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二个梦
李今吾的梦。
好好的天气突然就阴下来了，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周围的人全跑光了留下一片空荡荡的绿草地。
但有一个人还站在雨幕中，他的面前竖着一个画板。距离很远，李今吾只能看见一黑一白两个小点。
伞出现在她手中，迈着极其缓慢的步伐，她渐渐向那个人靠近。
雨水冲刷画布，颜料全都淌在地上汇聚成一条小河，一直流到李今吾的脚尖，洁白的鞋面全都染成彩色。
风真大，伞被吹跑了。李今吾想，这下他们两个一样都淋在雨里了。
他画的是肖像画，模模糊糊辨认出出是个男生。用的颜料以黑色为主，不过也可能是黑色太过霸道，把其他颜色都染黑了。
画被弄得一团糟，但脑海中却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这场雨简直来得太妙了！
你看颜料流下来的痕迹，像不像这个男孩在哭，悲伤得整个世界都在为他落泪。
艺术是抽象的，但李今吾只想把眼前的人拉走，她也不想跟他一起淋雨，没有这种奇怪的癖好。
“再不走画全染黑了！”李今吾伸手揪住他肩膀处的衣服，这瞬间眼前一片漆黑。
得，这下整个世界都变黑了。
“同学，能把黑板擦递给我一下吗？”
李今吾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钟身体重新恢复感知，手中传来异样的触感，她才发现黑板擦竟然在她手里握着。
“谢谢。”
班里的座位都是空的，只剩下讲台上的两人。
“你在画什么？”
李今吾走到画画的男生身边，他一手拿粉笔一手拿黑板擦，边画边擦，黑板上是几条弧形的不规则线条。并且最奇怪的一点是：他们两个人间隔不过半米，可李今吾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最烦这种卖关子的人了！
李今吾把讲桌下的椅子拉到身边，她坐在男生的一旁，抬头看着他在黑板上勾勾画画。一副“看他能画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的模样。
他画了头长须鲸，大小占了半个黑板。旁边还有个穿潜水服的小人，半个巴掌大。
“你……”画得不错。
称赞的话还没说出口，男生突然转过身推了李今吾一把，她连人带椅子一块往后倒，他们两个不认识吧，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这还夸他个头，如果眼神能杀人此男已被五马分尸。
没有如想象中一般重重砸在地上，噗通一声她落入水中。四面八方的水争先恐后的涌来，但都被潜水服隔绝在外。
还好她会游泳，不然怕是要沉进水底了。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空灵的鸣叫，在李今吾记忆中这应该是鲸的叫声。
转头，一头长须鲸破开海水从她身边擦过，庞大的体型视觉冲击力极强，巨物恐惧症要犯了。
刚才那人是神笔马良吗？
目送鲸鱼远去，手臂轻轻摆动，先游上水面再说。
这个感觉不对。
再看向四周，海水已经消失。她目前站在一个屋里，四面都是墙，其中一面墙上开了扇小窗，透进来一点光映照在地板上。
墙角站了个人悄无声息地执笔画画，李今吾总觉得这个场景很眼熟。
她走过去问道：“你在画什么？”
“外面的风景。”
“你出去过？”
“从来没有。”
“哦，想象中的风景啊。”李今吾小声补充了一句，“我还是更喜欢写实派。”
毫无征兆，李今吾一下子就醒了。睁开双眼的瞬间，梦里的情境就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她感觉梦里应该挺累的，因为她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
“今天醒得比平常晚。”
走出房门时，李女士已经坐在沙发上，桌子上摆着她买来的早饭。
“下午和我出去一趟，不许拒绝。你成天跟个小老太太一样，一点精气神也没有。啊，不对，你比小老太太还没精神，你姥姥她们每天跳广场舞可比你有活力多了。”
李今吾：“……”
“好，就这么决定了。”
速年的梦。
又上语文课了。
铃声响起后，老师没有进教室，走进来的是抱着一沓试卷的课代表。
她把试卷发下去，但试卷和以往有所不同，卷首没有写总分，只有每个小题的分数。试卷翻到背面，作文竟然也没有写上分数。
而课代表却说：“这节课改试卷上的错题，下课后把总分算出来告诉我，要登记在成绩表上。”
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速年你多少分？”
“除了作文之外是51分。”
“那作文给你算40分，你就考了91分。恭喜恭喜，你及格了，班主任看到分数肯定会表扬你。”
是可以这么算的吗？
