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想请他们离开我的地盘，不过有更好的处理办法的话，留下他们接受改造也未尝不可。
我很高兴地将山内和池拜托给了小岛。
至于他们的意见？这不重要。
让他们呆着就已经是我的让步了，还想挑三拣四？给我好好接受社会的毒打。
“堀北同学！接着！！”
我抽出一柄木刀，在提醒堀北注意后朝她掷过去，她一伸手，稳稳将木刀握在手里，下意识舞了个刀花。
干脆利落。
这时我有点相信堀北真的学过武术。
堀北难以置信自己会做出幼稚的动作，瞪大眼睛呆了呆。
“你找个角落凉快去。”
我对绫小路留下这句话，向堀北所在的场地走去。
余光里，绫小路清隆挪着步子，走到离我们最近的长椅上坐下，胳膊肘搭在膝盖上，支着下巴观察场内。
不再管他，我将注意完全放在堀北身上。
“手、手往上一点、左一点…脚分开、交替上步…刀握紧……”
“好，堀北同学，用全力朝我攻击吧。记得我刚才说的得分点吗？”
“咽喉、面部、左右侧……”
“嗯，尝试向我挥刀吧。”
堀北铃音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且坚定。
…………
…………
…………
“力气大一点啊，集中到刀尖…”
“堀北桑，握紧刀啊…刀掉了你拿头打吗？”
“步法步法！注意我脚下！”
“不可以夹住对手的刀啊！条件反射也给我克制住！！”
“躲躲躲！刚才我是假动作！你应该往右边躲！”
“别光躲啊！抓着机会反击啊！”
“唉…堀北桑啊……”
…………
…………
…………
咕噜噜噜。
抓起水瓶，仰头灌了一大口。
堀北铃音喘着气坐在我旁边的长椅上，运动服已被汗水浸透，她一把脱下搁在一旁，露出蒸得粉红的两条手臂。
相较于她，我的确没出什么汗。
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我把目光放在远方。
“剑道部的木刀不允许借出，堀北同学晚上想练习的话，就来房间里借我的吧。”
“…好。”
看得出来，堀北这时候不怎么想搭理我。坐了一会儿，堀北轻轻对我打了个招呼，拿上外衣去更衣室了，估计她待会直接走吧。
的确，现在也不早了。
我没动，眼珠转了转，追寻着渐行渐远的一抹阳光，随着大门的关闭，那抹光被关在了外头。
脚步声轻轻靠近，一扇阴影从上洒下，烙印在我身前的地板上。
打了个哈欠，我听见自己发出懒洋洋的猫咪一样的声音。
“你还没走啊？”
“啊，等你一起。”
和绫小路混在一起的两个蠢货——池和山内，他们早在半个小时之前就溜走了，美其名曰去其他班上打探情况。想也知道那两个人那有什么外班朋友，就是受不了一直挨打跑掉了。
没想到他们又一次落下了绫小路。
虽然他说“等你一起”是主观地等待，但客观事实就是他被两个笨蛋抛下。
绫小路清隆的声音一直很平淡，平淡到让我想起播报着“前方红绿灯路口右转”的导航。但也会根据对话的人不同有所变化。面对栉田、面对堀北、面对三人组或是其他男生、面对我，所用的说话方式和语调都不尽相同。千人千面，他一人就有千面。
之前他问我对他是否没有一点好奇心，我的答案是没有。是骗他的。我这种人只适合阴暗生长，要当着面对某人吐露正面感情，我可做不到。更何况，第六感告诉我，少窥探别人的事。
“真可怜。”
“？为什么这么说？”
“被两个蠢货当成拖油瓶，你还真是失败。”
绫小路清隆满脸无奈，对我摊了摊手：“不要这么毒舌吧，我可是有很认真地在交朋友。”
“跟两个蠢货？”
“这么说不好啦……”
“嗤。”
绫小路不赞同我对池和山内的昵称，我对此表露嘲讽。如果是平田来和我说，或许还有几分真情实意。绫小路清隆？哈，假不死你。
我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间，我好像对某个人的印象越来越趋近于固定。仿佛有人在逐渐用手指轻轻拨动，将一些不利的印象悄然转变。
坐了一会儿，场馆内没有响起话音。正当我以为绫小路这厮终于安分下来时，身边的人影轻轻地动了动，
又动了动。
光线昏暗的场馆内，地面的影子黑兽般蠕动着，一只纤长的胳膊伸出来，朝我脚边抓去——
“……你要对我的妻子做什么？”
识破绫小路目的正是木刀的我立即伸手抓着他的手臂。
