一拽,直接坐地上了。
尾椎骨登时传来一阵剧痛。
小东西拽着林宇,嘴里不断发出“咯咯”的笑声把他往棺材里拖。同时,林宇眼睁睁看见从那婴孩的嘴里冒出了一团又一团的黑雾。
伴随着众多惨绝人寰的尖叫声,黑雾以极快的速度侵略进他的眼,口,鼻,以及耳朵,将他笼罩,吞噬。
无孔不入的尖叫几乎震爆了林宇的耳朵。
他的大脑嗡嗡作响,整个人仰在棺材缝隙,黑雾源源不断地钻入他的身体。理智告诉他,这些黑雾是想占有这幅美貌的躯壳,可现实却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死于机械性窒息。
林宇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红纱滑过自己的小腹,掉在了地上。朦胧中,他似乎听见婴孩的笑声更大了,还透着点不可言说的兴奋。
敢情这世道,连孩子都他娘的是个变态啊。
浓重的窒息感越来越强,林宇明显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眼前愈来愈模糊之际,林宇隐约听到了刀刃划过皮肤的“滋啦”声。尖叫声陡然溃散,黑雾消失,他整个人再一次跌坐在了地上。
重获新生的美好让他张开嘴大口喘气,超量的空气被直接灌入肺腔,激得他阵阵咳嗽,肺部一阵痉挛。
跪在地上咳嗽了好半晌,林宇才勉强止住眼角流不尽的生理泪水。“谢,谢谢。”虽然不知道是谁出手相救,但直觉告诉他,这人应该算个好人。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林宇面前。
林宇的“谢”字还未绝口,冰凉的东西已经猛然抵上了他的咽喉。黑暗中,那抹身影缓缓俯下身捏住了林宇的下巴,强迫他同自己对视,嘴里徐徐念起某个未知的名字:“林,隅?”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林宇压根不记得自己叫什么:“那是谁?”
女人轻勾红唇,极浅的笑容过后是潜藏在黑暗里的面具。荆棘刺慢慢滑过林宇的脖子,女人的字里行间充满了挑逗:“你在装傻。”
“我没有。”林宇扬起头颅,注视着深埋在黑暗里的那双眼睛,“我什么都不记得,醒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这里了。哦对,我好像是让谁给砸晕了……你别不信啊,真的!我的头现在还在疼!”
“是么。”女人很明显并不相信这套说辞。毕竟在这个世界,为了逃避追杀,谁不是费尽心思想出个自以为别出心裁的高招呢,“可我不管你记不记得,我这人向来宁可错杀,不落杀。”
林宇刚放下的心又回到了嗓子眼:“什么意思?”
女人笑得妩媚:“有人花五千从我手里买走了你的命。”
“现在,我要杀了你回去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