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迪去到实心球场地的时候,郑逸凝正靠在柱子上休息。她走过去轻轻敲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就你一个人吗?”郑逸凝扭头看向身边的人,“欧易泽怎么没和你一块来?”
“他脸色不太好,好像生气了。”钟迪回忆了一下欧易泽的神情,斟酌道。
“为什么生气?”
“我也不知道,跑完后他脸色就一直不太好。”
郑逸凝和钟迪并没有待太久,因为实在太热了。看着王小胖扔完一球后就离开了。
回到大本营时郑逸凝坐到欧易泽身边,他正在低头玩手机,察觉到身旁有人也并没有抬起头。
郑逸凝看他的是脸色无异常,又想到今早上他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的场景,就猜想他生气可能是因为女朋友,就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人家小情侣之间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不好插嘴。
又坐了会儿,见欧易泽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就起身去找零食吃了。
跑道上还在进行着比赛,在光晕的渲染下,每个人都成了小黄人,侯德升恰好坐在纸箱旁看比赛,见郑逸凝来了立马让出一个座位。
郑逸凝没有拒绝,顺势坐在了侯德升的身边,两人一时无话。
下午是女子组50米跑,相对于男生,女生比较听话,在距离比赛还有半小时就在大本营集中了,不需要找人,郑逸凝轻松多了。
点完人数他就让运动员去检录口等着。
“郑逸凝,”侯德升突然开口道,“后天的3000米你行吗?”
和大家相处了几个月,郑逸凝早已不像刚开学那般拘谨,而且因为同乡,他对侯德升生出了一丝亲近之感。
他突然笑道:“怎么了?如果我跑不了怎么办呢?”他倒是少有的生出了逗逗这个老实人的心思。
侯德升显然没有想到郑逸凝会这么回答,他猛地低下头,耳朵攀上粉红。郑逸凝看了他一会儿,刚想说他开玩笑的,就被
对方打断。
侯德升支支吾吾的,犹豫了好一会儿,后又像下定决心般坚决道:“我替你跑,把我换上去,你换下来。”
郑逸凝不笑了,怀疑的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你确定?”他并没有觉得和侯德升的关系好到了可以为对方替跑的地步,而且每次跑操都见侯德升气喘吁吁的好像丢了半条命的样子,他并不认为对方可以参加这项比赛。
侯德升低头踌躇了几秒,突然抬头看向他:“我确定,只要跑完就好了吧。”眼神坚定的像要入党。
郑逸凝被他逗笑,“开玩笑的,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替我去跑步?明明你自己也跑不了。”
侯德升的脸更红了,脸颊飞上两块红晕,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看郑逸凝。
看见他少女怀春的样子,郑逸凝心下擂鼓大作,偷偷的往后退了一步,侯德升不会……
“其,其实我很崇拜你。”侯德升的回答也并不顺畅,结结巴巴的“我和你一个初中的,你在荣誉板上的照片深深激励着我,你每次都蝉联第一,但却不见你加大夸耀。每次我路过你的班级,都会看见你在座位上安静写题的身影,每当我失意或是退步,我都能想到你。虽然说超越你是不可能的,但是努力朝你迈进一直是我的目标。”他说的激动,鼻头额头冒出汗珠。
侯德升不知什么时候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郑逸凝,眼神中满是崇拜,没有丝毫爱恋。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郑逸凝还是被侯德升突如其来的表白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眼中的好奇淡去,只留下无趣和平淡。
郑逸凝朝侯德升温和的笑笑,而后说了句谢谢就离开了。
侯德升对他的崇拜无端让他生出了一种厌恶,这种厌恶并不强烈但是恶心,这种崇拜像一根麻绳缠绕在他的脖颈上,夺去了喘息的机会,但是在自己即将死亡的时候又会松一松,让他痛苦的活着。
与其说是讨厌侯德升对他的崇拜,不如说是厌恶侯德升口中的自己。事实上,如果他有的选,他也不想那么拼命,他并不是生来便乖巧懂事,努力上进,他也无数次产生就这样烂下去的念头。他配不上那么纯净的喜欢。
一整个下午郑逸凝和欧易泽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两人各怀心事的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下午赛事比完后郑逸凝就离开了学校,他并没有回店里,而是漫无目的的在街上乱逛。
五点的广场也并不清闲,这里挤满了各种身份的人。
从拎着菜篮的老人,满脸疲惫的大人,一脸雀跃的小孩,他们来自不同地方,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方向,就是家。
这里往来的人那么多,只要站上一会儿,就有数不清的人越过他,如此热闹的街景,他却徒然感到一阵孤独。
他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不知道家里的小黄有没有长大,不知道菜园里的辣椒长得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阿婆的脚还痛不痛。
郑逸凝自认为不是脆弱的人,今天也没发生什么事,如此普通而又平凡的一天,伤感的情绪铺天盖地的卷向他,令他措手不及。
因为秋天了吗?古人总是用悲来叙说秋。
秋风里透着金黄,他仿佛看到了莲花村片片金灿灿的稻田;风里散播着无助,他不再往前走,而是随便找了个石凳子坐下,树荫下凉爽许多,看见身旁的落叶随风飞扬,已经秋天了。
他所在的城市四季并不分明,时常,夏末与秋季一同前来,闷热又凉爽,有人披上了薄外套,还有人单穿短袖。而冬天也会在这不明不白的关系中悄然前来,像把快刀把夏和秋之间的丝线切断。
郑逸凝并没有给自己太多难过的时间,黄老板还在店里等他替班。
运动会第二天,男子200米,郑逸凝和钟迪相约一起去看欧易泽比赛。
看见郑逸凝和钟迪的身影后,欧易泽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淡,但起码缓和了一点,他并没有理会在看台上的两人,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有打,而是走向了在跑道旁的王硕和李楠。
“他还没消气?”钟迪有些想不通,“你惹他生气了?他怎么对我们爱答不理的,他又不是女生,每个月都会有特殊的几天。”
“不知道,”郑逸凝也想不通,“从昨天起他就不怎么理我了。”
看着不远处正在和朋友交谈甚欢的背影,郑逸凝想了想,说:“可能和女朋友吵架了吧?”