掌中肌肉的动感传来，被我抓住的手臂动了动，他没有立刻抽回，而是用平静的语气率先问道：“妻子？”
我先放开了他的手，弯腰把木刀拾起放在大腿上。
“对我们习剑的人来说，随身相伴的刀剑就是妻子一般的存在哦。绫小路你这种注定单身到死的家伙是不会懂的。”
“……”
他的确不懂。
甚至很疑惑。
提起“妻子”时，不知火似乎是真诚的。
但是，再怎么说，陪伴了再久、用得再顺手也只不过是工具而已，人真的能对工具产生感情吗？绫小路清隆对此持否定态度，却依旧抱有兴趣。
“女性也可以拥有妻子吗？”
“当然。这又不是男性的特权，同时，男生们也可以拥有丈夫，眼红我有老婆的话，我也支持你去找个丈夫。”
“……咳咳咳…那啥，不用了。那个…你应该清楚，你们是不能结婚的吧？”
“问这种问题的你还真是白痴，”听到疑问我转头看向绫小路，翻了个不太优雅的白眼，“废话啊，我当然知道。”
这家伙……目光还真清澈啊。
“那你和你的刀……”
“我就直说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
“没…没。我一直都这样。”
“少觊觎我的刀，喏，那有一把，看在你再一次被蠢货们抛弃，我就做主借给你摸摸。”
我说的那把刀是山内或池遗留在场的。这两个人懒癌发作，随意丢弃木刀，真让人不爽。
绫小路站起来，前往我指着的区域。我就看着他蹲下来，伸手拾起木刀，握刀的一瞬间变得不自然的动作。
……不知道他是想演不会用刀，还是想演不会用刀但假装会用刀。
他拿起刀，向我走过来。
——高挑的身形、暗沉的眼睛、压迫感十足的姿态。像足了在雨夜狩猎的变态杀人狂。
啪啪啪。
我鼓掌，赞赏他这一瞬间的帅气。
“加入剑道部怎么样？把你拿刀的姿势做成海报，保管你变得受欢迎，到时候堀北求着和你做朋友。”我真诚建议道。
“不要。前者不管，后者的话，根本做不到吧。”绫小路面无表情地吐槽。
我也是随口一说，要是他真的顺着我的话答应下来……那是我半夜睡醒都要给自己一拳的后悔。
不过提起堀北铃音，我倒是想聊两句。
“堀北今天下午的表现你怎么看？”
“为什么问我？”
绫小路一边笨拙地挥舞木刀，一边分给我一点注意力。
“你跟她比较熟……别那样看着我啊，班上都说你们是交往的关系，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我和你们两个都认识，我也忍不住信了。”
“哦，没什么看法。”
慢了半拍，我才反应过来他回答的是我上一个问题。
我：“……”
“我话少一点会比较好吧？”
“……”
绫小路还有小心眼属性？
忍不了了。
“唰”地站起来，提着刀，我气势汹汹地朝绫小路走去。他收了刀，站在原地看着我。
黄昏已逝，场馆内没有亮灯，唯一的光源是从左上侧小窗外照射进来的路灯，光线洒在地板上，像冬日的银霜。
“跟我比划比划？”
绫小路缓慢眨了下眼，“堀北她……”
“这个时候不要提别人啦，”我强硬打断他的话，“你只需要摆出接受挑战的高傲模样。”
“跟我这种人打，赢了也不会有成就感吧？”绫小路清隆直直看向我，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猫儿似的，目光锐利而自带强大气场。
“你这种人？”一面整理衣服，一面松松手腕，我对上绫小路压迫感十足的目光，一点也不退让，“你这种人是哪种人？我只认强者，只要强就够了。”
强者啊。
绫小路清隆扯了一下嘴角。并不是不会笑，只是随时都在判断当前场景有没有让他露出笑容的必要…或者说，资格。
现在似乎可以笑一下。绫小路清隆想，对面女孩子表情出现裂痕的样子也挺有趣的。
不清楚绫小路脑子里想什么，我感觉有股寒意顺着脚底往上爬，忍不住抖了抖肩。
尤其在看到绫小路那不能够称之为笑容的笑容时……我狠狠沉默了。
“你是不是不会笑？”我真诚建议，“面瘫就别勉强自己了。”
“………”
“三分还是一分？”
“打架记什么分？”我开始兴奋起来，等这个机会好久了。
“………”
绫小路清隆摆出架势，金色瞳仁一片幽深，眼底闪烁着炽热的火光。
娴熟的姿势、攻守兼备几乎没有弱点的姿态。果然，他也精通剑道。
“不装了？早就这样多好，装还是挺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