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摆了一道

    周二这天,要去拍摄的六个人不到七点就在公司汇合了,比正常的上班时间早了三个多小时。

    因为开车全程要四个小时,其中还有不短的一截是山路,所花的时间只可能更久。

    药以康把堵车,走错路之类的各种突发情况都加上,打算早一点出发,这样可以赶在中午前到目的地。

    阎开和药以康同车,这也是出发前就安排好的。拍摄期间如果有需要两人一组的时候,他都会和药以康在一起。

    “我来开吧。”阎开看着药以康眼下明显的黑眼圈皱眉。

    为了改方案,再补充细节,药以康这两天都睡得很晚。阎开知道他嘴上说得云淡风轻,不过是人前安抚,不想大家压力都跟着那么大,所以他选择了一个人扛着。

    “你开?”药以康停下查导航的动作,抬头诧异地看着阎开。

    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阎开又忍不住皱眉:“嗯,我有驾照,会开车。”

    “不用,就半个上午的路程,很近的。”

    阎开自动忽视掉药以康的拒绝,把手机强塞到他手里:“用我的导航。”

    说完,他直接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坐下。

    药以康只好把定位发给阎开,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挑了挑眉。

    “为什么我的微信是置顶?”药以康坐进副驾驶,不可思议地看着阎开,势必要听个说法的模样。

    阎开瞄了眼药以康手里的手机,备注【康哥】的聊天框正亮着一个小红点出现在最顶端。

    他面不改色地转开视线,淡定拉过安全带系上:“平时我就和你发消息最多,置顶方便传文件给你。”

    药以康又盯着阎开的侧脸观察了几秒,没有什么异样,刚才的回答听起来也相当坦率,他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地收回了目光。

    想到方才他看见自己名字出现在阎开微信置顶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霎时间出现了很多种可能,当然也包括了“工作原因”这种情况。

    只是没想到真是因为这个,药以康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盯着在他聊天框下面,一条名字看不到尽头的联系人,对方头像旁的红点数是22。

    撒谎。

    明明这个22的人聊天才最多吧,也不知道是有什么说不完的话。

    算了,都没有给备注,估计是关系很亲近的人。

    药以康看着“康哥”两个字,心里五味杂陈。

    阎开余光看见药以康终于放过他的微信,打开了导航软件,心里悄悄大松口气。他掌心都有点出汗了,于是把车内空调又调低了两度。

    “把音乐也打开。”药以康把阎开的手机架在支架上。

    “你不睡一会儿吗?”

    阎开眉头紧皱,神色里都是关心,和刚才说他要开车的时候一样。药以康抿了抿嘴,“不用”两个字就这么咽了回去。

    “那我眯一下。”药以康放平座椅,“音乐开着吧,小声一点就好。”

    “好。”

    药以康却也没睡,握着手机不停打字,估计还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阎开没有吵他,安静地开着车。

    “什么时候拿的驾照?”药以康处理完手头上的消息,收起手机。

    “刚满18就去考了。”

    “我也是18岁拿的。”药以康说完又不禁感叹,“只是我的18岁已经过去太久了。”

    阎开看了眼后视镜,只能勉强看到药以康的下半张脸。他笑了笑:“你已经是老司机了。”

    药以康也跟着牵起嘴角,笑容看上去有点苦涩。

    上一首歌结束,新歌的前奏很陌生。阎开扫了眼播放器上的歌名,确实是他没听过的歌,歌手倒是有所耳闻。

    其实药以康的歌单也不只有王菲,还有很多别的歌手,但大多都是粤语歌。

    这么听一路的粤语,也不知道对粤语听力有没有长进,阎开没来由地想着。

    不过药以康平时不常说粤语,一般都是和区君华或者是公司里的本地同事相处时才会说几句。所以这导致阎开来广州一个月了,但粤语的听力水平依旧约等于零,更不要说尝试张嘴说两句。

