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秋风吹来,夹杂着还未消退的暑气。摩托车的轰鸣越来越大,直到它进入我的视线。
“学姐,原来你还会骑机车啊。”我不仅发出赞叹,同样爱好机车的我看出了这是春风450sr,蓝白相间的配色属实够酷。
“嗯哼,上来吧。”说着,易林给了我顶头盔。
厦门临海,连晚风都参杂着海滨气息,清爽宜人。起初的我只是将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欣赏夜景。谁知她后程竟骑得那么快,我也只好不自主地将手搭在她的腰上。也许是直觉,也许我事实,当我将手搭上去时,我竟感觉她身子一僵,随后又在偷笑。
地方是她选的,我自然没有什么异议。这是家还算火爆的餐馆,潮流的装修,浪漫的氛围使得来客大多是年轻情侣。还好易林预订了位置,不然恐怕得等很久。
菜还没有上,第一次和她一起吃饭,又不好一直盯着手机玩,想说点什么,但有觉得没话题。
“你的新室友感觉怎么样?”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
“挺好的,都比较友好。”……
气氛再次陷入了沉默。有些时候我真想抽我自己一下,应该多说一点的。不行,我要把话题圆回来:
“呃,学姐,那个,你为什么会学计算机啊?”
“出来容易找工作,而且钱多。”
“你的理由还挺现实的。”
“那你呢?”
“我?我啊,我学法是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大概一二年级的样子,我爸爸他是搞那种科研的,当时他们实验失败,公司破产,为了还债我爸欠了高利贷,结果我被那群大汉给绑走了。还好,还好当时我被一个警察叔叔给救了。后来那个警察让我们去申诉,但是那时我家怎么还有时间请律师啊,多亏了那个警察的妻子,她说一名律师,并且给我们免费打了一场官司。你知道那个律师阿姨当时有多帅吗?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想过,未来的我,就算不是警察也应该是明天律师。”
我讲了很多,她听得也很认真。
“那,秦阳,你还记得他们有一个孩子吗?”
“不大记得了,但他们好像确实是有一个女儿,这些事情大多是我父亲跟我说的。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内心不免有些疑惑。
“啊,没事,我猜的,上菜了,我们边吃边聊边。”
“学姐,你呢?你的童年就没有什么比较令你印象深刻的事情吗?”
“是有一件。我在五年级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特别好玩的小妹妹。我爸妈很忙,但突然有一天带回来了一个小孩。那小孩脏兮兮的,眼里充满了惊恐。爸爸说她刚受了惊吓,家长又有事,只好暂时放在我家。我给她洗了澡,哄她睡觉。我们在同一所小学,所以连上学都是我带着她的。没想到那小孩挺阳光的,三天一过,不仅没事了,反倒是变着法儿地逗我。后来她家长回来了,搬到了我家隔壁,于是我们成了邻居。虽然我们不似从前那般亲密了,但她还是像一个小跟屁虫一样,我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形影不离。”
“后来呢?后来呢?”这故事精彩到让我不禁放下夹菜的筷子,静静地听着她的一言一语。
“后来啊,因为爸爸妈妈的工作需要,我搬去了合肥。我还记得,他们一家给我们送行的时候,她哭得那叫一个惨啊,嘴里还念叨着——”说着,易林好像不可察觉地红了一下眼。
我催促着后面的情节,于是她接着说到:
“她念叨着,说她以后要嫁给我。”
听完这话,我的心中不免有些醋意在弥漫,她却没有注意,只是低着头,自顾自地说到:
“那两年,是我目前人生中最快乐的两年。”
语毕,又陷入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学姐好似想到了什么,眼里竟泛着泪花,不过那场景转瞬即逝,她抬着头望着我,笑盈盈地打着直球:“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矢口否认,心虚地扒拉着碗里的饭。她没有再逗我,默默地看着我那漏洞百出的掩饰,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别当律师。”
我一脸疑惑,问她为什么,她却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当律师挺辛苦的,而且有一定的危险性。”
我不解道:“什么职业不辛苦啊对吧,而且律师能有什么危险?再说了,就算在家躺着睡觉都有猝死的可能性,我这是为人民、为正义服务,这些不算危险。”
她也许是觉得我说得有点道理,便不再搭话了。我怕她还有别的顾虑,只好接着说:
“其实我想当律师不仅我因为那件事。你知道吗?我从小的生活环境每时每刻都在告诉我:女性是弱势群体,女性的合法权益无法得到保障,男性的权力比女性大……可能我从小比较反骨,从来不服父母这些大男子主义的话,直到我真实地看到了一件件案例。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曾亲眼见到过老家的邻居家暴他的妻子。那时的我很害怕,回到家乞求父亲报警,可父亲只是让我别管闲事。他告诉我那家男主人经常殴打他的妻女,她们想过反抗,可一次次的莽撞的反抗只能换得更残暴的对待,久而久之,她们放弃了反抗。多么可悲,她们竟无法用法律来保护自己。:
“还有一件事,是我的亲身经历,也算是我的童年阴影之一。母亲那时好赌博,经常请一些叔叔阿姨来我家玩。有一天晚上我洗完澡准备去睡觉,结果有一个叔叔跟着进了我的房间,我刚开始并没有察觉,直到他准备去关上我的房间门时我才发现不对劲,当机立断叫了我妈妈来。我向她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她作为我的亲生母亲,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反倒为了面子而让我给那个叔叔道歉。她说那个叔叔只是跟我在闹着玩,让我别大惊小怪。那叔叔当时的话语至今还在我的耳边响起:对啊,你一个小女孩又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如果我想对你做些什么就应该在你洗澡时强上了,而且我在法院有关系,你家都破产了,你还以为你是什么大小姐吗,连律师都请不起的臭**罢了。我到现在都无法忘记他那恶心的嘴脸,你知道吗,他竟还是个人民警察。还挺讽刺的对吧?所以我放弃了对警校的追求,对法律产生了兴趣。我想,如果没有人能保护我,那么我该运用法律来保护我自己,以我最大的力量利用法律来保护、呵护、维护女性的地位、权力、安全。!”
她也许是被我的这一段话惊到了,只好吞吞吐吐地说:
“你的理想是伟大的,是崇高的。对不起,没想到……你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我以为她被吓到了,连忙摇头:
“不是的,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这些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了,如果那人真的是你,我说不定真的会顺从。”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过还是被她听了去,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严肃地与我对视:
“不会的”
“不会什么?”
“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
我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她却没有理会,继续说着:
“还有,有人保护你。我,我会为了你付出一切,哪怕是以我的生命作为代价。”
我敢保证,易林绝对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我说出这种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