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

    1.语音

    北方的春天总是来得很迟,像是久未睡醒的孩童,刚刚诞下一缕阳光,生发第一丝细微花香。

    安陆紧张地捏着手机看了很久,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敲打出几个字,佯装毫不在乎:“阿冉,有空给小爷我介绍一个女朋友呗。要求也不高,肤白貌美大长腿——”

    “寿比南山不老松。”对面秒回,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阿冉咬着发绳一边扎头发一边轻快回复的样子,语音温柔带笑,是令他魂牵梦萦数年的声调。

    “喂——发什么呆呢,您这个要求我这边可没法子找,我自己个儿还没个对象呢,您也帮我留意着?”少女那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想必是换了个屋子说话。

    “这我倒是有个推荐人选。”安陆回答“此子面貌清俊,身高腿长,会吹箫会弹琴,保管叫你满意。”

    “吹箫弹琴……”阿冉乐了,“你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瞎开玩笑了哈。”

    安陆沉默了一瞬,若无其事地避开了这个话题:“我想之后要不要考个研究生。”

    耳机里喝水的声音停住了,听起来阿冉好像愣了一下:“考嘛,喜欢就考。”

    那我要是考上了研究生,能见到你吗?他把最酸涩的心思藏了起来,开口变得冷静许多:“我想留北方了,一辈子不走了。”

    “走了一圈还是喜欢咱家乡的气候吧。”阿冉轻轻地说,“放手去做吧,你都能得偿所愿的。”

    真的能得偿所愿吗?安陆放开攥麻的手,默默想着。

    2.琉璃

    后来他们在出租车里又碰见了一次,好巧不巧两个人打的都是拼车,能拼到同一个地方也是机缘巧合。

    这次,先开口的换成了周冉。

    “小安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呀,定下来了吗?”她还是和旧时一样,温柔明媚,但是对亲近的人就会带些小肆意的撒娇。久别重逢,深有感触。

    “姐姐呢?”安陆没有接话,反问了一句。阿冉大他两岁,但是他一直不愿意叫姐,今天倒是破了例。

    “我呀,还是老样子,游游荡荡的,定不下来呀。”阿冉眼里隐约有一点星火,然后蓦地熄灭了“我小时候就想当个作家嘛,如今从事的工作,也算跟那个沾点边。”

    “那你要不要,来我们的城市工作。”安陆脱口而出,然后有些懊恼地低下头,“我们这边工作机会还是蛮多的。”

    “知道啦。”阿冉还是温和地笑着,眼里都是对弟弟的宠溺,隐约有一点别样的波澜,但是很快就熄灭了,像是微不足道的火苗。

    这时,车突然一个急刹。

    安陆本能想去保护阿冉,然后被阿冉坚定地摁住了,她在耳边悄悄安慰他:“小安别怕呀,是一个很小的事故。”像是回到了童年,阿冉默默保护着每一个孩童天真的梦想,好似最美的那朵丁香。别人在欣赏,他想登上高处,用爱和温柔保护浇灌她,不折断但是永生。

    “耳朵红了,是不是擦破皮了。”阿冉的呼吸就在耳畔,他的手还压在阿冉的手下面紧密相贴。呼吸窜起不明来由的热意,他侧脸想避开,阿冉以为他不适却再度靠近“你现在难受吗?小安。”

    全世界的目光好像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只留下那一双明媚的眼睛,他没办法告诉阿冉,他在寻求鸩毒前最清澈的泉水。怎么说得出去,那是他最不堪的幻想,和最疯狂的野望。

    最脆弱最美丽的琉璃,在最深最暗的梦境里独饮狂欢,足够一人沉溺。

    这是独舞者的序幕开篇。

    3.蚀梦

    “你和她说过很多次了吧,对象这种事。”噩梦大笑着看自己被捏成不同形状,恶意地嘟囔道,“她到底喜不喜欢你呀,会不会有一点点好感呢?”

    “你是不是,每天都在想这些问题。”噩梦化作无边的梦魇缠绕上身,尖刻地嘲讽,“你甚至不敢让她知道,你喜欢她。你像信徒朝拜神灵一样亦步亦趋,她真的值得吗?”