    “之前你不是说要教我……”阎开偏头看到药以康已经睡着的侧脸,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他把音量又调小了一点,车速也尽量保持匀速,这样睡觉会更舒服一些。

    全国的高速几乎都是一个样,没有什么风景可言,一个人沉默地开车实在是挺枯燥的,也很容易犯困。

    可阎开现在特别精神。听着音乐,载着喜欢的人,他有一种人在旅途的浪迹天涯感。

    他忽然很希望高速能变成一条没有尽头,一直往前无限延伸下去的路,他可以顺着这条路不停歇地开到永远。

    就好像抓住了时间,也留住了药以康。

    ……

    因为心里记挂着事情,所以药以康没睡多久就醒了。感觉大脑确实不像刚才那么混沌了,他伸着懒腰把座椅调回来。

    “这是到哪里了?”药以康看着窗外,只能分辨出他们还在高速上。

    “快到服务区了。”阎开看见前方的指示牌,“上一个没停,这个停吗?”

    “上一个怎么不停?”药以康蹙眉,他记得这两个服务区之间离得有些远。

    “停车容易醒,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阎开这话说得十分自然,也十分坦荡,这让药以康对自己的心跳加速分外地无地自容。

    他掩饰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没事,我现在醒了,这个可以停。”

    “好。”

    “等下换我开吧。”药以康看着阎开停车,和他打商量。

    “没剩多少公里了,不用换。”

    药以康直直地看着阎开没有说话,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那等下高速前你来开吧。”阎开妥协,“我没开过山路,怕开不好。”

    “好。”

    “我去买咖啡。”阎开说完,拉开车门就跑了。

    几分钟后,他拿着两杯冰美式回来,药以康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

    “提神。”阎开看他快要皱成一团的脸,好笑,“你忍忍,等到地方就买甜的给你喝。”

    “把我当小孩啊?”药以康哭笑不得,“我也没有那么深恶痛绝,只是不喜欢而已。”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药以康面不改色地喝下一大口。

    第一次见把咖啡喝得像中药的人,阎开一直看到药以康咽下去,才强忍着笑意转开脸。

    “怎么只有我们这辆车,他们呢?”休息这么久都没见到同行的伙伴到,药以康很疑惑。

    “他们在上一个服务区休息了,估计会比我们晚一点。”阎开解释,“我说了在下高速前的最后一个服务区汇合。”

    “那我们也走吧。”

    重新回到车上,药以康又开始了未竟的事业,在副驾上争分夺秒完善分镜。

    眼看他的确不会再休息,阎开有点后悔刚才没同意换人开车的决定。他既想开快一点马上到下一个地方换人,又怕开太快药以康会坐得晕车。

    就这么两难地开到了换人的地方,药以康如愿以偿地接回自己的宝贝车。

    下高速以后,三辆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以药以康为首,一起向目的地进军。

    午后,他们一行人终于抵达订好的酒店。酒店是老板一家私人的,除了房间的布置像酒店以外,其他的可以说是一点边没沾。

    还是叫民宿更贴切一点,药以康看着酒店名想。

    不过也是非常朴实无华的那种民宿,没有什么“ins风”、“网红打卡”之类的标签。

    老板一家已经吃过午饭,但对于上门的生意自然不会拒绝。老板娘热情地重新起锅开灶,快速做出五菜一汤来招待他们。

    当然,这个是另外的价钱。

    舟车劳顿一上午,六个人都饿坏了,热乎乎的饭菜一端上来,都跟饿虎扑食一样,三两下全部消灭。

    药以康顺带向老板打听起龙眼基地的情况。老板也很热情,告诉他在哪里,该怎么走,去了找谁。

    “你点知得咁清楚呀?”(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呀?)药以康好奇。

    冷不丁又听见他说粤语,阎开也跟着凑过去。然后就听老板叽里呱啦好半天,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等药以康又交流过几个回合,结束沟通之后,阎开才追着他翻译。

    “你们刚才都说了什么?”阎开兴奋,“我看你的表情,好像你也不太听得懂他说话?”

