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7701年,夜城迎来了第18个花灯节。
夜城没有白天,天空永远漆黑一片。只有在每年的花灯节,成千上万个花灯飘向天空时,夜城城主白威会举行开天仪式,那时,天空将会保持一小时的光明。
“父亲,今年我就十八岁了,”笑容甜美的女孩透过落地窗愉快地看着窗外热闹的人群,对白威说,“我想知道我能不能和夜清河见一面?”
女孩叫白铃音,白威的大女儿,一个拥有白玫瑰信息素的A级omega。
白威笑了笑: “我保证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他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不过,今晚你就别去那个地方了。”
白铃音一愣,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为什么不能去?你知道我不发泄的话心情会很差。”
白威的表情捉摸不透:“让他……休息一下。”
“城主,夜清河夜指挥官来了。”门口的保镖敲了敲房门,毕恭毕敬道。
白威露出笑容: “让他进来。”
一个穿着整齐军装的男人慢慢走了进来,他五官优越,眸色如墨,面容沉静地注视着白威:“城主。”
白威啧了一声:“今天什么日子……你其实不需要穿这么严肃。”
“作为军人,我有义务每时每刻全副武装保证人们的安全。”夜清河缓声道。
白威摆了摆手:“这么多年,辛苦你了。”他将手臂搭在面容羞涩的白铃音肩膀上,将她捞了过来,“喏,这是我们白家的掌上明珠,白铃音。”
夜清河将视线转向白铃音,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你好。”
白铃音紧张地不敢看他:“您、您好……”
白威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夜指挥官看得上眼吗?”
夜清河顿了一下,淡淡地说:“很抱歉,城主,我暂时没有成家的想法,我相信有比我更好的人选能够配得上白小姐。”
白威一怔,身旁的白铃音就头也不回冲出了书房。
夜清河愣了一下:“不好意思,我以为直白一点对她好一些。”
白威说:“没关系,回头我再安慰一下她就行了。”他清了清嗓子,“小林,门关上。”
书房的门被轻轻地关上了。
“其实我今天叫你来,不单是为了刚才那件事。”他摸了摸下巴,“我有一个养子,他叫白昼,是现任祭司。”
“我希望你能够将他护送到陵城,将他交给陵城最高研究所。”
夜清河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一直以来,夜城送往陵城最高研究所的都是死刑犯,人们把这个地方叫做陵城地狱。
“我不太明白,”夜清河缓缓地说,“他是死刑犯?”
白威轻嗤一声:“他杀过人,”看着夜清河意外的目光,他继续补充,“我的亡妻,落明兰。”
夜城的大祭司是城内所有人民心中最光明神圣的存在,每年的花灯节都能看见大祭司在天河静静注视着人群,黑色的长袍遮住他的身躯和面容,只能看见带着笑意的下半张脸。
每当遇到天灾人祸时,人们会在这一天跪拜大祭司,希望他能够保佑他们。
人们常说,大祭司阁下肯定是一个清冷、沉着、清心寡欲的alpha,他必定拥有一颗纯洁善良的内心,散发着普度众生的光辉。
这样神圣的一个alpha,居然是死刑犯。
夜清河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白威好似没有注意到夜清河的异样,平静道:“而新一任祭司,是白铃音。”
逼仄的地下室内,烛火的微光照耀着整个空间。
俊美的alpha被紧紧束缚在电椅上,额角的汗顺着他线条优越的脸部轮廓缓慢地流淌着,最后“啪嗒”一声滴了下来,砸在他裸露的大腿上大大小小的伤疤表面。
他的皮肤苍白,好似常年不见光,上半身明显的腹肌却暗示着他坚持着锻炼。他的头发未曾打理,前额的碎发快长得遮住了他的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只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裤,裸露着大片苍白的肌肤。
夜清河进入这间地下室时,看见的就是这副令人窒息的场面。
“今天又是什么?电击、窒息、还是……”alpha带着嘲讽的声音响起,沙哑,却很好听。
或许是奇怪没有动静,alpha的话停顿了,轻轻侧了侧头晃了下碎发,露出深邃的眼眸。
“他们每天都是这样对你的吗。”夜清河直视着alpha的目光,后退了几步,用手在背后摸索着将大开的门轻轻关上,接着反锁,拿出口袋中的对讲机,低声命令:“打开屏蔽器,我不允许这里有任何视频和音频泄露。”
alpha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你是……夜清河?”
