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嘉园，是k市出了名的老城区，那一片住的全是大爷、大妈，之前拆迁屡次谈崩，是出了名的钉子小区。

    小区一共六栋老楼，最高不超过十二层，楼底下歪七扭八随意停着许多电瓶车，绿化带杂草丛生，像是许久没有维护。

    正午炎热，几乎没什么人出来，整个小区在蝉鸣中睡意正浓。

    林沫在小区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单元楼门口，楼底铁门的门禁已经坏了，平时虚掩着，也没人来修。

    “吱呀……”

    她推开铁门，一阵冷风迎面吹来，楼道里有些昏暗。

    楼道寂静，手边白墙长满霉菌，角落还结了蜘蛛网，看上去像多年无人居住。

    林沫摘下鸭舌帽，慢慢踏上台阶。

    走上一楼拐了个弯，不知是谁在一楼的缓步平台上堆了许多废纸、塑料瓶，几乎占了整个通道。

    “哗……”

    她不小心踢到一个瓶子，角落的塑料瓶小山垮倒，寂静的楼道中发出巨大的声响。

    楼上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林沫探头往上看，在楼梯的空隙间，一个满脸皱纹的阿婆在三楼出现，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林沫：“……”

    两人对视几秒，阿婆面无表情地退了回去，随后传来“砰”的关门声。

    原来，这栋楼还有人住？

    林沫心里想着，慢慢走到六楼，601室门前的地垫已经积了厚厚的灰。

    门把手上塞了好几张超市促销单，林沫随手抽出一张，已经是四年前的活动。

    “叩叩叩……”

    抬手敲了敲门，她等了许久，屋里没什么回应。

    试探地拧了下把手，大门没锁，一推就开，许久没通风的房间散发着霉味和热气扑面而来。

    ”阿嚏。”

    房间里灰尘飞舞，让人捂起口鼻。

    客厅厚厚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微光透过，入目一片昏暗。

    门边是鞋柜，走进去左手边是不大的客厅，放着一个灰色的布艺沙发，对面墙上挂着一台电视，旁边富贵竹玻璃瓶里水干涸，已经枯萎。

    一间……空置许久的装修温馨的房子。

    林沫穿过客厅，往左拐有三个房间，朝南的其中一间被反锁，另一间是书房，也同样拉上厚厚窗帘。

    朝北的这间能打开，房间不大却收拾整洁。

    借着昏暗的光线，地板落满了灰，依稀可见一米八的木床上铺着灰色的床单，同色系的灰色被子整齐叠好，放在床头。

    窗边是一张书桌，上面摆了几本高三的课外练习册，白色的台灯上落满了灰。

    林沫随手拿起扣在书桌上的相框，那是一家三口在游乐园门口拍的合照，可以看出那天天气正好，照片上每个人都笑容灿烂。

    粗略看下来，这只是一间普通的三室一厅，不过，厨房冰箱里那些皱巴的苹果、蔬菜，客厅垃圾桶发黑的垃圾……

    当时这家人遇到了什么，甚至来不及收拾就匆忙离开？

    “啪嗒。”

    书桌上的台灯被打开又熄灭。

    林沫掏出手机，拨通联系人里唯一一个号码。

    “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没人接？

    林沫皱眉，拨弄台灯开关的手一顿。

    她将手机塞回口袋，走到窗边，侧身挑起窗帘的一角。

    在小区后面的马路上停着一辆黑车，车里的人正低头刷手机，但每次有人出门，那人都会抬头看一眼。

    刚才进门时，路边还没停着这辆车。

    这人……应该是在监视着谁？

    林沫放下窗帘，心下了然，看来……方琅可能出事了。

    思及此处，她也不再墨迹，戴上鸭舌帽便轻轻关门离开。

    刚下了几级台阶，林沫脚步一顿，并不想被楼下的人撞见。

    于是，她干脆手一撑，悄声从六楼跳下。

    “啪嗒。”

    她轻声落在地上，吓得在草丛里打滚的野猫蹿出去老远，警惕地打量着林沫。

    林沫压低鸭舌帽，趁着没人三两下从围墙翻了出去。

    天渐渐暗下来，傍晚的k市灯光亮起，钢筋森林的人造太阳不会落下。

    商场的大屏上不断播放当红明星的广告，写字楼的楼体也亮起灯条，远处的凌江湾大桥如蜿蜒灯流横跨江面。

    江边已经有人出来散步消食，也有很多刚下班的年轻人来商场逛逛。

    林沫买了根冰棍，慢悠悠地在斑马线前等待红绿灯，她看着斜对面的黑色玻璃大楼，只有楼顶亮着“光华仿生”四个字。

    研究院的各个路口都有监控，无机质的镜头上二十四小时闪着红光。

    而“光华仿生”研究室内，此刻加班才刚刚开始。

    “查到了！”