“女朋友?”钟迪惊讶的瞪大眼睛,随后一脸被背叛的表情,“说好了一起单身的,这个逼怎么这么快就脱离我们的队伍了。”
“那你找个女朋友不就行了。”背后突然冒出一道声音。
“那也不是…欸,你怎么在这。”钟迪往后看去,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女生从背后来到了他身旁。
郑逸凝侧头看去,对方一头齐肩短发,圆圆的脸上带了个圆框眼镜,圆圆的眼睛里是无语的眼神。
因为炎热,她扎了半丸子头,脸颊边的碎发被风撩起,遮住了大半面容,她习以为常的抬手把头发别到了耳后。
她是2班的语文课代表,与可爱脸蛋不符的是她暴躁的脾气。
“当然是看欧易泽比赛啊。”黄可可并不想回答这个傻逼问题,“不然是尾随你啊?”
钟迪搓了搓手臂,一脸恶寒:“你是女生,怎么说这么可怕的话?”
黄可可不以为然:“女生怎么了?又没有规定说女生不能说这些话。”
“好好好。”钟迪看她一眼就不再说话了。
“欸,你刚刚说欧易泽有女朋友了?”黄可可一脸八卦的凑近钟迪,“谁啊?”
对着一张突然放大的脸蛋,钟迪离她远了些,说:“我也不知道,郑逸凝说的。”
郑逸凝没有什么表情,说道:“猜的。”
听见这个答案,黄可可有些失望,但是转念一想,又说:“不过,他有女朋友也正常,我初中学校的校草女朋友多的都数不过来。”
郑逸凝反感的皱了皱眉头,初中才多大啊。
“欧易泽有女朋友你伤心啦?”钟迪一脸坏笑,“你喜欢他?”
郑逸凝听见这话也忍不住扭头看黄可可。
黄可可一脸淡然,完全没有被抓包的窘迫:“这可轮不到我伤心,要伤心也是欧易泽的小迷妹伤心。”沉思了一会儿继续道“虽然,欧易泽长得是挺帅,但是好看的男孩子我见多了,也不至于见一个爱一个吧。”
随后又像想起了什么,对着钟迪调笑道:“你就不应该和欧易泽做出那个约定,你应该有点自知之明。如果你自卑一点,也会有很多女孩子觉得新鲜关注你哦。”
钟迪气的要打黄可可:“要你管,反正我再怎么差也看不上你。”
面对这句攻击力为零的话语,黄可可觉得无趣极了:“被你看上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看着这俩人小学鸡似的一吵一闹,郑逸凝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着郑逸凝的笑容,黄可可心思一转,突然站到他身边,狡黠的笑道:“我喜欢的是体委这种安静的美男子。”然后对置身事外的郑逸凝眨眨眼睛,说道:“体委你跑三千米的时候我一定会去为你加油的。”
看着钟迪跳脚的表情,郑逸凝稍微收敛了自己的笑容,但还是憋不住笑,他扭头对黄可可说:“嗯,谢谢你。”
其实经过昨晚的反思,欧易泽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应该是他和郑逸凝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下意识就认为郑逸凝就应该来看他比赛,没有考虑到他的想法,毕竟他和他只是朋友,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了。
又想到昨天下午对他的冷漠,他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决定今天早上就要对他道歉。
但是欧易泽整个早上都没有找到和郑逸凝独处的机会,刚才看见郑逸凝来看比赛了,阴郁的心情才刚缓解一点,不过是说个话的功夫,就看见郑逸凝和别的女生聊起来了,还甜甜的对她笑,本来阴转晴的心情又晴转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