“当然可以这样了。”旁边的人劈手夺过他的试卷，拿起笔唰唰在作文标题旁边写上一个鲜红的数字“40”，又翻过到试卷正面在卷首写上“91”。
咚咚咚——
讲台上突兀出现了一个女生，指节弯曲轻叩黑板。
“她是我们的代课老师。”课代表开口，“大家把试卷交给老师，让老师来填作文分数。”
她看着年纪不大，不像老师，似乎是学生？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你该去交试卷了，其他人都交了只差你。”旁边的人欲要再次抢走他的试卷，可这次没能成功，因为他早有预料。
“本来想帮你的。”旁边的人嘟囔着，“既然你自己想多走几步，就自己去交好了。”
他走到讲台上把试卷递给代课老师，虽然看不清老师的面容，但他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或许是因为那副银边眼镜吧，班主任平常也总戴着一副银边眼镜。
“这位同学等一下。”他转身时被代课老师叫住，心脏怦怦跳动，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忐忑。
“你的作文分数不太对，是你自己填的分数吗？”
“不是，是我旁边的人写的。”
“分数重新改好了，你拿回去吧。”代课老师在试卷上随意涂画两笔。
他接回试卷，手碰到试卷的瞬间，试卷起火了，火苗噌得一下窜起来半米高，试卷两三秒就烧成灰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语文总分。”
课代表站在他桌边，他恍惚了一瞬，而后低下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说道：“抱歉，我的试卷丢了。”
“试卷丢了？那你记得你的分数吗？”
“我……”
一个人影掠过门边，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先一步动作。回过神来时，他的手正攥着眼前人的手腕。
“同学，你？”
他空闲的那只手伸向校服口袋里掏了掏，像变魔术一般摸出一支烫伤膏，他本能觉得眼前人的右手手腕处应该有一处烫伤的伤疤来着。
“谢谢。”眼前人晃了晃自己光洁的手臂，“但我不需要。”
被拒绝了。
他目送眼前人离开，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转身准备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骤然明亮的日光刺得他眼睛生疼，已经到黄昏时分了。
没有任何建筑物或树木的遮蔽，即便是将要西沉的太阳，肉眼也无法直面其光芒。
“嘿！”
这中气十足的一声着实把他吓了一跳，迎面走过来两个女生，但并不是冲他来的，反而像是看不见他一样，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你看趴在树下那条狗理都不理我们一下。”
“确实，你刚才都那么大声叫它了，它真没礼貌。”
“它可真悠闲，悠闲到让人感觉有点来气。”
“等我们高考结束后也可以这么悠闲，等天气好的时候搬两把躺椅，你在躺椅上看书，我在旁边打游戏，岂不美滋滋。”
他总觉得这个场景，这个对话，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他已经经历过一遍了一样。
清醒过来的时候，速年的嘴角还带着笑意。他记不清具体梦见了什么，但就脑海残存的印象来说，那一定是个十分温暖的梦境。
“哥哥，生日快乐！！！”
速年刚下楼，天天就跟个小炮弹一样冲进他怀里，还好听到声音时他早有准备，不然现在怕是要躺在地上了。
“谢谢天天。”速年一把将他抱起，而后带着他一起坐到沙发上。
“我是第一个跟哥哥说‘生日快乐’的人吗？”
“当然。”
虽然陈柯铭那几个卡着零点给他发了生日祝福，但第一个跟他‘说’生日快乐还真是天天。
“小年，生日快乐。”
舅妈双手托着一个盒子交给速年，盒子不大却很有分量。
“希望今天你们能玩得开心，我和天天会晚一点回来的。”
“我会的，谢谢舅妈。”
舅妈拎起天天的书包朝他招招手，天天立马跑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
“哥哥再见，别忘了给我留一块蛋糕。”
“不会忘，给你留一块大的。”
“小年不用给他留。”
“你怕是忘了你上周牙疼得满地打滚的事情了。”
舅妈和天天离开后，客厅中变得安静下来。速年拆开包装，发现里面是一部相机。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来，他心想今天这相机肯定有的累了。陈柯铭那几个人看到相机，哪还会退而求其次去用手机拍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