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地府中。
季扬猛地睁眼,翻身下床,环顾四周,一脸茫然。
我在哪?
我刚刚梦到了什么?
我好像失忆了?
他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脑袋,坐在床板上看着周围环境陷入沉思,想道:我现在在一个房间里,房间桌椅齐全,就是光线太暗,而且我对这里没有任何熟悉的感觉,我之前应该没来过这里,这是哪?
季扬尝试着回忆了一下,发现过往仿若蒙上厚厚的白纱,若隐若现,似乎能回想起来,可是专注去想的时候又都消失了。
什么都想不起来,季扬半点也不纠结,觉得自己是睡多了睡糊涂了,或者干脆还在梦里没醒,又倒回床上盖好被子,准备继续睡。
结果他刚躺下就听到“咔”的一声,他转头,看到一个脸色惨白,吐着七八寸鲜红长舌,手拿哭丧棒,头戴带高帽子上面写着“一见生财”的人推门而入。
哦不,应该是鬼。
准确来说是白无常。
季扬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出去办事来着,这身装扮忘记换了。”说着那鬼把长舌头从口中取出放到一边,拿手帕往脸上胡乱抹了几下,露出一张长相清秀好看,眼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的脸,开口,“你终于醒了,刚才没吓着你吧?”
吓着了,明显吓着了,季扬暗想,什么差事需要穿这个样子。
这下季扬睡不成了,他看着那鬼感觉不怀好意的笑脸,问出了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请问这是哪里?”
“哦,这里是地府,你现在在我家中客房里。”
“地,地府?”季扬是失忆了,但是基本常识还是有的,“我在地府?我死掉了?不开玩笑?”
“是啊是啊,已经死了有两年了呢,没开玩笑,”那鬼笑着给季扬介绍他的死法,“我当初接你魂魄时候看着你尸体好像没人安葬,两年过去也许都烂掉只剩骨头了。”
季扬陷入震惊,坐回床上怀疑人生,一边又想,就算我真死了,你这样直接告诉我我横死荒野,无人收尸真的好吗。
“你不知道自己死掉了?”那鬼看上去显然比他还要震惊,问,“你失忆了了吗,生前事你还记得多少?”
“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叫季扬。”
“好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谢止危。”那鬼笑着说。
季扬敏锐感觉他似乎有点失落,但就一瞬间,季扬怀疑自己感觉错了。
谢止危接着给他介绍现在的情况:“你现在三魂七魄失了三魄,魂魄不全必然有点影响,失忆了倒也正常。”
季扬听了这话,心想我不仅死了,尸体烂了没人收拾,还魂魄不全,我这生前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一旁谢止危一拍脑门,说:“对了,你刚来地府就晕过去了,还没有去转魂司报道,我现在带你去。”
“转魂司是什么地方?”
“是登记鬼魂身份的地方,不去转魂司报道的话你就算是地府黑户,被抓到是要锁进地狱里的。”说完谢止危带着季扬出了门。
刚出门季扬就被这地府森森鬼气吓了一激灵。在谢止危屋里的时候入眼的还都是正常的桌子、椅子等较为人间的东西,就是暗了点,但点了蜡烛,看上去还行,但房间外的天空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似有巨大幕布遮住整片天空,月光星光一丝都透不进来,仅凭着立在路边一排排的幽绿冥火才能看清四周。
而且谢止危门口站着个脖子和脑袋藕断丝连摇摇晃晃的看门鬼。
“别怕别怕,他们是地府守卫,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更凶残一点,更能警示旁人,”谢止危安慰道,“其实他们也能恢复正常形态的。”
那守卫立刻很给面子的把脑袋放正了。
“你看,这样就正常了吧。”谢止危道,“你刚来,多待几日习惯就好。”
季扬警惕:“多待几日?我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我记得人死了之后是要转世投胎的吧?”
谢止危很负责任的答疑解惑:“一般来说是这个流程,但你这不是少了三魄嘛,地府很少出现这种情况的,这魂魄不全,自然也不能走正常流程投胎的。”
“啊,那我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也不是啦,魂魄不全我们把它找全不就行啦。”谢止危拉着他边走边说。
“什么时候能找全呢?”
“不知道。”
“那要怎么找全呢?”
“不知道。”
“那我的魂魄能找全吗?”
“不知道。”
季扬停住脚步,咬牙切齿道:“那你干嘛提出这个建议?”
“不要生气嘛,”谢止危笑着说,“我是不知道,那阎王爷总是知道的。我们先去转魂司报道,之后我去帮你问问阎王。”说完继续拉着季扬走向了转魂司。
“季扬,落华宗弟子,十七岁去世,对吧?”转魂司阴差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本名册,根据季扬的长相和魂魄气息,找到名册上关于季扬的记录,对着念道,“两年前的魂了,怎么今天才来报道?”