“嗯。”夜清河没听到回答,并不气恼,而是走上前去,扫视了一遍他遍布全身的伤疤,扯了扯嘴角,“……鞭痕、烫伤、针刺……居然还有枪伤?”
alpha——也就是白昼,露出了不以为意的笑容:“这有什么,难道不是死刑犯的家常便饭么。”
夜清河平静道:“夜城没有法律规定可以对死刑犯长期使用虐待手段。”
“这样啊。”白昼轻嗤一声,“可是正常死刑犯早就被处死了啊。”
见夜清河没说话,他笑着伸了伸腿,努力用脚尖碰了碰他服帖的长裤:“喂,你是怎么进来的?”
夜清河说:“我有最高通行证。”他礼貌地后退了一步,又开口道,“你多大了?”
白昼答:“今年十八岁,生日不知道。”他有点无辜地说,“怎么后退啊,你很嫌弃我吗?”
夜清河在这个不到七十平米的地方走了一圈,只发现了地上一堆被翻的破旧的新闻,上面依稀能看见自己演讲的照片,难怪白昼能够叫出自己的名字,就是靠这些东西认识自己的吧。
他随意地一瞥,又发现电椅下端插着一条粗长的管子,长管的尽头连接着墙壁,可能是为了用长管控制电椅的移动。
他走向白昼,摸索着口袋中的对讲机,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没有嫌弃。”
接着,他又拿出一张银色的卡,在电椅的开关上轻轻一扫,锁链啪嗒一声开了。
见白昼没有动,他问道:“是走不动么?”说完就打算扶他起身。
白昼却失了笑容,用一种很平静的口吻说:“城主没有允许你现在带我走吧。”
夜清河的表情很微妙:“怎么,你想继续待在这里,每天遭受这样非人的待遇?”
白昼眯了眯眼睛:“可是我怎么确定你是好人,我不认为你能被白威允许带我走,尤其是现在,哪怕你是第一指挥官。你信不信只要我现在被你放出去,你就会立刻被全城通缉……”
夜清河打断他的话:“回头我会向你说明,你无权过问太多。”
“还有,”夜清河看着他,“我从未说过我会坚决服从城主的命令。”
白昼神色一动,刚想开口,就看着夜清河脱下军服外套,为他快速地穿上,接着忽然凑近他,将白昼的双臂转向后方后并拢,并用一种冰凉坚硬的物体铐住了他的双手,让他的双手不能动弹。整个动作像是一个若即若离的拥抱,白昼闻到了夜清河身上淡淡的清香。
夜清河收回手,轻轻擦过了他的头发:“接下来全程不许说话。”
他一手扛起白昼,另一只手拿着对讲机,快速地说:“准备游轮,马上撤离。”
花灯节前夜。
大雨倾盆而下,白色的雏菊了无生气地垂着。
男人打着黑伞,怀中抱着一丛白玫瑰。他孤身一人在这片种满雏菊的地方慢慢走着,最后在一个墓碑前停下了脚步。
他单膝跪了下来,毫不在意裤子被地面浸湿,接着,他将白玫瑰轻轻放到了墓碑前,再用手拨弄着花束,将它们细致地摆好。
他沉默了很久,一动不动,像是一个逼真的雕塑。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又嘶哑:“这是你最喜欢的花。”
“在你离开我后,我做了很多很多事。”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敢亲自来见你,请你一定要原谅我这几年的逃避……”
“有人说,我很残忍。”他动了动手指,向面前的墓碑伸去。
“但是,做错事的人必须受到惩罚……随便他们怎么说我吧,我不会因为他们的想法就停下……”
他抚摸着墓碑上的纹路,擦着总也擦不完的雨水。
“我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不能让你醒过来。”
“那么拥有这样的权力又有什么意义。”
他忽然笑了,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他惨白的脸:“但是,我向你承诺,这座城市的未来,会有无数个白天。”
“到那时,这座城市也会由我的姓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