    “她是最温柔洁白的那只天鹅。”安陆梦呓般开口,“我不要她跟我一起坠入泥淖,她就干干净净地,跟族群一起寻找下一个春天。我只要一个仰望她的机会,也就足够了。”

    “你这呆瓜!!”噩梦,或者说梦魇里的他几乎有点气急败坏了,“你这样敬她望她,天鹅怎么会为你停留。就应该折断她的翅膀,剥夺她飞翔的能力,让她跟你一起在泥淖里浮沉。这才是爱!!!爱是毁灭是占有——”

    “不一样的。”安陆闭眼摇了摇头,看梦魇没有反应然后睁开眼睛再次摇了摇头,“爱是珍重,天鹅自己精彩就好。若有幸为我驻足一瞬,已是余生莫大的荣耀。”

    “……丧尸都不敢过来吃你脑子。”梦魇吐槽,“左一口恋爱脑右一口恋爱脑的。”

    安陆又恢复了腼腆的神情,刚才坚韧的神色像潮水般在他脸上退却了:“我也没办法,试过不少戒断手段,但是我还是发了疯一样渴望她垂怜。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神为我垂眸呢?”

    梦魇没有回答他。

    他的爱情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多次反复的挣扎里溺游,逐渐坚不可摧。

    “至少现在,我还能想象一下有她的未来。”

    4.旧年

    “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优秀。”安陆好像听见了阿冉轻轻在他耳边说,“我不过是月亮,你也是我偷藏的太阳。”

    “我想改昵称叫游戏名字。”虽然很不理解,但是阿冉还是改了。她看着自己几乎算青梅竹马的弟弟一点点长大,何尝心里没有过悸动。

    在花朵刚刚绽放的时候,她折下一枝花,挡在眼前半眯着眼看着少年,少年低眉浅笑,眉眼间都是春天的温缓和煦。春天好像刹那间就在心里开了一座盛大的花园。

    她没有说过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初见其实就是那一面。孩童懵懂无知的时代,阿冉见过很多次这个父母朋友家的弟弟,但是总是躲起来偷偷看,躲在滑梯后面只能看见个影子,但是依然坚持每天都去看他。

    她其实一点也不温柔,但是面对有好感的对象,理所当然要矜持一点。她以温柔掩饰灵动,其实装得也不大像,不知道为什么那少年竟然信了这个拙劣的掩饰,也在有意无意地照看她。

    他们相识太早,最开始要追溯到孩提,女孩子暴脾气地拉着男孩子的书包带,把人拽得忽前忽后“听不听我的听不听我的。”

    “听听听,姑奶奶,放了我吧。”男孩苦着脸,眉尾却是上扬的,可见乐在其中。“我全都听。”

    他们一直读完了小学,初中,高中……上了不同的大学,但是时常相互联络,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这也算是个青梅竹马吧。阿冉想。翻照片的手停了一下,探头喊:“妈,这是小安吗?”

    “对呀对呀,”妈妈不断点头,“两家还定过娃娃亲呢。你俩出生地方也蛮有意思,一个前面那屋子,一个后面那屋子,还真是完整青梅竹马。”

    其实,阿冉小学一段时间后就搬了家,联系也慢慢少了很多。但是安陆不一样,他几乎如影随形,执着地跟着阿冉学习、生活。

    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又像空气一样温柔包裹。

    5.来日

    阿冉一直觉得,安陆就像一本厚重的书。他安静沉默,但是眼睛里有星星,像是能照亮世间一切。

    这样的目光,谁能不想他专注停留在自己身上呢。

    不自知的温柔照顾,何尝不是她给自己心底燎原的野火找到的微小出路,算是一点最薄弱微妙的私心。

    “安陆——”阿冉出声喊住了明显在神游的青年,颇感好笑地扬起一边眉毛,“要不要跟我谈个恋爱啊?”

    “我们不是已经在谈了吗?”安陆嘟囔道,有一点小小不懑。表白也是女孩子优先,交往也是女孩子提出来的,显得他之前若即若离的痛苦和纠结像个大傻瓜。

    “如果你没有说留下,而是继续在广州打拼,我们会怎么样。”安陆轻轻地问,这是一直梗在他心里的一个结。

    “会异地恋。”阿冉把双手枕到脑后,乐不可支,“我的家人都在这里,你也在这里,反正早晚都得恋。”

    他们都一直在尝试戒断,但是依然会反复被同一个人吸引。那是过往留下的细碎沙砾,点滴磨碎尽管痛苦,里面却暗藏着闪闪发光的珍珠。

    对同一个人来说,戒断反应是最难熬的了。他们何其有幸,留在了彼此身边,没有遗憾,未得尝爱侣戒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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