“我是季扬,其它的我都不记得了。”季扬回答,“但这位阴差先生好像说过我死了有两年了,所以这应该是我吧?”说着他看向谢止危,谢止危点头,补充,“他没来报道是因为昏迷了两年。”
“什么原因昏迷了两年?”转魂司阴差问道。
“魂魄残缺不稳,两年前报备过的。”谢止危回答。
“魂魄残缺?这么一说我好像是有点印象来着。”阴差听到后在报道异常报备册里找了找。
“找到了。”阴差说着在另一个名册上画了几笔,递给季扬一个身份令牌,“好了,你报道成功了。”
“多谢。”说完谢止危就带着季扬离开了转魂司。
“还记得回我家的路吗?”谢止危问。
“记得。”季扬点头。
“那你先自己回去,我去阎王殿一趟。”
说完谢止危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季扬独自往谢止危家走去。他边走边整理思绪:“落华宗这个名字好像挺耳熟的,我以前应该就是这个地方的,那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的呢?我以前又在那里做什么?
“我看来死得还挺早,我怎么会死这么早?我是怎么死的?
“这地府光线幽暗,还时不时传来鬼叫,怪吓人的,我还是赶紧回谢止危府上吧。
“话说谢止危是干什么差事的?他那扮相像是接人进地府的白无常?我怎么会在他家中?我是被他接进来的吗?
“他长得还怪好看的。”
想到这,季扬自己被自己惊到了一下,又想谢止危一个男鬼再好看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啊,他连忙制止住自己,快步向前走去。
转魂司离谢止危家不远,没走一会季扬就看到了熟悉的断头守卫。
他向断头守卫招手打了个招呼,准备唠几句家常,但断头守卫尽忠职守,他无论问什么,守卫回的都只有一句:值守时间内不可闲谈。
季扬觉得没意思,就进门回了客房,准备回客房再好好理一下事情经过。
谢止危客房的镜子正对着门,推开门又给季扬吓了一跳,心想地府真不讲究风水,也不怕闹鬼。
他并没有意识到刚刚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反而立刻被镜中自己的身影吸引了目光。镜中的他有着一张白皙的脸,面部轮廓清晰俊美,吊儿郎当的样子,看上去比较好讲话,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好看是好看,但......
但他印象中的自己完全不长这个样子好嘛!
镜子里的人是谁啊?!这张脸完全没印象啊!这真的是梦境吧!他真的完全没有清醒过来吧!!
“咳咳,我回来了。”谢止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了?”
季扬沉浸在换脸的惊悚中,听到谢止危的声音,茫然地转头。
“你的脸没事儿啊,你摸着你的脸干什么?”谢止危奇道。
“我,我长这样?”季扬问。
“对啊,你就长这个样子,我看两年了也没变啊。”谢止危挑眉,“怎么了?失忆把自己长相也忘掉了?”
“我,我记得,但我好像不长这样啊?这是我的身,啊不对,魂体吗?”季扬持续惊悚。
“是的吧。”谢止危回忆了下,“不过我刚找到你尸体的时候,你的脸好像确实和魂魄的脸不太一样,但你的气息和你尸体是一样的,也没听说过灵魂还能被夺舍,应该是你的尸体易容了。”
“哦......哦?”季扬更加惊悚,“啊?诶??”
“别纠结啦,你死都死了,纠结这个干嘛呢。”谢止危在客房里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说,“你记忆都不全,想也想不到答案的,想到了也没用。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关于你丢失的三魄的事儿吧。”
季扬从惊悚中抽离,缓了缓,说:“你等会儿,我其实到现在还没太清楚情况,可以帮我捋一下吗?”
谢止危笑道:“可以啊,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季扬接受了自己死亡的事实,心想,和别人谈论自己的死亡这倒是个新奇的体验,我生前应该没经历过。
“不知道,我们地府很注重个人隐私的,我能知道的信息在转魂司你也都听到了。”
“好吧,那我是你接到地府的吗?”
“对啊,你还是我刚转正成为正式无常时勾的魂呢,要不是冥医诊断说你伤口是旧伤,我都要以为是我技术问题了。”
“你看到我尸体了吧,我的尸体上有什么伤痕吗?”
“看到了,但是没细看诶,不过不是碎尸也不是凌迟,这你放心。”
“落华宗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人间的天下第一宗,斩妖除魔的。”
“那我昏迷的两年都是在你家中待着的吗?”
“当然,在医馆待着是要收钱的,我看你刚被勾出来就晕了,又没办法投胎,觉得你付不起医疗费,就把你带回来了。”
季扬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说的应当都是实话,道:“多谢。”
“不用不用。”谢止危摆摆手,“那现在可以讨论一下你丢失的三魄的问题了吗?”
季扬有点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我刚刚去问了阎王爷,他说你这情况虽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过。地府有一个宝物,叫乾清寻魂盘,你将手放上去,它就会指引你去到丢失的魂魄的方向。”谢止危道。
他接着说:“阎王爷命我用这个帮助你找魄,等我处理完手上分配好的将死之人魂魄,我就去把那宝物取来,你准备准备,我们过几日就上人间去找。”
“麻烦了。”季扬说,“我们鬼魂在人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他勉强接受了自己成为鬼的新身份,向谢止危询问道。
谢止危往椅子上一靠,颇为自豪的说:“开什么玩笑,我可是无常阴差,跟着我,在人间像活人一样乱逛都没什么事的。”