    “嗯,他说的涯话。”药以康一言难尽,“我都是半蒙半猜的。”

    “怎么了?”见药以康面色凝重,阎开也跟着忧虑。

    “他以为我们是来采购的,我就解释了。”

    “然后呢?”

    “他说这里的龙眼滞销很严重,这几年都是。”

    “没有人管吗?”阎开皱眉,这貌似和他们掌握的资料不一样。

    “管,但没用。”药以康摊手,“龙眼太多,基地又很闭塞,许多收购商都不愿意折腾,所以……”

    他话没说完,不过阎开明白这里面的意思,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药以康重振旗鼓:“虽然和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有些许的偏差,但是先去基地看看再说吧。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嗯。”阎开看着他的笑容,也轻松地笑了笑。

    然而去基地的路上,情况就开始变糟了。

    他们沿途碰见很多自种自卖的果农,无一例外都是龙眼。成筐的龙眼被摆在路边大甩卖,可家家户户都不缺这个,没谁愿意掏钱买别人家的。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阎开关上车窗,“龙眼在外面多受欢迎啊,这里贱卖都卖不掉。”

    尽管有了路上的铺垫,他们在基地见到泛滥成灾的龙眼林时,心里还是被小小地震撼住了。

    很多成熟了但来不及采摘,或者是知道采摘下来也无人收购的,直接烂在了树上。

    这种被放弃的龙眼,都是相比之下品相不太好的。可就是这样的,放到龙眼稀缺的地方,也可以卖出一个好价。

    这场面看得众人唏嘘不已。

    “真想把它们全部收购了。”阎开神色复杂地看着果林里忙着抢收的农人们。

    他们来前对采摘龙眼做过了解,一般的采摘时间在早晨或者傍晚。因此他们专门选择下午来基地,希望能有充足的时间跟负责人进行沟通。

    可眼前的景象,哪里有人顾得上和他们说话!果农们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过来。

    阎开甚至觉得他们如果把路边堆满的龙眼全搬走,都不会有一个人过来阻止。

    估计还会欣慰终于有人能处理掉它们。

    “口气真不小。”药以康斜睨他一眼,“你知道包圆这些要多少钱吗?”

    阎开还真不知道,不过他不认为他拿不出来。

    只不过……

    “而且就算你真能做到,那又有什么用呢?”药以康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他们明年呢?以后呢?不会有人年年都当雷锋的。”

    是啊,阎开也正是想到了这点。

    “你说得对,再说我一个人都买了也只会是全部烂在手里,没有销路。”

    药以康见阎开表情认真,也没开玩笑打碎他的包圆梦:“走吧,我们去里面看看。”

    绕着有路的地方大致走了一圈,他们才发现这个基地很大,入口处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无法想象,在没有路的果林背后,又有多少亩早已熟透的龙眼树正等待采摘。

    果农们混乱又忙碌,只偶尔有少部分的人抬头看他们一眼,下一秒又收回视线,接着该干嘛干嘛。

    药以康给项目负责人拨去电话,对方诧异他们已经到了基地。但随即就表示自己现在不在镇里面,无法赶过来接待,丢给药以康一个基地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药以康阴沉着脸,发现对方给的联系人名字和酒店老板提供的姓氏是一样的,都姓杨,猜测是同一个人。

    好在杨师傅还比较热情,挂断电话不到十分钟就从一个小道上过来了。

    和酒店老板一样,杨师傅也以为他们是来收购龙眼的,一点寒暄都没有地就想带他们去看品相。

    药以康连忙再次解释:“我们是来基地拍摄视频的。”

    “什么视频?”杨师傅一头雾水,眼里的欣喜瞬间褪去,“不是说会给我们找来收购商吗?”

    看着对方眼里的失落,药以康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他还是直白地道明实情。

    杨师傅默不作声地听完全程,好半晌才拿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药以康从只言片语里也听出了这是个幌子。

    他们和果农们都被摆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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