    监控室里四面大屏分为数十块小屏，安防部的所有人都在，他们调取了今天k市所有的监控，调查每一个可疑的人。

    “这个人有问题！”

    话音一落，十几个人把头凑了过来。

    一个年轻女孩把其中一个小屏暂停，她把画面放大，推了推眼镜道：“这个人是今天13点30分的从Z市到的K市。

    刚下地铁时，可以看到他的行李箱还塞满了东西，但在这里……”

    她说着把监控调到后面几个小时，“他的行李箱已经空了。而且，他还曾出现在爆炸的现场。”

    “不是吧。”

    有人质疑道：“这大叔正儿八经买票，人家从火车站出的站。”

    “是啊，都是要过安检的，炸弹还能查不出来？”

    女孩沉思片刻，一时答不上来。

    安防部部长郑昌当即道：“先调查这个人的背景，以及来K市的目的。”

    “这人名叫孙顺，Z市人，初中学历，初中毕业后就一直在各个工地打工，没任何不良记录。”

    数据库里很快筛选出孙顺的信息，是一张老实憨厚的脸，“他来K市应该也是找工作，现在的话，他在……”

    四面大屏的监控画面不断跳转，最后都停在同一个地方——研究院医疗部门口。

    “他是怎么进来的！”

    “看！他手里有枪！”

    一时间，众人惊呼。

    “快！通知研究院所有部门，有人侵入！”

    研究院医疗部大厅，灯光暖黄，白色的康乃馨装饰墙上。

    “俺不认识路啊，什么ip？”

    孙顺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握着一支消音手枪，枪口正对着前台的小妹妹。

    “俺再问一遍，有个叫辛高白的人住在哪儿？”

    “十……十二楼。”

    小妹妹哆嗦着道：“他就……就住在十二楼的vip室。”

    “十二楼，威啥子屁。”

    孙顺一笑，脸上打满褶子，“谢谢你啊，女娃娃。”

    下一秒，他扣动扳机，前台小妹妹的额头多了个血窟窿，无声倒地。

    “你看看，你这女娃不实诚，俺就是问个路，你咋还想报警嘞？”孙顺语气责怪道。

    他翻了遍前台抽屉，最后拿走十二楼的门卡，拖着行李箱走上电梯。

    而此时，安防部已经乱成一锅粥。

    “医疗部今天是谁值班？把每一层的电梯锁上，把消防门都放下！”

    “不行。”

    拿着电话那人已经连续重拨好几遍，“部长，沐主任那边没人接。”

    “那人他妈的到哪儿了！监控还没连上吗！”郑昌吼道。

    监控电脑前一人结巴道：“部……部长，医疗部的系统被人黑了，什么都看不到。”

    “艹，这帮孙子！”

    郑昌捻灭手里的烟，狠骂了一句，“第一队跟我过来，老子亲自灭了他！”

    “叮！十二层到了。”温柔的女声播报道。

    孙顺拉着行李箱，走出电梯后左右看了看，朝花盆里吐了口痰，往左边去了。

    白色的走廊干净得一尘不染，墙上还安了扶手，供病人康复行走。

    再往前走，走廊的白墙变成一块巨大的落地玻璃，米白色的窗帘拉上，仍有灯光从窗帘透出。

    落地窗的尽头是一扇木门，门牌上写着“特护病房1201”。

    孙顺把门卡贴在门锁上，“咔哒”一声，门被轻声打开。

    轻轻推开门，就见一个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上，穿着病号服，似乎正在电脑上查阅资料。

    “今天复查的时候，不是说减药了吗……”

    辛甘白抬头，见一个衣着褴褛的大叔站在门口，正探头朝里看。

    “你找谁？”他问道。

    “你好，请问这是辛高白的病房呢么？”孙顺笑着露出一口黄牙，拘谨道。

    辛甘白皱眉，他留了个心眼，回道：“不是，你找错病房了。”

    “不应该啊，那女娃说的12楼没错了么？”

    孙顺自言自语着，他掏出手机，眯着眼翻出一张照片，念叨：“辛什么白，没错，就是你嘞！”

    “你找我干什么？”

    辛甘白一边冷静地拖住他，一边扯下手腕上的血氧监测仪，床边的仪器开始警报。

    “没用嘞，不会有人上来的。”

    孙顺说着慢慢打开行李箱的拉链，“有人让俺来找你，说是要杀了你，但又只能让你死在灰雾里，哎呦，麻烦的很！”

    “是谁要杀我？”

    “俺也不知道，俺就是帮朋友一个忙。”

    孙顺憨厚笑着，他刚要打开行李箱，就听门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别动，举起手面朝墙站着。”

    郑昌举着枪对着孙顺。

    孙顺慢慢举起手，他回头，朝郑昌他们憨笑道：“不凑巧的很，你们来迟了。”

    下一秒，灰雾从行李箱中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